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火上浇油(下)

荆州城的格局,又一次发生了改变,宋廷弼的两位最得力的亲信,在这一次调整中全军覆灭。

一年多以来,黎涛离奇身亡,封建兴自缢于苦窑,蔡得良和彭义城被贬职查办,一辈子也翻不过身了。

这一轮下来,宋廷弼彻底地败落了。

自己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亲信,一个个被人家拉下了马,而宋廷弼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最近的精神状态,一点都不好。

尤其是他让堂弟把花语给摆平之后,花语的影子就像幽灵一样,阴魂不散地出现在他的生活当中。

更令他恐惧的是,听到小玉经常说起,邓芙蓉有知觉的消息,更加让他烦燥不安。

因为邓芙蓉出事之前,他们之间经过了一次激励的争吵,然后邓芙蓉就如他意料中那样,出了大事!

所以,宋廷弼很害怕邓芙蓉会醒过来,但他那天亲眼看到了邓芙蓉眼边的泪水,宋廷弼就慌神了,他再也不想在这个家里呆下去,可又怕这样的消息,传到邓家人的耳朵里。

在害怕与惊恐中,宋廷弼慢慢地走近了崩溃的边缘。

几个月下来,从宋廷弼身上,再也看不到那种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样子,主簿感觉到州令变了,经常在衙门口里莫明其妙地发火,摔得东西砰砰做响,让坐在外面的他总是那样心惊肉跳。

五月初五,端午佳节,注定是荆州官场,自大明开国以来,最荒诞离奇,最血腥恐怖的一天,久久都让人难忘。

州令衙门,来了一个用围巾遮脸的女人,怀里抱着酒坛子。这个女人说要见州令,主簿想拦住她的时候,她已经进了宋廷弼的后堂。

一个姑娘用围巾蒙着脸,神秘兮兮地进了州令大人的后堂,主簿还在心里琢磨,宋大人也太有情调了,居然把妙龄女子叫到后堂来。

在很早以前的时候,主簿就听说,有一些大人就喜欢这个调调,在衙门口的休息室的地方,玩一些比较有违世俗的花样。

宋大人夫人出事的消息,荆州官场每个人都知道了,主簿就在想,是不是宋大人憋不住了,今天要换换口味。

谁知道,他这念头还没完,里面传来宋廷弼一声惊恐的大叫。“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哈哈——哈哈——”紧接着州令后堂里,又发出一阵很凄惨的大笑。

主簿心道不好,立刻就冲了进去。

可冲进来的瞬间,刚才进来的那个女人,眸子里闪过一阵凄笑,她将整坛灯油浇在身上,随后用火石*,在屋里乱窜一阵,所过之处无不燃起火光,随后又从窗口跳了出去。

熊熊火焰中,她的人,就像赴死扑火的飞蛾,又像断了线的风筝,只听到扑通一声。

主簿忙跑到窗口一看,那个遮脸的姑娘倦屈的身子,形如一块人形焦炭,正倒在州令衙门正门口,尸身还袅袅冒着青烟。

四周飘荡着血气,还有焦肉的味道!

“不要,不要过来——”

主簿来不及去扑火,马上回过身来找人,只见宋廷弼正双手不停在舞动,惊恐地叫着不要过来,你不要杀我。

州令衙门出大事了,有人在那里*而死,听说还是个妙龄女!

消息一出,立刻有很多的人从各自衙门跑出,瞬间围满住了州令衙门,有人不住地垫脚看着门口。

女尸身上,一条没有焚尽的围巾,还挂在死者的脖子上,残破不全,肮脏不堪,孤零零地随风飘舞。

很快,就有人报了官,几辆典狱马车赶到,后面的捕快忙敲锣打鼓驱散人群,*而死,又是死在州令衙门口,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有杂役用清水浇在女子的身上,瞬间现出了一张,让人惊恐的脸,那绝对是*前,便已经毁容了...

医馆的马车也先后赶到,一个大夫看了一眼*的女孩,摇了摇头道:“已经没气了!”

有几个司乐从衙门口经过,看到这一幕,他们自然不想错过这难得的机会。当他们拿着手记撰写眼前场景的时候,两名捕快拦下了他们,用力拖出了人群。

州令衙门口挤满了人,他们看到*女子那张恐怖的脸,纷纷猜测其中的原因。

这个姑娘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州令衙门*而亡?她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还是她想向这个世道诉状什么?

一张被人故意毁容的脸,一个正值妙龄的少女,一条飘扬在州令衙门口的围巾,让这片天空特别压抑,让人们前所未有的恐慌。

发生在州令衙门的*案件,可不是寻常小事,很多人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徐茂先正在外面巡视,接到内务府学士发来的消息,他立刻就对碧锋道:“速速返回荆州,快!”

坐在前头的碧锋和王麟,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两人看到徐茂先那凝重的神色,心里暗自猜测,不会又出什么事了吧?

过了好久一会,徐茂先才缓缓道:“花语死了!”

“花语死了----!”

碧锋的反应最猛,条件反射般拉住了马缰,车里的人立刻就由于惯性向前冲了一下。

徐茂先没说什么,王麟也只是看了他一眼,碧锋很不好意思地道:“对不住,我……”

“不要说了,先回去吧!”

徐茂先心里觉得挺婉惜的,这么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就在这场残酷的官场旋涡中,香消玉殒、魂归九天。

而徐茂先,几乎是见证了整个过程,看到花语在蒲司吏的搓合下,跟宋廷弼走在一起,然后两个人之间就发生了那种意料之中的事。

只可惜,花语碰到了一个恶于猛虎的邓芙蓉,邓芙蓉的一个念头,打碎了她所有的梦想,也扼杀了她的人生。

一朵含苞欲放的花朵,就这样调谢了,这不止是花语的悲哀,也是整个世间的悲哀。

花语只不过在现世中,想证实自己的价值,捞取一些幸福,但到最后,还是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直至殒命。

有人说男人要出人投地,有很多种方法,但女人只有自己的身体,她们是世间中最弱势的群体,有时为了生活,或是为了心中的某种理想,不得不做出违背自己意志的事。

很多人成功了,很多人堕落了,但不管是哪一种结果,都不得不在现实面前,放下清高的姿态。

只是花语万万没有想到,认识了宋廷弼那一天起,才是痛苦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