第八十一章 应见不见

使邸一隅,巴州主薄郑通正在和一名中年男子交谈,交谈之激烈已经可以用争论来形容,匆匆赶到的宇文温见着这一场面颇为意外,因为他第一次见到郑通和别人‘舌战’落下风。

郑通何许人也?梁国基层浊官,国都江陵街头的‘麻衣神相’,基于‘职业素养’,那是天文地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无论明规则潜规则门清。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舌头上的功夫那叫一个犀利,兼察言观色、揣摩人心能力颇强,皮笑肉不笑的演技出神入化,已经是‘麻衣神相’中的霸者。

然而今日宇文温竟然见着郑通情绪波动了,对方舌战除了输给他外还没输给别人。

许多人在情绪激动时会不由自主做出小动作,宇文温在情绪激动时耳朵会不由自主的动,而他则发现郑通在情绪激动时会握拳,左手反复的握紧、放松、再握紧。

如今郑通的表现就是如此。

宇文温对那名男子颇为好奇,他觉得能舌战让郑通落下风的人肯定不简单,他自己占上风是因为凭着后世的知识,能让郑通驳无可驳,可如今这位能够如此,怕是有真材实料。

正所谓‘打狗还得看主人’,虽然郑通不是宇文温的狗,但也是他的手下,小弟有麻烦了老大自然要出面罩着,前不久刚成功毁了炼丹术士三观的宇文温,信心满满的加入战局:

“郑主薄,不知这位是?”

“刘助教,清河张子信独自隐居海岛三十余载,那浑天仪是如何带到岛上的?浑天仪运转须得水力,区区海岛哪里来的水力,莫非是潮汐之力么?”郑通发问,完全没有察觉宇文温已到附近。

“郑主薄,此事为细微末节,何必苦苦纠缠,刘某请问,辰星为何应见不见?”中年男子反问,也没注意到身边多了一个人。

“非也,正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若张子信之浑天仪并无其事,其观测结果又有何可信?”

“此言大谬!张子信所言‘日行春分后则迟,秋分后则速’,莫非不对?又有‘合朔月在日道里则日食,若在日道外,虽交不亏’,郑主薄莫非不知么?”

“此二者,张子信所言不虚,只是辰星‘见’、‘伏’未必如其所言,祖文远曾云哈哈,两位在讨论什么,如此激烈?本官在隔壁都听到了。”宇文温笑容满面,心里却是无奈至极。

“使君,在下与郑主薄正在讨论辰星应见不见之事。”刘焯答道,“在下曾听郑主薄提起,说宇文使君颇通天文、算术,不知对此有何见解?”

‘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自己精通天文了,啊!’宇文温心中对郑通咆哮着,犹如无数草泥马奔驰而过,那水星的应见不见他哪里懂是怎么回事。

宇文温正打算认怂,随即发现郑通对着自己做手势,随即精神一振。

“愧不敢当,本官学的是西洋天文,与中原天文略有不同”

“西洋诸国是否测日影?在下认为,古书所述‘千里之影差一寸’实为谬论莫非天文镜能看到万里之外?”

“哈哈,刘助教擅长天文,是否知道土星样貌如何?”

“金木水火土,俱是星光熠熠,何曾看得出样貌如何?”

“可是用了天文镜,便可知土星有光环,如圆环般环绕其身!”

刘焯闻言一愣,还没回过神来却听得宇文温继续说道:“木星,上有大红斑,月,其上满是环形大坑。”

“以天文镜观日,为防阳光灼眼须得用墨色琉璃遮挡,借此可见耀日实为圆形,其上有黑点。”

“满天繁星,在天文镜看来却是另一番面貌,而金木火水土此五行之外,又有数星绕日周行,只是不为人眼所辨罢了。”

“使君,使君!那天文镜在何处?可否让在下一探究竟?”刘焯急切的问道,若不是顾及礼节,真就要抓着宇文温的肩膀摇晃了。

“本官耗费千金,制作出一座天文镜,其身粗如碗口,长度不下五尺,分量十足搬运不便,如今还在巴州州治西阳城之观星台上。”

“巴州?巴州这可就叨扰了”

“使君!此三角学可否透露一二?”

“此处风大,不如里面说话?”

“请、使君里面请’宇文温如是想,见着鱼儿上钩,他和郑通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即领着刘焯‘入内详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