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页 教学
梅林就这样住进了破败的满仓道馆。
对于道馆资格被褫夺，老汉馆主可以毫不在乎。可是自己家传数代的道场也会随之被联盟收没这点，老汉馆主就完全不能忍受了。而在通过道馆内联盟设置的查询仪器获得了关于梅林的详细报告并细细阅读一番之后，老汉馆主很快就抓住了这根貌似会有点用的救命稻草。他反正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梅林能不能对他有什么帮助都已经无所谓了，只是在最后的最后不甘于放弃的他必须再做出最后一次拼搏和尝试而已。
就这样，梅林暂时成了满仓道馆馆主——已经五十岁以上高龄的大龄格斗家阿九的神奇宝贝对战师匠。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尽快、尽速让阿九这个老汉掌握神奇宝贝对战的基本规则和技巧。至于更高深的东西，那并不需要梅林额外教导。阿九只是一直摸不清楚神奇宝贝对战的入门途径，一直在门外打转而已。一旦他能入门，那么凭借他浸淫格斗技接近半个世纪的经验，他应该会很快成为一名优秀的格斗系训练家的。
说到各种专精某一属性的特型训练家，大概唯独只有专精于使用格斗系的格斗家们是可以最快入门、最快上手、最快提升的一种了。神奇宝贝的格斗技巧和人类的格斗术并没有太大的差异，甚至很多学者乃至武者都认为人类的格斗技巧、战斗技巧绝大部分都是师从古代魔兽，后经过一代代人杰大才不断根据人类自身情况发展而来的。所以，这个始终徘徊在训练家门外的老汉，仅仅只差那迈进训练家之路的临门一脚而已。只要这一脚踏了进去，那么剩下的路，老汉自己会走，而且走得不会比任何人差。
说起来自然是很容易。这临门的一脚可是已经绊住了老汉足足半生的时间啊！
在人类的格斗界，满仓道场大概具有一定的地位和名声，身为其中传人和师范的阿九似乎也在人类的格斗界具有一些名望和资本。但是这些东西并不足以让这个不善神奇宝贝对战的家伙主持一间联盟官方认可的神奇宝贝道馆。
所以，在梅林正式“教导”阿九步入训练家之路之前，他还需要了解一下这个满仓道馆究竟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更准确点说，梅林想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会让一间格斗道场变成了格斗系道馆，在支撑了一段时间之后又突然又无以为继的。
“这件事情，说起来话就长了……”手捧着一杯粗茶，阿九开始了他的回忆和讲述。
“道场变成道馆，也就是不到七八年前的事情。那时，联盟刚刚放开了对于道馆的数量和等级限制，全关都乃至全世界范围之内各级别的各种官方道馆犹如雨后春笋一般大量出现，我们的这间道场也顺应潮流向关都联盟申请成为甜麦镇的官方道馆……”阿九手握着茶杯，双目眺望着远方的天空，一副神伤的表情。
“本来我是不同意的，我对神奇宝贝的对战一窍不通，我只会使用自己的身体进行战斗，根本不会指挥神奇宝贝进行对战……可是阿炽却认为我有天分成为一名格斗系的训练家高手。她鼓励我，或者说强迫我向联盟提出申请，同时也劝说家中的其他人支持她的决定……最终在她的坚持下，我勉强同意向联盟发出申请。可是申请发出了，棘手的问题也出现了，我以及家中的其他人全都不会神奇宝贝对战，我们甚至连一只神奇宝贝都没有……于是阿炽又主动请缨，出大价钱雇佣训练家帮我们抓到了些格斗系的神奇宝贝分给大家，解决了神奇宝贝的问题。可是光有神奇宝贝又能怎么样呢？我仍旧不会对战，我们还是都不会对战。”
“阿炽又想出了一个好办法，一个投机取巧的好办法，她让我们训练神奇宝贝熟悉格斗，教授神奇宝贝们以我家的格斗术，让神奇宝贝们学会根据我们摆出的格斗姿态做出反应……”
听到这里梅林不由得一愣，这个老汉阿九嘴中的阿炽所想出的主意和梅林一开始冒出的主意在原理上是一样，都是通过格斗系神奇宝贝和人类相近的身体构造方面入手。可是那个阿炽是让神奇宝贝学会人类的格斗术、学会使用人类的格斗术进行战斗，从而让那些只会使用自己身体的家伙站在一种指点门下弟子格斗的状态指挥神奇宝贝对战。可是梅林的主意却并不完全是这样，梅林本来是打算借助格斗系和人类相近的身体构造，以及格斗系的战斗方式类似于格斗竞技的模式，让阿九把自己代入到神奇宝贝对战之中。利用自己的老道经验和眼光，配合掌握了一定基础人类格斗术的格斗系神奇宝贝进行对战。这样就相当于是融会贯通人类格斗术和神奇宝贝对战两个体系，借助阿九本身的丰富格斗经验支撑神奇宝贝对战。可是看这个意思，那个阿炽虽然想出了和他大体一样的办法，但却没能把阿九带入训练家们的路上啊。或者说，是阿炽的方法跑偏了……
