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雀口夺桃满苍凉
“诶——,想好再说,命在手上,路在脚下,”于宝骢打断了她,因为他怕雀瞳说出他不想听到的答案。
蓝雀瞳没有再说话,心不在焉的拿起两颗枝子连在一起的樱桃,一颗含在嘴里嚼着,一颗衔在唇外。
她犹疑着,因为她想说的答案也并非她心中所想,可是她也有着难言的苦衷,不说也罢,毕竟在这种彼此吸引的空气中,多停留一刻都是快乐的。
见蓝雀瞳迟疑着,宝骢心中竟然泛起一丝丝欣喜,但又见她眼神迷离,不知她心中究竟在忧虑什么。
此时真是迅雷不及掩耳,于宝骢献上香吻,尽显浪子本色。
毫无准备的雀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心中惊恐夹杂着害羞,双颊也红的和樱桃一般颜色。“于宝骢,你竟然仗势欺人,耍起流氓来了,真是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惹急了小姑奶奶就到衙门里去告你调戏良家妇女。”
“怎么了,我可什么都没干,只不过是吃了你嘴边的一颗樱桃而已。”说着便将樱桃核吐了出来。原来他是趁机夺了蓝雀瞳衔在唇外的那颗樱桃。
接着又说:“蓝姑娘何必大动肝火,再说这樱桃本也是我端过来的,难道我吃一颗不行吗?”
“没说不让你吃啊,这盘子里的樱桃这么多,非要抢我嘴边的吗?哼!居心叵测!”她脸上的红晕尚未退去。
于宝骢却笑了笑说:“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樱桃樱桃,又名含桃,含桃,莺所含食,顾言含桃,所以只有雀儿衔在嘴里的才算樱桃。”
听到这个解释,她更是哭笑不得“于宝骢,你还真是强词夺理,浪荡子弟,还不知轻薄了多少女子。”
于宝骢对这些指责不以为然,反而开心的不得了。
“于宝骢,我的包袱呢?”蓝雀瞳又问道。
“你的包袱?你的包袱问你自己,问我做什么?”他答道
“当然得问你,徐霸抓了我,你抓了徐霸,不找你找谁?我的盘缠衣服都在里面,找不着你得赔给我。”
“好吧,等云浩回来我问问他,你放心,我说过对你负责到底,难道还会亏了你?”于宝骢说着乐不可支。
蓝雀瞳不好意思的跑开了,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心中并没有很愤怒,反而用双手捂着双颊,那温度好像永远也无法退却。
如果说上天再每一段美好的邂逅中都埋藏了一粒苦涩的种子,那么接下来的一切便是她这一生最撕心裂肺的伤痛。上天说这是一种缘,月老说这是一条线,命运却说缘来缘去,缘起缘灭,万象皆为空。遇见!不知是缘还是孽!
在这个世上的这个时候,当某两个特定的人相互思念时,只要到一个地方——马厩,即便不能马上相见,也不过再等半盏茶的功夫便可遇见。
明眸璀璨如洞庭湖眼,蓝雀瞳的一双大眼睛竟出落得如此美丽,于宝骢看得入神,只是今日他的眼中却隐藏着一层神秘的忧伤。“你娘亲该是有多么倾国倾城的相貌才能生出你这么美丽的眼睛?”
“少拍马屁了,你找着我的包袱了吗?找到了再来见我,不然别在我眼前晃荡。”口是心非,口是心非。话虽出口但全世界都知道这是口是心非。
“要是一辈子找不到你的包袱,你是不是就要赖着我一辈子了。”于宝骢边说边拎出了她的包袱。
蓝雀瞳喜出望外,“我原是这么想的,可惜啊,你没这种福气。”
于宝骢:“我还以为你这丫头片子家徒四壁,没想到竟带着这么多的盘缠,难怪你无论如何要找回自己的包袱。”
“好啊,你居然偷翻我的东西。”蓝雀瞳的脸刷的一下变红了“你不知道女人的东西是不能翻的,不怨我平时对你诸多责备,实在是你品行不正。”
于宝骢摆出一副不屑的神情:“是衙门非要打开来一一核对备案,再说了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你当我什么没见过,女人的东西我都见过,我不翻难道让我的手下去翻。”
“登徒浪子!我二姐以前就说过‘浪子成型,不悟生死难回头’,还真是没人管得了你了。”
于宝骢微微一笑:“别只顾着说我,快打开看看有没有少了什么东西。”
蓝雀瞳打开来大致瞟了几眼,“没有!”
“没有了什么?”于宝骢问道。
“没有少什么东西。”她义正言辞的回答。
于宝骢:“那就好,难得啊,没有敲我的竹杠,我以为你会说少了五十万两白银,然后让我来赔。”
“五十万两!”蓝雀瞳瞪大了眼睛:“我倒是想丢,可惜不趁这么多钱。”
于宝骢又问“那有没有多了什么东西?”
蓝雀瞳:“我看出来了,你这是要敲我的竹杠啊!难不成我这还有什么东西能入你的法眼。”
“倒也不是。”他忙解释说:“只是你的宝贝确实不少,那块鱼跃龙门的玉佩就价值不菲,你是怎么得来的?”
