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桃花泣血
“你找到妹妹了？”噬魂依旧冷冷的，不曾抬眼望她。
秋婉君流着眼泪点点头，“我要守护着她，决不让她受到伤害。”
噬魂听后冷笑了一声，他抛落手掌中接下的稀碎槐花，艳阳下伴着幽香似春雪纷飞，他叹了一口气道，“人各有命，你何必苦挨。”
秋婉君上前一步，她那双迫切而火热的眼睛在泪水的洗刷下格外明亮，“你是因为我才。。。。。。”
她仿佛本能的被噬魂的一切所吸引，又本能的对他的一切产生畏惧，停顿了片刻后她发现噬魂正仰着头侧目望着她，那神情高傲无比。
“你是要带我走吗？”她终于鼓起勇气问出这句话，“当初你是要带我离开安华王府吗？”
“是！”噬魂很快便回应道：“不只是当初，时至今日，此心未变，此情未改。”
秋婉君听后感动得一塌糊涂。
“你可愿意呢？放下尘世仇与怨，莫问前尘是与非。”噬魂甩头抖了抖长发上沾染的槐花，“人生在世，善恶苦乐皆有定数，别人的路岂是你能铺得平的？你的孽已尽了，罪受够了，还留恋什么呢？”
此时的秋婉君早已泪流满面，那满树的槐花终于飘进了她的世界，“能听到你这番话我此生已无憾。每每想到你是因我而死，我便犹如万箭穿心。”
噬魂淡然一下，俯身向她伸出手：“对我来说爱便是劫，爱上你是我在劫难逃！”
。。。。。。
“秋姐姐！”
蓝雀瞳一边握住秋婉君高高抬起的手一边为她擦了擦满脸的泪水。
“你是不是又做梦了？”
秋婉君笑着冲她点了点头，“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蓝雀瞳四下望了望，这血字号牢房四面都是铸铁，没有一扇窗户，只有一盏幽暗的油灯。人被关在里面连白天黑夜都分不清，哪里会知道时辰，她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太原离京城不远，东厂的人快马加鞭来回一趟是用不了一天一夜的。算算时间我们是等不到今天夜里的。”秋婉君绝望的说道，“薛伊人不傻，你的用意她很清楚。只是她如今也没有更好的法子，才不得不信了你的话。所以她也绝不会允许此事拖延至今天夜里。”
“我们如今身在东厂，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为今之计也难有周全的办法。”蓝雀瞳表达了她的无奈后有安慰道：“只是我们能多撑一刻，就多出一刻的生机。”
“你大姐加上金蛊人，硬闯东厂本就是以卵击石，胜算极低。如果再带着重伤举步维艰的我是根本走不出去的！”秋婉君疲惫的眼睛欲哭无泪：“这一遭我的命必是要舍下了。”
“秋姐姐当蓝弑羽是什么人，我们岂会丢下你不闻不问，只是你自己不要自暴自弃才好。”蓝雀瞳略带责备的说道。
“傻丫头！”秋婉君听后欣慰的笑了笑，“我的路走到头了”
“秋姐姐这样说可是因为知道了噬魂的死因？”
秋婉君不语，只是眼神空洞的望着远方。
“死者已矣，难道你不想留着一条命为他报仇？”蓝雀瞳苦口婆心的劝着，“如果你在这世上已经没有爱了，那就让仇恨支撑着你活下去！”
“仇恨？”秋婉君第一次在蓝雀瞳眼中看到了戾气和决绝，“在你心中也有恨吗？”
“当然有！”一时间愤恨之情爬上了她的脸颊：“我二姐在苗疆医馆死的不明不白！我大姐险些丧命薛伊人手上！你我二人身陷险境受尽屈辱！如此血海深仇我如何不恨！”
“你还少说了一样。”秋婉君提醒道：“你的师父是死在了我的手上！”
蓝雀瞳听后紧闭双眸，咽了一口唾沫。
“这也是我的锥心之痛！”秋婉君默默忏悔道：“所以依靠仇恨活着只会让人一错再错，那是要付出代价的。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爱没有了，仇恨终究是一文不值的东西。”
蓝雀瞳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尽管空气中满是血腥的味道。
“我梦见他了，他对我说了很多。”
“秋姐姐，他已经死了。”蓝雀瞳一再的提醒她：“梦中他对你说的一切其实都是你自己的感悟。”
“他的或是我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经认同了。”秋婉君微微摇头，“你知道吗，我现在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了。”
