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节 居然活到现在
礼节不可废,既然已经从鬼门渊脱险,倒必须去拜见师父一趟。
风雪昆仑山,一步一滑,路途艰险,好在魏十七和秦贞都是修道之人,洗炼过身体,不以为苦,三百余里只作等闲看。
这一日,他们回到了天都峰下。
荀冶在月牙潭指点宋氏兄弟修炼《太一筑基经》,见二人平安归来,心中大为震惊,脸上却不动声色。众人并不知他们在鬼门渊遇险,围上前寒暄一二,说几句闲话,也各自散去。
荀冶叫上魏十七,让他陪自己走走。
师徒二人沿着山路走进秋桃林,天地间白皑皑一片,桃树落尽枯叶,只留下光秃秃的枝丫。
荀冶看了徒弟一眼,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你体内丹毒可曾发作过?感觉如何?”
“每隔七日发作一回,以艮土之气炼化,勉强还撑得过去。”
“那就好。”
荀冶本来想问邓元通借青蜂剑一用,驱使青铁蜂王的残魂吸取丹毒,但奚鹄子觉得不妥,妖物魂魄入体,万一趁机夺舍魏十七的肉身,为祸不浅。掌门不同意,荀冶只好作罢。
魏十七不等荀冶提及,主动奉上寻龙剑和玉简,道:“师父,徒儿在鬼门渊下,侥幸找到玄通派黄龙子前辈坐化的雪窟洞,得了这两样东西。”
荀冶拔出寻龙剑看了一回,赞道:“果然是把好剑,可以与平渊派的垂星剑一争高下。”他又接过玉简,稍一翻看,见是冰心诀,一时间又惊又喜,失了一贯的镇定。
魏十七察言辨色,心知这两件东西合了他的心意,当下道:“徒儿修为低下,这飞剑和功法留在身边也没什么用,一直惦记着孝敬师父,只是脱不开身,今天才有机会奉上,还请师父笑纳。”
荀冶呵呵一笑,也不客气,道:“你也是有福分之人!跟为师说说,是怎样找到黄龙子坐化的雪窟洞的?”
魏十七毫不隐瞒,把当日发生的事详详细细讲了一遍,荀冶对他跳崖躲避棲落的举动大为赞赏,该搏命就搏命,该逃命就逃命,最忌犹疑不决,首鼠两端。
二人在桃林中谈了大半个时辰,荀冶从袖中取出三枚妖丹,两大一小,大的两颗赤红,小的一颗银白。“这是为师从蓬莱殿中换出来的,你和秦贞都修炼《合气指玄经》,炼化了增长些修为。三天后是掌门的寿辰,齐、鲁、张三脉的试炼弟子都要上仙云峰长瀛观祝寿,各推一人当庭切磋,张景和一脉倒罢了,没什么出色的弟子,鲁十钟的徒弟辛老幺有邓元通亲自指点,已经突破一十三处窍穴,凝成中品道胎虽不能说十拿九稳,也有六七成把握,元通师弟禀告掌门,已传他重阳重剑,你要小心。”
有些话,荀冶没有说出口,他原本打算等魏十七凝成道胎,跟师父开口,传他重阳剑和重剑剑谱,没想到被邓元通抢了个先手。邓元通在师父跟前的地位越来越稳固,再这样下去,仙都就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了。
归根到底,还是自己不争气,始终无法突破御剑关。想到这里,荀冶长长叹了口气,随即又振作起来,有了寻龙剑和冰心诀,或许能觅得一丝转机。
魏十七在秋桃林辞别师父,回到天都峰下。他无拘无束自在惯了,不愿跟师兄弟去挤一间狭小的石室,干脆叫上秦贞,仍在天都峰中露宿。大雪封山,严寒刺骨,他回想着爱斯基摩人的手艺,麻利地建了一座冰屋,看得秦贞啧啧称奇。
三天光阴转瞬即逝,荀冶、鲁十钟、张景和领着这一拨试炼弟子,逶迤踏上了仙云峰。对其他人来说,仙云峰和长瀛观都是故地重游,魏十七和秦贞却是第一遭。
没有护山大阵,没有仙乐飘飘,只是一条普普通通的山路,通往山巅的长瀛观。
经过半山腰的起云亭后,云雾渐浓,沾衣欲湿,除了脚下的山路,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一行人攀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才来到长瀛观的山门前,匾额上写着四个大字,仙云长瀛。
山门之后,是一方平整的青石地,四周阑干环绕,下眺云海。青石地之后坐落着六座大殿,三清殿居前,蓬莱殿殿后,青阳殿、朱明殿、白藏殿、玄武殿分列左右。
仙都派掌教奚鹄子共有五位亲传弟子,四男一女,除首徒荀冶外,其余四人都收了徒弟,内门十一人,外门七人。师有事,弟子服其劳,门下人头济济,支使跑个腿什么的也方便,毕竟修道乃逆天而行,财侣法地缺一不可,徒弟的孝敬更不可少。
三清殿前,众人自然而然聚成四堆,众星捧月般围绕在各自的师父身旁。
一干试炼弟子在青石地两侧站定,荀冶领着魏十七上前。
师弟师妹排轩而出,一一见过大师兄,小师妹卫蓉娘心直口快,率先问道:“大师兄,你带谁来了?”
“新收的徒弟。”荀冶命魏十七拜见四位师叔,他没有怯场,不亢不卑,礼数周到。
邓元通哼了一声,心道:“收一名试炼弟子为徒,真是可笑!那姓魏的丹毒入体,居然活到现在,也算是异数!”
“大师兄终于收徒弟了,可喜可贺!”卫蓉娘微笑着打量魏十七,心中忽然一动,大师兄的眼光,旁人或许不知,她可是清清楚楚。
她从袖中摸出一个瓷瓶,犹豫了一下,又收回去。大师兄代师传艺,也算是自己半个师父,不过诸位师兄都在场,众目睽睽之下给见面礼,显得自己跟大师兄特别亲近,不妥,还是另找机会让大师兄转交吧。
荀冶自与师弟师妹说话,魏十七走到一旁,见过诸位同门。许砺对他扁扁嘴,嗤之以鼻,辛老幺向他微微颔首示意,卫蓉娘门下的几名弟子倒颇为客气,主动为他引荐,其余诸人都有些瞧不起他,面带不屑。无论对方如何待他,魏十七一概彬彬有礼,略事寒暄,既没有刻意营造热络,也不厚此薄彼,顺顺当当走了一圈,他仍回到师父身后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