蓝雀瞳:“那是我师父留给我的,羡慕吧。”
于宝骢:“师父?你又不会武功,居然还有师父。那你师父都教你什么?”
“什么都不教,就是养着我。”蓝雀瞳得意的说。
“最好的都给了你,当真是待你不薄,我终究很好奇你家到底是做什么的?”于宝骢似乎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好吧,那我来告诉你,我家啊,是做贼的!你信吗?”蓝雀瞳的话中尚带有几分调侃的语气。
“信,当然信!而且不是一般的贼,是名动江湖的女飞贼——蓝弒羽!”于宝骢从语气到面容都严肃了。
蓝雀瞳心中一惊,那是一种说不出沉沦,她依旧从容“不只是名响,命更值钱。你感兴趣吗?”
于宝骢转过身,不再看她“西北大旱,多少灾民食不果腹,卖儿卖女,。。。。。。”
“别说了,你不必与我说这些,我不瞎也不聋。这样的场面,我见的比你多。”蓝雀瞳打断他。
于宝骢:“我多希望你告诉我这块玉佩不是你的,我多希望你告诉我这是徐霸的东西混在了你的行囊里。”
他始终不肯转过身来看雀瞳:“我知道不是你做的,你不会武功,你说你有师父、有姐姐,你现在就告诉我她们在哪?”
“你这是要为民除害呢?还是也看上了那些赏金?”蓝雀瞳问道,话语中也带出了几分绝望。
面对于宝骢的不语,她的眼眶开始红润“她们都已经不在了,蓝弒羽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你是要命还是要钱都悉听尊便!”
于宝骢:“此次西北大旱,京城十大富商响应朝廷号召捐赠银两共计五十万两。但是银两尚未出京关于蓝弒羽劫抢劫灾银的消息便已传得满城风雨。十大富商之首的于炳明昔日出身于江湖,为保万无一失,他亲自雇佣镖师与官兵一同护送灾银,最终也难逃横尸太原的结局。镖师加上官兵共计206条人命。”
于宝骢边说边向她走来,步伐一步比一步沉重。
蓝雀瞳在这沉重的空气中,胸口一阵剧痛,她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于炳明的儿子,没有为他守一天孝,跟着线报一路向南追去,几个月来却没有一点进展。”于宝骢握着拳头,他的眼眶也开始湿润,他的脸上露出了入骨的狰狞。
听到这还有谁想不到那悲惨的结局,都说当局者迷,或许她心中还存在那一丝丝的侥幸,但尚存的理智很快帮她梳理了一切残酷。
蓝雀瞳咬着牙关说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是不是?”
她绝望的打量着身边的一切。蓝的天,白的云,红色的砖瓦,彩色的花木,她生命中的一切美好这一刻开始变得苍白。
“这块玉佩就是我爹随身佩带之物,我还年幼时寻得这块玉胚送给我爹,他请了京城最好的师傅雕出了鲤鱼跃龙门的图案,已表他舐犊之情!你告诉我它为什么会在你手里?是你师父从我爹身上偷走了它!我不会迁怒于你,但真正的凶手必须付出代价。所以你必须告诉我她们在哪?”于宝骢的声音颤抖着。
“蓝弑羽没有抢灾银也没有杀人!”蓝雀瞳的笑与泪交织着,她的解释也是如此的苍白,“你如果一定要杀蓝弑羽,就在这!就在你的眼前!”
于宝骢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别再逼我了。”
“你要为你爹报血海深仇,我也不可能出卖挚爱血亲。我蓝雀瞳除了这条命,其他的也再无可奉告。”她虽流着泪,却异常的坚定。
于宝骢:“那你也不必再向南走,随我一同回京,既然师徒姊妹情深,我相信她们不会将你的生死置之度外,有你在一天我也终有大仇得报的一天。”
“好!”蓝雀瞳微弱的应答道,接着她推开他的手,一个人径自走去。
在她心中或许永远无法接受上天给予的莫大嘲弄,他们像两颗被装进骰盅里摇晃的骰子,纵然人生发生了碰撞,却也只能成为命运的玩物。
她背对着宝骢,也看不到他的泪水和挣扎,噩耗传来的那一刻,他等不及父亲的尸首被运回,他发誓要将仇人碎尸万段。
当这个女人被安插进他的人生,仿佛上天赐予的一株滕蔓在生长着,爱、是芬芳的缠绕,每一寸都在他的人生中生长攀爬;恨、是刻骨的疼痛,柔弱的根须却可以扎入他坚实的骨骼。
爱与恨,芬芳的附着与疼痛的蔓延,此时就是一道无形的枷锁与刑罚。
他伸出手想要将这株藤曼连根拔起却又无能为力,他只能一掌狠狠的拍在马厩的木桩上,本就是一座简陋的草棚经不起这样的力道轰然坍塌,受惊的马儿四处逃窜。
蓝雀瞳默默的转过身,看着这狼藉而混乱的景象,她头上的天空在不停的旋转,她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她的世界在这一声巨响之后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