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贰拾章 乱七八糟 （上）
“我们还以为您把我们给忘了呢！”某工程师说，“半年也不见露次面。”
“哪儿能啊！”范含回答，“这不是来了么。”
确实半年多没顾得上FEEE了，范含除了看了两回季度报表之外，就是打过几次电话，慰问一下。
Kervin机型仍然没有正式发售，范含不让，就是为了等到内存条出来好“一劳永逸”。
这半年来，FEEE的员工就是不停的卖旧机器，写新游戏，偶尔会把几台原型弄出去“试用”。由于试用的范围仅限洛杉矶地区，许多外地玩家经常大老远的开车过来排队。
再不发售不行了，不光玩家等急了，就是游戏厅老板们也急了。
“要不就开始卖，要不就多弄几台出来，让我们也试用试用！”
仅仅洛杉矶就有一百多家“游戏厅”，不少酒吧间把卖酒当成了副业，而原来的弹子房差不多都改行了，至少也不是仅仅提供纯粹的弹子机。FEEE提供的试用机型一共也就三十多台，狼多肉少，不够分的。
况且，所谓“试用”的重点不是硬件而是软件，因为内存出来之前，硬件可以说还没定型。FEEE每开发一个新游戏，就把所有机器都换上，让玩家们试玩，好征求意见。许多Bug就是这么被发现的。
对FEEE来说，有这么多免费义务测试人员确实是好事。不过，在玩家看来就不一样了，上一个还没玩够，下一个就出来了。胃口越吊越高，着急上火的概率也越来越高。
光着急也没用，只能等，因为目前游戏机产业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本来有资本和有实力造计算机的公司就没多少，有资格和有胆量从一开始就敢为了娱乐目的造计算机更是没几个。符合上述条件的除了FEEE之外就是IBM了，不过人家那还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主儿，电子娱乐？就是不搞！在可以展望的将来，范含担保，IBM决不会涉足这一领域。
按理说，在FEEE成功之后，经济嗅觉如此发达的美国人，应该肯定会有无数跟风而上的公司成立。但是很遗憾，没有，因为范含早就料到了。从俄罗斯方块开始，范含提议的每个游戏构思都会尽量申请专利，这就从软件上堵住了相当大一部分潜在的竞争对手。当然，有些创意的专利肯定会被判为无效，不过那可就是以后的事儿了，眼下还是很管用的。
还有，游戏机硬件的技术水平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凭空搞定的。就是FEEE本身，如果不是范含多了几十年见识，一步也没走错过，恐怕照样没戏。如果仅仅是在当前的技术水平下，最大限度的发挥硬件功能，很多人都可以，比如那些“RealProgrammer”，连汇编都不用，直接拿八进制数写程序的家伙们。
但是“最合理”的发挥硬件功能就是另外一码事，这个不是单纯的技术问题，更多的还是要靠经验。历史上许多产品都是技术领先，却在市场上惨败，不能不说和某些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开发人员有关。同样，还有许多产品，创意上超越了时代，技术上却实现不了，同样会惨败。
比如苹果的掌上电脑计划“AppleNen”，创意极佳，采用手写识别，结果技术不过关，夭折。没过几年，Palm横空出世，没采取纯粹的手写，而是用自己开发的一套“伪手写识别”技术，用户通过二十分钟培训就能掌握这种特别的、为识别进行过优化的笔迹，一时间大卖特卖。到了后来，技术成熟之后，纯手写识别又渐渐的成了主流，范含买的iPaq1940运行的是微软的PocketPC2003中文版，直接写汉字，一点问题没有。
像苹果这样的“敢为天下先”，就是领先了时代一整步，自己栽树，后人乘凉，确实是“长使英雄泪满襟”。这要是搁回来之前，甭管谁提起这件事，范含肯定都会唏嘘一番，反正不关自己什么事，口水不喷白不喷，表达一下感慨也好。现在事到临头，肯定不会再用旁观者角度推崇“悲剧英雄”，自己既然了解了几十年电子产业的风风雨雨，“经验”上当然没问题，所以，无论干什么都尽量做到只领先半步。
这就是说，软硬件的配合默契才是最重要的，单纯的追求硬件或软件的突破没有太大的意义，局部的表现突出对于整体上的性能而言是一种浪费。传说福特曾经有一次派人去垃圾场检查报废的福特汽车，结果发现除了一个转向销完好无损之外，别的部位差不多都坏了。本来其他人以为福特会表扬转向销的生产商，结果却出人意料，福特下令降低转向销的采购成本：“我们不需要这么好的零件”。
除了俄罗斯方块这种系统开销极低的“划时代”大作之外，范含下令开发的其他游戏都是刚刚好可以在现在的Kervin机上面运行的。这样一来，即使其他公司绞尽脑汁琢磨出其他构思，比如格斗类游戏、三维射击游戏什么的，目前没有实现的可能，当然对FEEE造不成任何威胁，甚至因为开发不出来样品可能连专利都申请不上。
总之，放心了，自己这边慢慢来也没问题。
别人有问题。
