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垃圾场

废土上的秋天是个收获季节,是为数不多不用为食物发愁的日子,荒野上的农夫经常在钢铁意志来征税之前,用这种话安慰别人和他自己。

但对于一些依附于钢铁城生活的城镇居民来说,这些话是骗不了人的。在他们看来,城镇比荒野更难找到食物和水,秋天只不过生死考验来临之前,留下的最后储备粮食的机会。

我就是持这种观点的人。

因为,我就是废土上的城镇居民。

前提是如果距离钢铁城几十公里外的这片垃圾场,也能称为城市的话。

城市这个词语听起来非常好听,似乎代表着交易繁荣、人口稠密和物资充裕等等特性,但这些富裕且繁华的词汇,对我们这些真正居住在城镇的居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我曾在一本书中见过,百年前这里确实曾是个富饶、美丽的小镇,镇中有居民区、街道、医院、学校、公共绿地、写字楼、商业卖场、广场、公园等公共设施。只不过一百年后的现在,它们只分成了两种,一种叫做路,一种叫做垃圾堆。

新时代不再有什么居民区和商业区的划分,因为所有人在这个垃圾遍地的地方,都像蟑螂一样在各个角落里面蛰伏。放眼望去整个小镇除了建筑垃圾就是生活垃圾,但它们都是垃圾,所以我管这座城镇叫做垃圾场。

垃圾场的地上没有玉米,地下没有土豆。没有人愿意去养殖牲畜,因为第二天就会被小偷光顾地毛都不会剩下一根;也没有人敢去挖井取水,因为井和挖井的活都被钢铁意志公司派来的区域经理承包了。如果有谁觉得这不公平,可以掂量掂量自己有多少实力能够抗衡一支突击步枪,和他手下的两把散弹。

而我们这些垃圾场中谋生的蟑螂想要获取食物和水,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接钢铁意志发布的任务,完成它,才能获取一丁点生活必须的物资。

钢铁意志发布的任务很多,但大多数比如清理异兽这种任务,对于像我这样没有觉醒过的普通人来说是肯定接不了的。

所以,我每天醒来主要的任务就是从垃圾场里翻找出看起来有用的垃圾,然后拖回家。积攒到一定数量后,再用木板拖到城镇入口,交易给钢铁意志的区域经理,换回一些食物和可供饮用的弱辐射水。

我所做的一切像个旧时代的拾荒人,但却比拾荒人生活的更加没有未来。

那个区域经理从废旧汽车、电脑,到夹在墙里的铁钉、光盘,没有不收的,当然最硬通货的还是各种金属制品。不知为何钢铁意志一直都在大量收购各种金属,但奇怪的是却从未看到他们将这些金属用在何处。

但这并不是我应该考虑的问题,我只要知道任何一星半点的金属碎末,都要比别的东西有价值。比如我从刚撬开的一处地下车库里找到的这本插画版的《安徒生童话》,就不如一根钢钉来的值钱。

值得强调一下的是,废土上并不是书不值钱,只是这本书不是《花花公子》而已。

不过我还是不舍得扔掉,我决定拿回家给豆子看一个秋天,到了冬天这东西还可以用来引火取暖。

对了,豆子是我的孩子,今年七岁。她是个一头金发,两眼蓝的如同蓝宝石一样的女孩。

好吧,对不起,我说谎了。我没见过蓝宝石,但我形容眼睛的词汇,无非是蓝宝石和蓝天而已。蓝天是肯定不合适的,想一下头顶上灰沉沉的辐射云,这天空怎么可能会是蓝色的?蓝天这个词应该从词典里删去,因为它完全没有实际存在的意义。

总之,豆子是个女孩。而且她身上的变异组织不多,脸上没有腐败的灰斑,闻起来也没有臭烘烘的下水道气味。按照新时代评价,这就算是不错了,起码不出意外的话寿命能长一些。

要知道她妈妈,也就是我的女人,她身体上还有四处灰色的变异组织呢。

所以这个女人也活不长,按现在她的身体情况来说,估计最多再挺过三、四个冬天,源于基因缺陷的疾病就要发作。

但无论怎么说,我也得在冬天之前尽量找些能卖得出手的垃圾,多换些食物,帮她和孩子渡过接下来的寒冬。

谁让我是这个家中唯一的男人。

虽然唯一的男人今天收获并不丰盛。我撬开倒塌的楼板,侧着身子硬挤进缝隙里,才发现了一个地下车库。然而这个车库我今天只拿得走一本可以用来引火的硬皮童话书,和半截拇指粗的螺纹钢。

但是我依然觉得运气还算不错。

因为进来之后,我就激动地发现,最少未来一个月的粮食储备有着落了。

这个车库除了没有车之外看起来还算是完整,并没有遭受过我的同行洗劫。地下车库里有两套物品架和一套卷帘门看起来应该能换不少东西,但问题是它们的个头太大,而出口太窄,目前我还真的没办法拿出去。

不过好在这种情况我以前也曾遇过,所以在家里睡觉用的木头板下,一直备着一把铁锯子,即便铁制品最近又提价了,我也没舍得卖它。

废土人真正的财产,都不会放到明眼的地方,就好像木头板下除了藏着这把铁锯子之外,还有一把末日前格洛克公司出产的警用手枪。

这枪的外壳是高分子材料制造,轻,射击稳定。比起我现在腰上挂着的不知是荒野上哪个家伙拼凑出的铁管手枪来,它起码是一把真正的枪。

不过这把枪通常被我的女人拿着,没办法,谁让我家里有两个女人呢?她们比我更需要武力保护。

我侧着身子费力地挤出楼板缝隙间的狭窄通道后,用最快的速度搬来几块石头在通道口开始做简单的伪装。这可是老子辛辛苦苦找到的宝藏,可不能让其它人捡了便宜。

做完伪装,我继续在废墟中像只老鼠一样钻来钻去爬了半个小时,才重新回到地面,开始向着家的方向移动。

可是刚踏进熟悉的通道,我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隐隐浮上心头。

太安静了,这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