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八章 自信的本钱

淡褐色的晚霞隐隐透出一抹血色，微微的秋风带起落叶不断地飘散，徐徐落在不远处河流汇入湖泊的湾口。从远处缓缓流来青绿色的河水汇入浓翠的湖面，形成了一层一层的渐变色，配上一片一片点缀在其上的黄叶，又有残阳照射下反射出来的碎金，四色交融形成了贝郡特有的十大景点之一的——“夕晖气象”。

若说平时，这里总也少不了一些不大不小的名士或者是附庸风雅的伪名士一边吟诵着前人的名篇或者自以为不错的自制歪诗，一边绕着河边或者湖边快步疾走。这是刚刚服食“五石散”之后必须要的行散过程。哪怕经过改良的孟府牌五石散对这项要求并不是必须的，但是绝大多数人还是会选择一个地方去“发散”，要是少了这样一个炫耀的过程，那么他们服散的意义也就消减了大半。

今天则比较特别，名士们也不是傻子，从对垒着的军阵中透出来的浓浓杀气即使是普通人都能感受得出来，他们又怎么会来趟这趟浑水，这里分明已经是一个战场！

赵高麾下的一千五百乞活军，再加上刚刚从兵营里走出来还没来得及训练的壮丁士卒，牢牢地将朱氏家主带领的三百多私军围困在了中间，两相对峙之下，谁也不肯后退半步。

这个时候朱严再傻也知道自己堕入了赵高的计中。

他本来打定的主意是赵高的援军无论如何不可能这么快就赶到，只需要自己出了贝郡返回吴郡，以朱家的势力很快就可以将这批五石散化整为零。到时候即使再调查，那也一定是一个死无对证的结局，他就可以明目张胆地将这几车五石散纳入自己的私库。

贪婪是原罪，对于朱严的性格，赵高早已经摸透。

朱家的财产是多，可那是家族公共所有的，在家老的监督下，即使身为家主的他能够上下其手的空间其实并不大。而为了维持他朱氏掌门人的地位，他的各项开销并不小，特别是最近迷上了孟府的五石散。想要维持使用代表着身份的上品五石散，那么这一笔价值数万缗的额外收入就是必不可少的了。

什么叫利令智昏，这就是利令智昏！

三车数千份五石散被他的家族亲卫牢牢包围在了中间，虽然这个时候明知道此间之事无法善了，可朱严却岿然不惧。几百年的时间里，朱家的老祖宗们面对的风险太多了，眼前这里，只能算得上是一件并不是太大的麻烦而已。

“朱家家主有请贝郡孟士孟弘毅出来一叙！”

在数十名青衣亲兵的齐声大喝中，一名手摇羽扇，身披旧袍的中年文士站在了阵列的中间，双手抱拳行了个世家子弟相见时通用的礼节。穿旧衣倒不是朱严刻意节俭，只是因为他的实力不够，长期服用五石散造成了他的皮肤太过于敏感，旧袍穿在身上就远比新绸的衣服要舒服地多了。

“我当是哪个贼子如此胆大，原来是朱严朱子孝，倒是失礼了。”骑在马上的赵高双手稍一抱拳，就算是回了一礼，态度上和朱严比起来就要傲慢得多了。

这个动作给王氏子弟看起来不过是哈哈一笑，谢氏子弟估计会侧过头去只做不知，当权的桓氏大概只要一皱眉就有足够的人来给赵高教训，偏偏是已经没落的朱氏反而更加注重门第，一举一动就十分刻意地追求礼节。在他眼中刚刚勉强算是爬进世家门槛的赵高也敢如此，那就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你怎敢如此……”大怒之下，朱严脸上本来白皙的皮肤都透出了一股不健康的青紫，伴随着的是一阵猛烈的咳嗽，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一丝可笑的狰狞。

“行贼子之事，还被人赃俱获，还不许人说么？”赵高回首对着旁边的方静姝轻声说道，语气之中满是不屑一顾的轻蔑。

在朱严眼里就是正在和自己说话的赵高竟然露出了不屑的表情转而和小妾调笑，这就是**裸地打脸了。一旦流传出去，朱氏高门从此都会是一个笑话。

“人赃俱获？”

朱严如夜枭般地寒声一笑，回头就是一道铁令传了下去。刚刚还被围在中间的几车五石散连丹散带车转瞬之间就一起被倒进了湖中。这些矿石本身就是大热之物，又经过炼制强化了它的阳性，一遇水立即咕咚咕咚泛起了一阵密集的泡泡，竟是将这小片的水都给煮开了。

赵高一愕之下，就听到刚刚还被押送在人群中的少年朱易猛地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紧接着自己也软绵绵地倒了下来他和他的那位不知名的兄长，就这么无缘无故地死在了朱氏子弟自己的手中。

做完这一切的朱严用一条旧丝帕轻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露出了一丝畅意的微笑，随即将这条手帕扔在了地上，轻轻地说道：“好了，孟兄请仔细查看，哪里有你说的人和赃啊？”

简直完美地表现！

河面上的泡泡还未散去，地面上的血迹尚未干涸，朱氏作为世家豪门中的翘楚，嫡系的子弟就是这么狂傲，就该这么狂傲。

朱严自己都快陶醉于自己的机智了。

赵高的脸上果然如他所料的那般露出了古怪和无奈的神色。天资所限，朱严这辈子能够达到了等阶的确不高，可是论杀伐果断，至少他自己认为，他并不比其他的家主要逊色。

事实上这也真的仅仅只是他自己认为。所谓的杀伐果断是需要相应实力配合的，也需要在特定的情势下才能震慑人心。在现在的这个赵高摆明了要弄死他的时候，除了维持住他自己的面子一无所用。

可惜他还不自知。

“我们是来打脸的，我怎么感觉我们被打脸了？”感觉有点莫名其妙地赵高真的摸了摸脸说道。原先和他接触的都是世家子弟中的精英，忽然遇到这么个蠢货还真发现自己没有了正常交流的能力。

“朱氏是吴郡四姓中最强的一家，为什么家主的等阶仅仅只有剧情d，这不合乎逻辑吧？”方静姝关心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在她看来对面那个找死的娘娘腔根本不值得一提，赵高将这所有的家当全数拉出来绝不可能只是为了这么个东西。

赵高摇了摇头，将自己天赋洞察到的部分信息共享给了方静姝，这让后者脸上立即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朱严带出来的这三百私军，最差的外围那些普通士卒都达到了c+级，中间刚刚围着三车五石散的着甲之士则是清一色的b级，绕在朱严周围的数十个青衣战士更是达到了a-级。难怪朱严露出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在绝对的劣势下也敢不把赵高放在眼里。

他这是有着确保自己不会输的本钱在手呢！

这三百余的朱家嫡系私军，虽然在人数上远远少于赵高这一群看起来杀气腾腾的乞活军，但真正打起来的话，朱严有信心获得最后的胜利。

当然，这也仅仅只是他自己有信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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