蓝雀瞳：“那就别胡思乱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你只管养足精神，我不信我们会命绝于此！”
“你有这样的信念我就放心了。”秋婉君的每一句话都是有气无力的。
“而我。。。。。。”她伸手摸了摸穿过自己锁骨的铁链，“如今已是废人一个，决然不会在这世上苟延残喘。”
秋婉君虽然气力不济，但语气格外坚决，她转而盯着蓝雀瞳：“你愿意送姐姐一程吗？”
此言一出，蓝雀瞳立刻摊在那一动不动，“你是。。。。。。你是要让我杀了你吗？我没杀过人，我从来没杀过人！”
“其实杀人并不比拍死一只虫子难多少。”秋婉君将她血迹斑斑的手伸到蓝雀瞳面前，“拔下你头上的桃花簪，对准我的心脏狠狠戳下去，亲手结束我的一切苦难！”
“不，不行！”蓝雀瞳哭着连连摇头，“别逼我，别逼我。”
“难道你要看着我被摁在那把布满铁钉的烧红的椅子上，让钢钉一节节打入我的脊椎，让铁锤一寸寸敲碎我的骨头。”
蓝雀瞳：“秋姐姐，还没有到那个地步。我们还没有山穷水尽。”
秋婉君无力地摇着头：“等到了那个地步你就没有机会下手了。”
“我。。。。。。我不行啊！”蓝雀瞳将头埋在秋婉君的身边痛哭起来。看到自己的亲生妹妹为自己痛哭流泪，秋婉君倒是觉得异常的欣慰。
秋婉君小声呢喃道：“以后你的路自己走吧，姐姐再也陪不了你了。”
她的声音太小，蓝雀瞳根本听不清楚，她抽泣着凑过去问：“秋姐姐，你说什么？”
“我说。。。。。。你快动手吧！”秋婉君用近乎乞求的语气喊出这句话。
“我。。。。。。”蓝雀瞳迟疑着摇着头，她根本下不去手。
“我相信你能好好活着，只要你记住你是谁。你是蓝弑羽的妹妹！是苗疆医馆的馆主！”她苍白的脸上略带笑意，“而我也知道我是谁，对我而言你是我最后的指望了。”
蓝雀瞳似乎已经被逼到悬崖边上，面对秋婉君的乞求她无路可退，颤抖着摘下自己头上的桃花簪攥在手中，她的眼泪一直在流、她的手一直在抖。。。。。。
秋婉君看着蓝雀瞳，眼神如她此时的心境一样平和。
“秋姐姐，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蓝雀瞳的心已经痛到要窒息了。
“在这个世上，我还有一个亲人。”说到这里，秋婉君干涩的眼中又流出了两行热泪。
“我帮你去找她，只要我活着，我一定帮你找到她。”蓝雀瞳信誓旦旦的承诺着。
秋婉君却笑着摇了摇头，“我此生唯一欣慰的就是我从来没有和她相认，这样她就不会因为我的死而伤心难过了。”
蓝雀瞳的手抖得厉害，她根本抓不住那根簪子。
“瞳儿，忘记仇恨吧，找一个相爱的男人托付终身！”她说罢拉过蓝雀瞳的手，将桃花簪对准自己心脏的位置，她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仿佛已看到了清晨的曙光。
蓝雀瞳流着泪、咬着牙攥了攥簪子，随后她将桃花簪高高举起瞄准刚刚的方位狠狠扎了下去。
簪上桃花锋利的边缘瞬间划破蓝雀瞳的手心，好一幕桃花涰血！她心中一直诘问着上天：为什么要让我杀人？问什么要逼我杀人！
那一刹那秋婉君竟没有感到疼痛！
“等你老了，我便老了！”
噬魂说过的那句话又响起在她耳畔！
真好！她以为她已经忘了，但现在又都想了起来。受了一世的苦难能换来这片刻的温存也便是值了！
秋婉君到临死之时才明白，她这一生最错的是记住了不该记的、忘却了不该忘的。
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几乎受遍了东厂的酷刑，如今皮囊俱损，却更觉有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父母和妹妹了。
一念起，是错开始；
一念生，是万恶生；
一念落，是悔之末；
一念终，是错浮生；
她的一念更是错！错！错！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是百年身！
蓝雀瞳忍着剧痛，用尽全力将桃花簪在深入一寸，彻底刺穿了秋婉君的心脏！秋婉君终于在最后一刻闭上了双眼，她走得无憾、死得瞑目。
蓝雀瞳也在血与泪中暗暗起誓：此生与薛伊人不共戴天，她若能活着走出东厂，不将薛伊人挫骨扬灰誓不罢休！
那一刻涰血桃花乱如雨，空葬手足情！奈何缘尽泣血归，终是一幕悲！山河潇潇水茫茫，已殁来时路，空悲切，回头已无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