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回 沈链现身

灰衣文士突然开口道:“这位小哥儿,出门在外都不容易,老丈的茶钱我付了,上两个馒头好啦。”他说着拍出两个大钱,丢在了桌上。

那个伙计收起了两个大钱,在手上掂量了一下,没好气地走开。那名中年商人和自己的黑脸护卫相视一眼,对天狼问道:“老丈,看您这身体,怎么一个人出门在外啊,您的家人不陪着吗?”

天狼对此刚才就有所准备,听到商人问起,便一边咳嗽,一边说道:“不瞒您说,小老儿今天是出城给老婆子上坟,小老儿的女儿远嫁他乡,我一个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所以一个人出门,您看,这些就是我上坟准备的东西。”他说着拿出身边的一个小篮子,里面放着两根白蜡烛,一把纸钱。

那黑脸护卫眉头一皱:“我说老头儿,你上坟就上坟好了,那些东西也该藏起来,我们这出门做生意的,你给我们看这些,晦气不晦气啊。”

天狼一拍脑门,连忙把那个篮子用布盖上:“小老儿一时糊涂,冒犯了爷们,真的是对不住啦。”他说着连连拱手作揖,一脸的抱歉。

中年商人的脸上也闪过一丝不快,似乎对这种死生之事也颇为忌惮。但当着那灰衣文士的面,也没有发作,只是不再开口相询,而是抓紧往自己的嘴里塞东西吃,看样子是想早点起身走人。

灰衣文士微微一笑:“老丈这样一提醒,我倒是想了起来,这两天正好就快要到清明了,可惜啊,我现在人在外地,无法给亲人上坟,想起来真是惭愧地紧。”他说到这里,神情似乎变得落寞了一些。

中年商人扒完了最后两口面条,看了一眼灰衣文士,饶有兴味地问道:“这位兄台,看你也不象经商之人,这么一大早来这茶铺又是做什么呢?”

灰衣文士“哦”了一声:“在下喜好四处游学,以前没来过京师,这次前来拜访旧时同窗,昨天晚上投宿离这十余里的有间客栈,今天起了个大早过来,正好在这茶铺里歇歇脚,老板这又是准备上哪里发财呀?”

中年商人笑着摆了摆手:“瞎忙罢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本呢。”他这话说得倒是滴水不漏,也不说做何生意,甚至没说从哪儿来,准备去哪儿。

就这说话的功夫,天狼一边慢慢地啃着灰衣文士帮自己啃的两个馒头,一边仔细地观察了一番这个小茶铺,自己来的这会儿功夫,人来人往,歇脚赶路做生意的人基本上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而现在还坐这里的四桌人,都是江湖打扮,持刀带剑之人,看起来象是在这里等什么人。

自己这一桌的这三位,显然都是有功夫在身的,就连自己这么一个小老儿,那个黑脸护卫都试探了一把,没有任何理由放过这个灰衣文士,而他在这里坐了这半天,说是访友但根本没有一点走的意思,显然也是在等什么人。

天狼正思索间,官道上响过一阵马蹄声,扭头一看,只见一匹高大神骏的大红马,上面骑着的一人穿了一身浅红色武官袍,背上背着一个黄绸裹着的卷轴,头戴獬帽,腰间挎着一把刀,剑眉虎目,眉宇间英气逼人,颌下三缕长须飘飘,可不正是锦衣卫经历沈鍊?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沈鍊,有几个人的手已经不自觉地摸到了自己的兵器上,天狼这下子明白过来为什么陆炳要自己保护此人了,夏言多年来在江湖中的死士不少,他昨天刚刚踏上致仕回家的路,这些人估摸着也听到了皇帝要传旨捉拿夏言的消息,或者是怕锦衣卫和严嵩的人在路上加害,因此就在这茶铺里等着,反正只要是对夏言有所不利的人,就想办法先下手为强。

沈鍊显然对这一切早有准备,他的眉头微微一皱,干脆下了马,走到最靠外的一张桌子,大马金刀地坐下,上身挺拔,两腿微屈,双手握拳,正放于桌面上,乃是标准的武官坐姿,声音不大,但十足的中气能让每个人听得清清楚楚:“店家,来一盘馒头,上一壶茶。”

一个伙计把沈鍊的马牵去拴在一边的桩上,刚才那个服侍过天狼的略年长一些的伙计走到了沈鍊的面前,这回他换了一副笑脸,一颗金牙都在闪光,勤快地擦着桌子:“这位官爷,赶路累了吧,小店的馒头和茶水都是这京师出了名的,包管让您满意。”

沈鍊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锭碎银子扔在桌上,沉声道:“再帮忙打包一笼馒头,路上要吃。剩下的钱不用找了,就是麻烦快一点。”

那小二欢天喜地地接过银子,道了声谢,麻利地给沈鍊倒了一碗桌上的茶水,高声唱道:“一笼馒头打包,一盘馒头店食,赶紧地咧!”

沈鍊的双目如电,从这茶铺里一个个正盯着自己看的人脸上扫过,天狼也在偷偷地观望这些人,从服饰打扮上来看,这些人有正有邪,看起来并非是一路,相互间也是颇为戒备,看起来今天这小茶铺还真的是藏龙卧虎,并不简单。

只是现在辰时已过,连沈鍊都已经到了,约自己在这里碰头的凤舞却是踪迹全无,天狼虽然知道她应该是化身为这茶铺里的某人,但一直不现身,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认出了自己,到时候万一动起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会自已打起来。

那天天狼只看到凤舞使过一路幻影无形剑,还不知道她会别的什么武功,这些茶铺里的人没有一个带着她那天的宝剑,看样子到时候她用的武功也不会是幻影无形剑法,这样他自然不会知道哪个是凤舞。

同桌的三个人,在沈鍊出现后,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沈鍊,那个黑脸护卫的手已经不自觉地按在了刀上,小茶铺里的气氛一时变得非常紧张,而店老板夫妇和那两个伙计,也在收了钱以后就不知道躲到了哪里,只剩下二十余名江湖人士围着沈鍊,打斗一触即发。

沈鍊喝了一口茶,朗声道:“各位在此等我这么久,不知道有何指教?”

一个戴着斗笠的大汉站起身,帽檐压得很低,一时半会儿看不清脸庞,听声音象是个中年人,沉声道:“请问阁下是准备传旨给夏言夏大人的使者,锦衣卫经历沈鍊吗?”

沈鍊点了点头:“正是在下,既然各位知道沈某有皇命在身,还请行个方便。”

那大汉哈哈一笑:“沈经历,我等在这里等了多时,就是为了你而来,你要我等给你行个方便,那请你先给我们一个方便,这诏书里说的是什么,可否见告?”

沈鍊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各位,此乃皇上颁发的诏书,在宣读之前,任何人都不得打开,沈某也不知道其中的内容,只知道需要在三天内赶上前内阁首辅夏言,向他当面宣读这份诏书,然后按诏书中的命令行事。”

斗笠大汉冷冷地说道:“那就是说没的谈了是吗?沈经历,我们也曾经听说过你为官清正,刚直不阿,又在江南与倭寇大战过的事情,知道你是条好汉,你也应该清楚夏大人为国呕心沥血,是大大的忠臣,这次被严嵩一党陷害,这才罢官回乡,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沈经历何苦去赶尽杀绝呢?”

沈鍊也冷冷地回道:“这位好汉,你的话沈某不太明白,沈某供职于朝廷,自当奉命行事,这道诏书里写了什么沈某不清楚,但沈某知道一定要把这诏书送到夏言那里,依旨行事,各位在此拦截,是想抗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