据“洛杉矶戒酒总会”的调查显示，自从Kervin机开始试用的这几个月以来，洛杉矶地区酒精类饮料的销量上升了一倍。洛杉矶及周围地区的交通事故也上升了一倍多，多半都是酒后驾车。
据专家分析，这是由于游戏厅里面的排队现象造成的。
为了能玩上最新的游戏，许多玩家不得不排队等候那唯一的一台Kervin机空闲，游戏厅老板不得不每天发放号牌，只接待一定数量的Kervin玩家。
本来这些“游戏厅”原来都是酒吧间或弹子房，通常都有酒精饮料供应的。不过，以前没卖出多少酒，因为那时候“Squares”机型数量足够，又没人排队专等Kervin。而真正玩起来的时候人是不可能喝酒的，喝酒的都是旁边看着的闲人。
现在排队的人多了，喝酒的自然就多了。再加上，许多人大老远来一趟，甭管玩上没玩上，就这么回去有点不甘心，基本上每个人都会在旁边看上半天。为了方便这些看客们，游戏厅老板们把以前天花板上挂着的用来放棒球比赛的电视改装了一下，同步现场直播那一台Kervin机的战斗实况。于是，酒吧里面的秩序好了许多，一两个人玩Kervin，一堆人坐下来边喝酒边看。
“看游戏啊……”范含很怀念。
当年自己小时候买的红白机属于第一批上市，单价是五百五十块人民币，一个“炸弹人”单卡要六十，一个“魂斗罗一代”单卡就要二百六。这种价位，再加上那时候的人民币币值，虽然大部分家庭都能买得起，但确实不是每家都舍得给孩子买的。
家里没有红白机的孩子，除了跑到别人家一起玩，或者一起看之外，还有一招。只要把自己家电视调到游戏机的频道，往往会接收到别人的游戏过程。因为那时候的电视也好，游戏机也好，都还很简陋，对电磁辐射的控制不太严格，一玩起来自然就成了“中央零台：游戏频道”了。
就是这个原因：Kervin机太受欢迎了。所以，酒精饮料销量上升，喝高了的外地玩家开车回家的过程中，交通事故率也在上升。
长得帅并不是我的错，范含想，不过，出门引发骚乱可就是我的不是了。看到抗议书结尾那两个截然相反的建议……
1，取缔所有电子娱乐设备销售，或者禁止游戏厅销售任何含酒精的饮料。
2，保证电子娱乐设备供应充足，并且禁止游戏厅销售任何含酒精的饮料。
……虽然这反映了戒酒协会内部的分歧，不过自己这边也肯定是要干点什么了。
如果说，上面这些敦促都属于外部压力，自己可以置之不理的话，那么，FEEE工作人员的抱怨就不能不重视了，“后院起火”的事儿可是非同小可。
抱怨本身倒是相当简单：闲得慌。
基本上游戏软件的开发工作都完成了，内存条原型样品送到之后，硬件系统的修改和调试也都完成了，现在就是没事干。
面对这些抱怨，范含每次都回答：“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没经过充分的测试，为了赶进度或由于经营上的原因而仓促推出产品，对公司本身而言往往是一场恶梦。许多公司都是由于犯了这个致命的错误从而一蹶不振，比如BorlandC++4.0的匆忙发售，导致了Borland公司输掉了“C++圣战”。
范含正是了解这一切，所以这次才小心得过了头。
之前的“Squares”机型只是小打小闹，还算不上“真正的”游戏机。这次投入大力气设计的具有CPU的“Kervin娱乐用计算机”才是重头戏。正常情况下，FEEE不是因此而崛起，就是丧失风头，逐渐沉沦。虽然说有个“未卜先知”的范含当领导并不算“正常情况”，不过……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不过，在看到了最近一期工作汇报之后，范含明白了，这种小心已经到了极限。所有的进度都是一条直线，工作总结也全是“重复重复再重复”，确实没什么好干的了。
自己确实也没给他们布置什么新的任务，所以也一直没去过FEEE公司，去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范含平时就吊儿郎当，不摆谱儿。另外，由于“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不会摆谱儿。要不然，有事没事就过去溜达一趟，耽误耽误他们的工作也好。比如，自己挺着个将军肚走进门去……
“全体起立！”部门经理大吼。
桌子椅子声响成一片。
“同志们好！”将军肚大吼。
“首长好！”以部门经理为首的员工们大吼。
“同志们辛苦了！”将军肚又大吼。
“为您服务！”以部门经理为首的员工们又大吼。
然后部门经理一溜小跑到将军肚面前，立定站好，然后大吼道：“报告首长！我部全体员工正在开发！请指示！”
“继续开发！”将军肚大吼。
“是！”部门经理大吼，一溜小跑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面，再次大吼：“首长指示：继续开发！”。
“是！”众人大吼。
桌子椅子声响成一片。
然后将军肚转身出门。
……
好笑么？范含想，这里恐怕行不通，就算自己再会摆谱儿，恐怕也摆不起来。
现在的FEEE里面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所有的零部件都已经调齐，组装完毕的也有好几百台，就等着出货呢。