“这样，指挥神奇宝贝战斗就像是指点学徒进行实战格斗一样，也就不存在什么障碍了。这个方法起初很管用，甜麦镇附近并没有什么厉害的训练家，都是些普通的饲育人，借助这种方法对战我们的道馆也算是胜多败少，颇有实力。于是也就顺理成章，很容易就通过了松散许多的道馆检定，正式成为了甜麦镇的官方道馆。”
“可是，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几年的光景。由于外界的训练家等级提升很快，水平也很高，虽然甜麦镇并不是什么有名的地方，可也总有些训练家上门挑战，结果面对那些战斗经验丰富的真正训练家，阿炽想出来的取巧办法就不怎么灵光了。我们开始连战连败，那些训练家们很容易就看破了我们虚张声势的战斗方式，开始在外界大肆宣扬我们满仓道馆是间不称职的‘假道馆’。于是，道馆的声望随之一落千丈，本就不多的学徒和弟子们也因为道馆名声不好以及无法教授他们真正的神奇宝贝决斗术而越来越少。家人们也因为道馆糟糕的经营状况而满腹怨言离心离德，后来渐渐离开……最后只剩下我和阿炽在勉力支撑着道馆的运营，借助我在格斗界的那一点点微博的名望招收几个格斗学徒维持生计……为了避免道馆被取缔，我们故意让道馆破破烂烂，故意不开门，不接待、少接待挑战者，想让自己的败绩尽可能少一点……同时我也在尽全力学习神奇宝贝对战，想要快点成为一个真正的训练家、一个称职的馆主……”
“可是，天不遂人愿。就在这种时候一直支持着我走下来的阿炽竟然病倒了……我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彷佛身体之中有什么东西也随着病重的阿炽一同渐渐离开了一样……”
阿九的双眸之中泛着点点泪光，他抽了抽鼻子，用手背拭去了那些泪花。
“阿炽她最后还是没能撑下来……在她弥留之际，我曾向她保证一定要让满仓道馆开下去，一定要让自己成为一名真正的训练家……可是，我真的做不到啊……眼看最后的期限就要到了，我还是这么一副样子……没用的人啊！无能的人啊！我、我对不起阿炽啊！！”
一边哀嚎着，这个年过半百的老汉再也控制不住眼中的泪水，任其流淌了下来。
“节哀顺变。”梅林低声安慰着老汉，“阿炽大婶也一定不会希望您是现在这样一副模样的……”
“大、大婶？什么大婶？”阿九哽咽着挑出了梅林的语病，“阿炽是我女儿，比你大不了太多的……”说罢又是一阵悲从心来再度痛哭起来。
倒弄得梅林在一旁尴尬不已。
不过已经故去的阿炽究竟是妙龄少女还是欧巴桑并不能影响梅林对阿九展开的培训，而阿九也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种无关紧要的小问题以及无限缅怀逝者的时候，他更要紧的事情是尽快成为一名真正的训练家。所以胡乱抹了几把脸庞，收回了眼泪和悲伤的阿九再度勉力振作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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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我需要更正你之前的几个错误认知。你的神奇宝贝明明拥有不错的素质，但却因为你们一直以来的错误培育和限制而让它们变成了废物，各种意义上的废物……”
在正式开始教导阿九之前，梅林先和这个老汉来了一场简单的神奇宝贝对战。阿九只有两只神奇宝贝，一只体格健硕、体态颀长的腕力以及一只身手矫健的艾比郎。说到基础素质，这两只格斗系都还算不错至少是水平以上，但是说到战斗力么，这两个家伙简直就是惨不忍睹了。梅林故意选择了自己这边比较贴近近身格斗风格的桑德尔和它们切磋了几回合，结果桑德尔无伤战胜了两只战斗起来完全没有章法的格斗系。
“第一点，神奇宝贝并不是人类。”
梅林板着脸孔站在练功场中央，老汉阿九和他的腕力以及艾比郎用完全相同的正坐姿势坐在一旁仔细聆听梅林的教诲。
