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 一场粪战

赵二愣晃动着小南瓜一样的拳头扑了过来：“叶欢你欺负人，老子我今天跟你拼了！”

这下所有的人都懵了。锄地的女人都在想，叶欢欺负我们，拿我们开玩笑，关你二愣啥事？柳晓妹和蔡菊一起大喊：“叶欢，你快跑！”

因为在村民的眼里，赵二愣力大如牛，绝对是花田村第一猛人。他猛到了什么样子，说件事大家就知道。前年他跟他老爹赵大楞闹分家，结果他老爹摆他一道，不让他用牛打场。二愣一怒之下，自己拉着石磙在打谷场上，把自己一亩多地的稻谷，打的干干净净，稻草上一个瘪稻壳都不留。要是挑担子的话，二愣可以一担挑上五百斤，只要扁担能经得住，他就能挑的动。

叶欢虽然也不算瘦不算矮，但是和赵二愣一比，那明显不在一个级别上。所以他俩要打架，大家用屁股都能想到，叶欢必输无疑。

可是就在二愣一拳打出去的时候，叶欢却身子一摆，从他的腋下绕到了他的身后。二愣一拳走空，正要回头，腿弯上早已挨了叶欢一脚，噗通一声跌在地上。

柳晓妹和蔡菊等几个小媳妇冲过去准备拉架，看到叶欢反败为胜，立刻停下了脚步。其实真的打起来，她们也未必敢上前。二愣的拳头铁锤一样，要是被他一拳打在脸上，那还不是皮开肉绽？

不远处，翠红正挑着一担大粪，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上坡来，看见这边在打架，身为村长夫人的她赶紧加快脚步，嘴里叫道：“都别打都别打，叶欢，二愣，都不要打了！”

叶欢和二愣交换了一个方位站定，用手指着二愣子骂道：“小爷不想欺负你个傻吊，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要找我打架？”

二愣从地上爬起来，瞪着牛眼喘着粗气：“你欺负老子，老子今天就要打死你！”

给你脸不要脸？叶欢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上前一步，飞起右脚踢向二愣的裆下。

这一招攻其必救，二愣再厉害，传宗接代的地方也要护住吧？果然，二愣见这一脚来势凶猛，自然而然地一个弯腰缩腹。

却不料叶欢这一脚是虚招，他早就断定了二愣会缩腹。一脚踢到半途，叶欢突然变了方向，迅速下落，用脚跟别住了二愣的脚跟，然后一个勾拳打在二愣的下巴上。

二愣蛮力惊人，可是身体的灵活度不行，被叶欢兜着下巴一拳，打的往后一栽。但是他的脚后跟又被叶欢别住了，当时一个踉跄，登登登地朝后倒退。

机会难得！趁着二愣立脚不稳，叶欢身体一旋，整个人凌空飞起，双脚同时踹在二愣的胸前。二愣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倒了下去，仰面摔倒在路边的一个小粪坑里。

“嘭——！”粪坑里粪水四溅，吓得围观的女人们一声尖叫四散逃窜。

在农村，大家都趁着农闲的时候，把茅坑里的大粪挑到田里，在路边挖个小坑存着。等到农忙时，可以就近使用这些大粪，以提高工作效率。现在路边存着的大粪，就是等着玉米抽穗时，用来浇玉米的。不过这样的粪坑都不深，一般也就在二尺深左右，可以存放五六担大粪就行。粪坑里的大粪，也不是屎黄屎黄的那种，早就沤熟了，黑乎乎的酱油色。

二愣摔在粪坑里，半天没爬起来，嘴里哇哇大叫：“叶欢，我日你先人！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柳晓妹在一边急得跺脚，冲着叶欢喊道：“叶欢，你还不快跑？”

跑？叶欢摇摇头。男人大丈夫，打起架就逃跑，以后在花田村怎么混？他冷冷地看着在粪坑里挣扎的二愣，心里在想，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了这傻吊，他要跟自己玩命？

二愣到底不是“池中之物”。他奋力自拔，经过半分钟的挣扎，终于带着浑身大粪一跃而出。这一跃，简直就是蛟龙出水，泥鳅腾飞，锦鲤弹跳，咸鱼翻身……。而且他还摇头摆尾，浑身粪水飘飘洒洒，既有龙王布雨的祥瑞气象，又带着贵妃出浴的淋漓憨态。他愈挫愈勇，遇“粪”而愈愤，红着眼睛朝着叶欢再次扑来，如同张飞战马超，又好比赵子龙战长坂，威风凛凛呼喝震天！

