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了却一桩心事

老鸦岭中多有瀑布深潭，魏十七脱得赤条条，站在水幕下冲洗头发和身体，污垢尽去，人清清爽爽，心情也开朗了很多。凿开了第一处窍穴，心态随之发生微妙的变化，魏十七下意识多了一点主角的自觉，他遗憾地想，同样是洗澡的桥段，为什么没有美女来搅局？

小心翼翼搓洗衣物，摊在岩石上晾干，抓几条鱼烤熟了充饥。他很少吃鱼，嫌刺多肉少，不过瘾，不顶饥，偶尔吃一次味道还不错。

风吹日晒，衣物半干，魏十七不耐烦再等下来，胡乱穿上身，沿着山麓向东奔去。他来到白皮松下，打两声唿哨，仰头看旁逸的树枝，像覆了一层雪。其时是深秋，天气凉爽，每年这个时候，魏十七都要多打一些猎物储藏起来，度过严酷的凛冬。

站在松下，怡然自得，心中不觉有了一丝出尘意。

林木窸窣作响，一条硕大的青狼窜将出来，打破了静谧安详的画面。那家伙壮得像条小牛犊，差不多有半人高，张着血盆大嘴，露出尖利的獠牙，喉间低低咆哮。魏十七紧了紧手中猎叉，微微弓起背，不敢相认。有没有搞错！之前那头同行的青狼，才过多久，竟变得如此长大！

青狼绕着他走了一圈，嗅到熟悉的气味，身躯松弛下来，懒洋洋趴在地上。魏十七一笑，坐到它身旁，照例伸手去摸它的脑袋，青狼把头扭开，不让他轻易得逞。这是他们玩熟的把戏，魏十七记得，只在有求于人时，青狼才会勉为其难让他摸一下。

“那头老熊已经死了，想去看看它的尸骨吗？”

青狼眯起眼睛，它听不懂魏十七在说些什么，但本能地觉得，这句话很重要。

魏十七哑然失笑，他的视线落在青狼背上，瞳孔突然缩小，他看得清清楚楚，暗青色的狼毛中闪动着一抹金色。原来青狼修炼兽皮残片上的法门已有小成，成精的妖物，难怪变化如此之大！

它是怎么做到的？

魏十七从怀里取出兽皮残片，摊在青狼跟前，指着第一个人形，食指敲击几下。青狼敷衍了事地仰起头，做了个吞咽月华的姿势，表示这毫无难度。

魏十七把兽皮拿在手中，指尖抚摸着一个个怪异的人形，心想：“这兽皮上的法门恐怕很有来头，连兽类都可以修炼，狼背上多了一簇金毛，不知开了几处窍穴……莫非它天赋异秉，是传说中的‘先天之体’……”

他不由得苦笑一声，不知自己该嫉妒还是庆幸。

日头尚早，魏十七心中一动，指指黑松谷方向，打了个手势，招呼青狼一同前往。青狼顿时激动起来，颈背上硬毛根根倒竖，龇牙咧嘴，露出狰狞之色。自从修炼兽皮上的法门后，它气力大涨，进退如风，能独自扑杀虎豹，此时再遇上那老熊，尽管仍不敌，脱身不成问题。

一人一狼翻山越岭，魏十七使出吃奶的力气，快如奔马，却还是撵不上青狼，被它频频鄙视。

大半个时辰后，来到金背老熊殒命的山林，魏十七停下脚步。此地距黑松谷还隔着几个山头，青狼满腹狐疑，左顾右盼，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魏十七用猎叉掘土，挖出掩埋的熊皮熊骨，青狼窥得真切，正是杀害它父母的那头老熊，它眼珠通红，厉声咆哮，纵身扑将上去，口咬爪撕，把熊骨甩得满天飞舞。

发疯般撕咬了一通，青狼终于耗尽了力气，颓然扑倒在地，咬不断熊骨，也撕不开熊皮，即便是死去的尸骸，也在嘲笑它不自量力。

魏十七等它发泄完，抱了几捆枯枝，在坑中升起一堆篝火，把熊骨一块块丢进去，熊皮松松地卷成一捆，也一并投入火中。这一番举动原本是为了安慰青狼，谁知熊皮表面蹭满了松脂，遇火即着，火焰腾起丈许高，浓烟滚滚，直冲天际。

青狼呆呆望着烈火，眼角滚出豆大的泪滴，大仇得报，它却不感到欣喜，没能亲口咬穿老熊的喉咙，吃空它的内脏，又算什么报仇？只是，它再也没有机会了！

烧了许久，火势渐渐变小，熊皮燎成一团焦黑，熊骨一节节晶莹如玉，魏十七把浮土推入坑中，掩埋妥当，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青狼慢慢转过头，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走到魏十七身前，屈起前腿，向他点了三下头，以示追随。魏十七摸摸它的脑袋，感慨万千，道：“好，好！你不负我，我也不负你。从今天起，你的名字叫……沧浪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