“无论格斗系的神奇宝贝在身体构造上和人类多么类似，它们始终都不是人类。你需要认清楚这点。让格斗系的神奇宝贝学习人类的格斗术这点并不算是什么错误，正相反，这种想法很正确。但是让格斗系神奇宝贝完全按照人类格斗术套路进行战斗这一点，就相当之愚蠢并且是个巨大的错误了。”
阿九点头受教。他身旁的腕力还有艾比郎尽管一副懵懂的模样，但却也跟着点头附和。
“您是一位出色的格斗家，想必也知道，尽管是同一套路的格斗术，但是在针对每个独特个体时也会有不同的差异和区别的，每个人都有独属于自己的格斗套路。”
阿九大点其头。
“而神奇宝贝和人类之间的差别则更加明显，远比人类个体之间的细微差别要更加巨大。每一种类的神奇宝贝，都拥有独属它们的体型结构、特性特质以及基础属性，而具体到每一个个体，又同样像人类个体之间的个性化差异一样，具有其特长短板和优缺点……总而言之，教授神奇宝贝以人类的格斗术不是错误，可是强行让神奇宝贝依照为人类量身定制的格斗术进行战斗，这就是荒谬了！”
阿九的脑袋上下快速点动着。
“所以，这就是你们所犯的第二点错误，生搬硬套人类的格斗术于神奇宝贝对战之中。”梅林顿了顿，补充道，“人类格斗术可以作为神奇宝贝对战的一种补益或是触类旁通的借鉴，但是绝对不能生硬的照搬。”
“就拿您的艾比郎来说吧。在训练家和学者之中，人们普遍认为艾比郎具有‘拳击之魂’，是一种非常善于战斗的格斗系神奇宝贝。而在现今较为流行的拳击运动，普遍也被认为就是人类师从艾比郎所发展出来的。甚至其一回合三分钟的规则都是从艾比郎每战斗三分钟就需要休息一下的特点演变而来的……但是这样的话，难道您的艾比郎就要完全按照一位现代拳击手的规则和套路去战斗吗？这无疑是错误的，艾比郎就是艾比郎，它需要按照艾比郎的套路、艾比郎的节奏去战斗。倘若让它学习人类脱胎于艾比郎拳术而发展出来的现代拳击，那么这种学习也仅仅只能当做一种借鉴，而不是完全的替代。你需要记住，艾比郎在进行的是神奇宝贝对战，而不是受制于规则之下的现代拳王争霸赛！”
“正因为如此，这也是你们所犯的第三个错误，将格斗术的规则、教条照搬于神奇宝贝对战之中。”
“神奇宝贝对战是神奇宝贝之间的、有一定规则限制的战斗模式，并不是古代或是现代的在繁琐规则限制之下的格斗竞技或是擂台搏杀。神奇宝贝有它们自己的规则，不能套用人类针对自身情况为自己制定的格斗规则。”
“除了这三点致命性的常识错误之外，你们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错误，而这点错误也恰恰是你们的最要害之处！”
阿九闻言立刻直了直本就笔直的腰板，神色也变得更加郑重。
“这个致命错误就是，你们完全忘记了，神奇宝贝是可以使用绝招的……”梅林说这话的时候表情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意思，“教授神奇宝贝以人类格斗、限制神奇宝贝只使用人类格斗技、将神奇宝贝对战局限在格斗规则之下……这些都不算最致命的地方，唯独你们不让神奇宝贝使用绝招这一点，实在是……太……太让人无法理解了……”
“徒手格斗时，不能使用外力……”阿九用很低的声音轻声说道，“绝招，似乎也应该被归于外力吧？我是这么理解的……只有自己的身体才是自己的力量……”
“荒谬！”梅林立刻出言打断了阿九的嘟囔，“滑稽！神奇宝贝的绝招才是它们最本源的力量！舍本逐末，你们这种行为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舍本逐末！”
阿九立刻闭上嘴巴，微微低下头摆出一副认罪的诚恳态度。
“除了这些最致命的错误以外，你的战斗方式也具有极大的破绽，用动作当做命令的载体，是最缓慢的传递方式了。神奇宝贝需要分出心神注意你的一举一动，然后根据你的举动再选择自己的应对……这种传递命令的模式缓慢并且效率低下，必须完全舍弃……当然，假使你和你的神奇宝贝配合默契，那么使用一些不怎么明显的动作传递指令是可行的。但是，你和你的伙伴之间显然并不存在这种默契。”
好为人师的梅林转为教师模式之后就俨然是个不苟言笑并且苛刻的老师。而为了能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阿九也化身成了最老实、最认真的学员。一个愿意教、一个愿意学，这一老一少这样不论不类的开始了一段师徒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