“准备好了么！”范含大吼。
“时刻准备着！”FEEE员工们大吼。
“那就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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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内存芯片是二百五十六字节，一条内存上面有四颗，总共1k。
范含一共定了一百万条内存，同时向十几家芯片厂商下订单。
无论是FOR的MS机型，还是FEEE的Kervin机型，内存都是以64k为一个单元的添加。一百万条也就是15625个64k单元。免费升级MS用不到两千份，剩下的，估计MS用户自行升级内存和Kervin机发售各占一半。
即便如此，一次下这么大的单子也还是很嚣张。按照当前各厂商的产能，估计也得干上大半年。好在是除了定金之外，货到付款，还不用担心周转不过来。
这种鲸吞方式的定购毕竟风险很大，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公司整个就垮了。奥尔森很担心，范含却不担心，因为自己明明知道Kervin机绝对会大卖特卖，所以才用了这个一石三鸟之计。
第一只鸟，超大订单可以保证芯片公司有决心开设生产线，此后的需求只会越来越大。范含想干的事太多了，如果发展计划受到供货的限制，真是缩手缩脚。再说，上了批量之后，生产工艺自然会有那些厂商操心，参与的人多了，半导体技术因此会突飞猛进也说不定。反正FOR可以随便使用他们琢磨出来的的技术。
第二只鸟，超大规模订单可以让更多的资金看到电子产业的潜力，只有业界规模膨胀之后，才能形成二级市场。范含明白，在如今“个人”计算机和“家用”游戏机都只是幻想的情况下，自己的客户不是个别的人，而是其他公司。微软的Windows最大的销量来源不是柜台上的零售，而是各大PC制造商的OEM。自己既然打算从CPU、Unix开始全面涉足软硬件，吸引别人进场成为自己的客户才算是正途。
第三只鸟，也是范含在公开场合绝对不会承认的，就是超大订单可以使所有的芯片工厂都得忙活一阵子，其他公司也想用内存就得等等了。这样一来，短时间内可以保持自己产品的技术领先优势。比如IBM，通过交换授权获得了内存技术，现在可以自己造，只不过，满足不了自己的需要而已。从外面采购？先等半年再说吧……呵呵呵……嘿嘿嘿……
这种阴险的念头只是个副产品而已，因为毕竟自己确实是用得着这么多内存的。如果用不了，仅仅是囤积居奇，损人不利己，何必呢？既然光明正大的就能占上风，那就不要搞歪门邪道，保持自己纯洁的形象要紧。
果不其然，Kervin一出货就卖疯了，一百万条内存除了为MS升级预留的之外，撑死了能组装一万台。目前光是到帐的货款就不止一万台，美国各地和外国的订单还在“雪片般”飞来。
“仅仅订了一百万条还是保守了……”范含向奥尔森“诉苦”，“早知道卖得这么好，哪怕贷款也得保证供货呀！”
“没关系，没关系。”奥尔森安慰范含，“产能就那么大，订得再多也还是这么快。”
“等到销量区县变平的时候，”范含说，“咱们就开始靠‘服务’赚钱了。”
“你说的‘服务’到底是什么东西？”奥尔森问，“上回我就没弄明白。”
“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这个‘服务’到底是什么东西，”范含说，“总而言之是个能赚钱的东西就对了。”
“不懂！”奥尔森说。
“比方说，对于咱们这个‘Kervin’游戏机来说，游戏软件就算是服务。”范含说，“因为目前的一台机器只能玩一个游戏，买了新的，就得把旧的拔下来。所以说，我们给用户提供的是‘换新游戏’服务。”
“听你的口气，好像一台机器还能玩不止一个游戏？”奥尔森感觉很敏锐。
“现在还不行，不过早晚有这么一天。”范含说，“等到游戏机和电视一样便宜了，用户就该买一台摆在家里，然后不停的从咱们这里买新游戏玩。”
“这也是‘服务’？”奥尔森问。
“当然，现在开始，应该就是个转折点了。”范含说，“软件和硬件分开来，不再是捆绑在一起的了。”
“怎么是从现在开始？”奥尔森奇怪，“IBM发售System360的时候就这么说了，现在他们的软件和硬件也是分开销售。”
“他们确实是这么说了，可是他们这么做了么？”范含傻笑，“前提就在于，硬件的销售必须达到一定规模，形成一批通用平台，然后软件才开始有市场。”
“IBM的System360确实卖得很好，这一点不服不行。”奥尔森说。
“首先，他们卖得再好，有咱们的游戏机好么？”范含继续傻笑，“其次，你的PDP卖得也不赖呀。”
“PDP规模不统一，”奥尔森叹口气，“也就是散兵游勇。”
“半年多了吧？”范含问，“CPU设计的第三套方案你们研究了半年多了吧？现在应该出点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