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四回 集思广益

李沧行点了点头,把面前的一碗酒一饮而尽:“不错,就是这个人,6炳,看来你也对此人有所留意,不然不会我一提他,你就想到这个人,怎么样,你对此人的身份底细,有没有什么情报?”

6炳的眉头一皱:“沧行,你把我们锦衣卫当成什么了,包打听吗?我们的任务是监控朝臣和边关大将,就算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对每个跟这些人有接触的家伙都跟踪调查吧,何况那是三十多年前只在沐朝弼的成人礼上出现了一次的人,后面我只知道沐朝弼为此人建了不少宅院,而此人的下落和身份,始终是个谜。”

李沧行不信地摇了摇头:“以你6总指挥的警觉,对于这样持了严嵩的介绍信,前来与沐朝弼接触的人,就没有一点兴趣?就不想去查查沐朝弼给他建了这么多庄园宅院,是要了做什么的?”

6炳叹了口气:“沧行,你有所不知啊,那时候正是大礼议事件刚刚结束的时候,朝中一大半的官员都被贬官流放,连内阁辅杨廷和,都给逼着致仕回家,我当时还不是锦衣卫总指挥使呢,只不过是个佥事罢了,接到的任务也是去监视几个给流放到西北边关的官员,沐王府的事情,还是我听我同僚说的,我并不清楚这事。”

“再说了,这些朝中显贵,一朝失势被流放外地,那些地方大将为了巴结这些人,都会给这些人盖宅院和庄园的,以图以后有一朝这些人东山再起后不忘了提携自己。沐朝弼父子只不过是按常理行事罢了,事后云南站的锦衣卫也曾暗中查探过这些庄园的用处,现多数是闲置或者是出租,并无违禁之用,也没有什么秘密的非法集会,过了几年后,就不再监视了。这完全是按着锦衣卫的章程行事,没什么问题。”

李沧行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可是6炳,你就不想想为什么作为朝中政斗胜利者的严嵩,要给一个给贬到云南的人专门写信,请沐王府对他有所关照呢?我听说原来严嵩也是杨廷和的门生。最开始是站在杨廷和他们那边,以礼来压服皇帝的,可是后来看风向不对才背叛了杨廷和,站在皇帝的这一边,以他的老奸巨滑。这时候脱离跟杨廷和一伙人的关系还来不及,怎么会主动写信呢?”

6炳微微一笑:“沧行,你就这么肯定那个什么山中老人是因为大礼议事件给罢免的官员吗?如果此人现在还活着,离当年都过了三十多年了,可见他当年也就是个二三十岁的小子,不可能官居要职,严嵩又怎么会为这样的人专门写介绍信呢?除非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人是个名满天下的才子,或者。。。。”

说到这里时,6炳的眼睛突然一亮。猛地一拍大腿,几乎要说出声来,刚说了一个字出来,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改用密语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这个山中老人,不会就是严世藩吧!”

李沧行也心中一动,回道:“听你这么一说,倒是很有可能。只是那天跟我对话的那个山中老人,给我的感觉却有点奇怪,并不象严世藩,倒不是说他说话的声音不对。以严世藩这样的高手,改变自己说话的声音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严世藩和我也接触过不少次,那种与生俱来的狂妄和目空一切的嚣张是改不了的,但和我接触过的山中老人却不一样,仿佛胸中充满了一股怨毒与恨意。就象全世界都欠了他似的。”

6炳微微一笑:“这么说,你见过那个山中老人了?说说这详细的情况吧,看起来这次你找我,就是为了这山中老人的事吧。”

李沧行沉声密道:“你猜对了一半,也不完全是为了他的事,不过这确实是我今天找你的目的之一。我来云南之后,就去打草惊蛇,找了那滚龙寨的杨一龙和扣虎塘的马三立,却意外地现,杨一龙固然是已经投靠了沐朝弼,可是马三立的背后,竟然是这个山中老人。”

6炳的脸色微微一变:“哦,竟然还有这种事情?看来这小小的云南,倒是有各路神仙啊。沧行,以你之能,应该能跟踪查到这个山中老人的身份了吧。”

李沧行摇了摇头:“没有,这个山中老人隐藏自己身份的本事,实在是匪夷所思。”他接着把那天和山中老人镜湖小屋中见面与对话的事情跟6炳详细地描述了一遍,听得这位天下头号特务头子也咋舌不已,脸色一变再变。

听完之后,6炳才叹了口气:“想不到那传说中的万里传烟之法,居然是真的,还给这山中老人学了去。”

李沧行疑道:“什么万里传烟之法?”

6炳若有所思地密道:“我也是曾经看过一本古书上记载的,这是上古的道家法门,传说还是姜子牙之类的半神留下来的呢,可以以意念和真气,在相隔很远的地方同时点两柱香,然后通过神秘的咒语与法术,通过某些道具,比如你所见的那些铜镜,来看到远处的景象,而他自己也能把自己的身形幻成那些烟柱,给你看见,只是这个人显然没有仙人的本事,所以传声还是要通过那种铜管,而不能直接靠着那些香火产生的烟雾来传形声。”

李沧行倒吸一口冷气:“世上真有这么神奇的法术?太可怕了,这么说来,练到一定的境界,只需要留下这种香炷什么的,就可以监视千里之外的一举一动?你见过这样的人?不,是神仙吗?”