看见二愣浑身的大粪，叶欢稍稍一愣，急忙转身后退。他不是怕打架，但是对手浑身大粪，这实在没法打。一旦交起手来，自己还不是被大粪糊了一身？

这当口，翠红挑着一担大粪已经走上坡来。叶欢转身看见翠红拦着路，急忙一猫腰从翠红的扁担下钻了过去。二愣追得急，也学着叶欢一猫腰，但是他的块头太大，挤得翠红脚下一晃，两人连同那一担大粪，一起稀里哗啦的摔倒在地！

“二愣子，你跌死我了……！”翠红躺在满地流淌的粪水里哇哇大叫，一边抓住二愣子的衣服不放。

“你别拉着我，我今天非打死叶欢不可！”二愣也倒在粪水里挣扎，和翠红抱成了一团。

叶欢跑了两步，听到身后的粪水泼地声，回过身来看，只见二愣和翠红正在粪水里打滚，忍不住扑哧一笑。这翠红也真是个死脑筋，看人打架就不知道躲一下，还挑着大粪迎上来？

四周锄地的女人们也都忍不住，指着地上的翠红嘻嘻哈哈地大笑起来。粪里打滚，在花田村可是难得一见的表演，更可况合适男女搭配的花式表演。

二愣力气大，两把就推开了翠红，从地上再次爬起，抹了一把脸上的粪水，朝着叶欢扑来。叶欢心里想，自己老是逃跑也不是个事儿，二愣子一根筋，上天他能追到灵霄殿，入地他能追到鬼门关，必须要收拾他！

想到这里，叶欢也顾不得肮脏了，一弯腰，把翠红跌落的一只粪桶举了起来，迎着二愣子，狠狠地扣在了他的头上。这一招是和柳晓妹学的，前天她用稻箩套住宋刚的头，叶欢才得以全身而退。

二愣子被粪水迷了眼，竟然没有躲开叶欢的粪桶压顶，一下子被套个正着。他双手捧住粪桶往上推举，一边破口大骂：“叶欢……，我日你先人，日你八十代祖宗！”因为他的脑袋闷在粪桶里，所以说话的声音嗡嗡地，既有立体声的效果，又带着从远古传来的余韵。

等到二愣取下了头上的粪桶，要找叶欢拼命的时候，冷不防一根扁担杀到，扁担梢直接捣在他的胸前的檀中穴上。二愣不知道什么叫檀中穴，只觉得胸前一痛，身不由已地蹲了下来，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叶欢把翠红的扁担丢在地上，弯腰在路边的草地上擦了擦手，指着二愣骂道：“小爷现在有事，你要是还没打够，等我下午回来，接着收拾你！真不知道你老爹怎么生的你，猪一样的东西！”

天气干旱，路边找不到洗手的地方。蔡菊把自己带过来的一杯温开水，倒给叶欢洗了手。叶欢扶起摩托车，带着身上隐隐约约的粪臭，直奔杜祠堂。

二愣还蹲在地上不能动弹，眼睁睁地看着叶欢去了。翠红终于从粪水里爬了起来，一边托着腰，一边指着二愣大骂。不远处，李大头骑着摩托车冲了过来，见到翠红浑身大粪，不禁也是扑哧一笑。

“笑你妈个蛋！”翠红一肚子火没地方出，从地上拾起粪水淋漓的扁担就要来打，李大头吓得缩到了柳晓妹身后。满坡地的人都忍不住，又是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

等大家都不笑了，李大头也板起脸，问二愣子：“你娃干嘛要和叶欢打架？随便打架，信不信老子把你抓起来，送去坐班房！”

二愣子不怕爹不怕娘，又是怕村长。因为李大头认识派出所的人，一个电话能把警察叫过来。而且二愣子也是花田村的低保户，李大头关照着他。

“大头叔……，我家的牛死了！”二愣突然抱头大哭起来：“我爹说，叶欢是医生，早就看出牛生病了，所以就拆伙，便宜卖给了我家……，你说，这个叶欢不是欺负人吗？”

四周的人都吃了一惊。在农村，牛是大牲口，全家都靠着牛吃饭，死了牛，那和死了人差不多。更何况，现在的那条大牯牛，是二愣子家的完全股份，这样的损失，的确非同小可。

“我去看看。”李大头皱起眉毛，跨上了破摩托。

“大头叔，你带上我，我被叶欢打的走不动了……”二愣可怜巴巴地说。

李大头踩响摩托，回头瞪了二愣一眼：“滚你妈的，你这一身大粪，老子怎么带你？还不快回家里洗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