6炳哈哈一笑:“我从不信鬼神的,当然没见过这样的人,不过古书里确实提到这个,我以为是荒诞不经的骗人之法,所以直接把那书就扔了,今天要不是听你说起还真有人能用这种办法异地传音看形,我还真不会想起来此事呢。”

李沧行皱了皱眉头:“那看来这个山中老人倒也是个练气修道之人了,而那严嵩一辈子都陪着皇帝修仙问道,写什么神神鬼鬼的青词,严世藩这个狗东西更是精于此道,写这种青词的功夫当世屈一指,听你这么说来。这山中老人还真的挺象他呢。”

6炳收起了笑容,正色道:“严世藩并不象你想的那样只会嚣张狂妄,在皇上面前,他乖得象个孙子似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甚至肯抢先服用皇上还没有服用过的新炼丹药,为皇上试毒表忠心,老实说,这种事情。我也做不来,谁知道那些方士炼的丹药,会不会吃死人呢。”

李沧行冷笑道:“这狗贼在皇帝面前装孙子,就是为了再别人面前装皇帝,也许那种嚣张和狂妄,就是因为在皇帝面前给压得太狠了,才需要转过头来狠狠地在别人身上泄吧,哼,这个懦夫!”

6炳摇了摇头:“好了,沧行。我知道你恨极严世藩,但你再骂他也不会少一块肉,还是商量正事吧,从你的判断来看,这个山中老人有意要挑起你和沐朝弼的仇杀,如果你一时失手杀了沐朝弼的话,自然无法查下去万蛊门的线索,而且这线索是你自己断掉的,怪不得他人,可谓是绝妙不过的掩饰痕迹的办法。”

李沧行点了点头:“也亏得我控制了情绪。没有直接找沐朝弼报仇,甚至后来还想办法和他交换了情报,这正是我要找你的第二件事情,也是最重要的一件。”

李沧行顿了顿。凝视着6炳的脸,死死地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顿地密道:“6炳,请你告诉我实话,三十多年前,你是不是隐姓改名。加入过点苍派,还学到了那天南剑法?”

6炳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以你的聪明,来这云南探查,早晚会查到这一层,只是我实在不清楚,白所成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跟你说起当年点苍派的事情!你猜得不错,我当年曾经化名6大为,加入过点苍派,为的就是学到天南剑法,后来因为跟何师古比剑露出了马脚,而被迫离开,白所成为何会对你说起这些,你能告诉我吗?”

李沧行点了点头:“这回你没有骗我,我也不妨告诉你实话,因为沐朝弼跟我说过,那万蛊门主沐杰,曾经也进过点苍派学剑,后来还在门派内娶妻生子,所以我就向白所成打听当年有没有什么天赋异禀之人进过点苍派,他一下子就说出了6大为和何师古二人,还有那个姓纪的师妹,叫什么来着的?”

6炳的脸上闪过一丝辛酸,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缓缓地说道:“纪秋萍。”

李沧行微微一笑:“对对对对,就是纪秋萍,6炳,这纪秋萍,就是凤舞的母亲吗?”

6炳的眼中目光炯炯:“你要知道这个做什么?”

李沧行正色道:“这件事很重要,也许真的有关万蛊门主的下落,如果纪秋萍是你的妻子,那何师古是万蛊门主的事情就可以排除了。我除了好奇以外,并没有强烈的愿望要追寻他的下落,但若是纪秋萍并不是你的妻子,而是后来跟了何师古的话,那这何师古就有很大的可能是那万蛊门主沐杰了。6炳,你如果真的想为凤舞报仇的话,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实话。”

6炳闭上了眼睛,他放在桌上的手都在微微地抖动着,胸膛也在轻微地起伏,看得出,他这会儿心潮澎湃,思绪万千,似乎在艰难地做着决定,这番情景让李沧行也有些意外,即使是凤舞死的时候,6炳方寸大乱,狂怒如雄狮的时候,把剑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时候,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抖动,可是今天,他的手却是抖得厉害,连自己肉眼也能看出来,非是心中乱了方寸,何至于此!

6炳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摇了摇头:“沧行,这事涉及我少年时的一段不想告人的往事,我也不会向任何人提及,不过看在你这回这么卖力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纪秋萍是我的第一个妻子,也是我今生唯一爱过的女人,凤舞就是我和秋萍生的女儿,我对不起秋萍,也对不起凤舞,但是,她和何师古,从来就没有任何关系,以后也请你不要再问这个问题了。”

李沧行看着6炳的眼睛,里面渐渐地闪现出一丝泪光,可见这位天字第一号大特务,今天也难得地动了真情,在这双清澈的,泛着泪花的眼睛里,他看不到一丝虚伪,相反,只有一丝难言的悔恨,是在痛悔自己不仅生前没有照顾好爱妻,无法带她入家门,害得红颜薄命,还是在自责连二人唯一的骨肉也没有保护好,害得她死于非命?

李沧行想到凤舞的死,心中也是一阵刺痛,幽幽地说道:“6炳,对不起,今天又让你想到了伤心的往事。其实这些天来,我只要一闭上眼睛,也总能想到凤舞,虽然我跟她今生有缘无份,但也不希望她就这么死了,而且她是为我而死,今生我欠她的深情厚爱,已经再也还不上了,只希望能查到那凶手万蛊门主,也能为她报得此仇。”

6炳的眼中寒芒一闪:“李沧行,你要查万蛊门主只是为你自己所查,为你的小师妹,甚至为你的屈彩凤查,可别说为了凤舞,你不配!她活着的时候你不珍惜,毁弃婚约,逼她说出真相,可以说她的死就是你一手促成,如果不是她死前的苦苦哀求,要我饶你一命,我当时就会杀了你!我女儿的仇我自己会报,轮不到你动手!”

李沧行叹了口气:“是,我确实无颜见凤舞于九泉之下,也不能说为她报仇,她死前曾经再三地叮嘱过我,让我千万不要试着为她报仇,我不知道原因,6总指挥,你有什么线索吗?”

6炳重重地“哼”了一声:“这丫头至死也不想让你为难,可怜我的好女儿,爱错负心汉!”

李沧行的心中一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为她报仇怎么会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