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五十五章 乱线

早年,李老太太曾将养鬼人留下的一本秘术交给了董春花,据说那本秘术里大多是一些苗疆地区流行的古代术法,李老太太只是修习了其中一两种,就有了很能和一些修行界的大家叫板的能力。

这本秘术虽然厉害,但也非常危险,每一种术对于施术者的反噬都异常巨大。李老太太也是怕自己太贪心,会毫无节制地研究书上的那些术法,才将这本书交给了董春花,让她将这本书藏起来。

董春花只是一个学医的,她本来就不能修习书上的术法,于是就遵照师姐的吩咐,将书藏在了一个很隐蔽的地方,随后就努力将这件事忘在脑后。

可刘文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知道了这本书的存在,以他的贪婪,肯定会觊觎书中记载的秘术。他想要那本书,也知道只有董春花知道那本书在哪,所以,他虽然想要董春花的命,但在得到那本书之前,董春花绝不会死。

我问庄师兄:“师兄,听你的意思,那个董春花,好像是自己投诚的啊?”

庄师兄说:“是我们先抓住了她,然后她才非常配合地抖露出了这些信息。董春花说,当初李老太太加入葬教的时候,她一直非常反对,她能进入葬教,说白了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如今刘文辉又这么对她,她反戈也是正常的。可惜的是,她虽然倒向了咱们这边,但她毕竟只是一个小角色,对葬教内部的事情知道得太少了。”

在这之后,庄师兄又提到了橡胶厂的锅炉,以及刘文辉一伙人口中的“罗睺”。

庄师兄说,张军当年的死,也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

张军的死因和几年前冯师兄的调查结果一致,他就是趁着锅炉工人不注意,自行爬到锅炉里,被开水烫死的。当初冯师兄认为,张军是在李老太太的控制下自杀的,当时李老太太之所以要他死,是因为张军已经没用利用价值了。

可孙先生重新调取了几年前的案宗,又将所有线索捋了一遍,发现这个案子里有诸多疑点,就在今天下午,冯师兄和庄师兄提审了方雪梅和董春花,才还原了事情的真相。

张军跳锅炉的时候,确实被人控制了,但控制他的人不是李老太太,而是崔老。他之所以会死,不是因为他失去了利用价值,而是因为他那副看似无用的皮囊,对于李老太太和崔老来说,还有更大的用途——培育疯虱卵。

在几年前的案宗上曾记录着这样一件事。就是据锅炉房的工人说,在张军死前的几天里,锅炉的水质曾发生过变化,呈现出了一种锈红色,当时那些工人以为是锅炉里面生锈了,还特意开锅查看过,却发现锅里根本没有任何生锈的地方。后来这些工人就认为是管子锈了,特地换了三根管子。

可即便是换了管子,水中的锈红色依旧存在,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直到张军死后,冯师兄到橡胶厂回访的时候,那些工人说水质又恢复正常了。

因为已经结案,加上冯师兄对于这些烧水器械的结构并不熟悉,所以也没有过分地深究。

可孙先生看了案宗之后却说:“水质发红……有可能是有人向水中投放了丹砂,我记得,有一种丹砂是专门用来炼尸的。”

而在之后的调查中,孙先生的话也从侧面得到了印证。在当年的两个锅炉房工人中,其中一个就是葬教的人。

而结合方雪梅和董春花的口供,冯师兄还得到了另外一条重要线索,那就是崔老的疯虱必须在温度超过八十度的地方才能大量产卵。疯虱这种蛊虫是雌雄同体、同体受精,也就是说,它们不需要交配就能自行产卵,而邪尸的尸气则可以催化它们的产卵过程。

冯师兄说,崔老当年先是用疯虱控制了张军,他让张军进入锅炉之后,又将张军的尸体练成了邪尸,以便加快疯虱的产卵速度,而炼尸的材料中,就有丹砂。

在疯虱产卵结束后,他们又设法驱散了张军身上的尸气,让张军变成了一具普通的死尸,加上锅炉里的水很烫,张军几乎被煮熟了,根本看不出来他是不是曾发生过尸变。

同时冯师兄也推测,在张军彻底死亡后,崔老一伙应该先是将疯虱卵收集起来,在这之后,应该会设法将张军的尸体运走。但中途不知道出现了什么意外,才将张军的尸体留在了锅炉里,并最终被人发现。

冯师兄说:“李虎他们之所以连夜盗走锅炉,应该就说明,那口锅炉里除了张军的尸体,还遗留下了一些东西。那些东西,对于刘文辉来说非常重要。”

梁厚载从旁插嘴道:“难道董春花把那本秘术藏在了锅炉里?”

冯师兄摇头:“我们也这么想过,可董春花亲口否认了这个想法。现在,谁也不知道那口锅炉里到底藏了些什么。”

冯师兄这边刚说完,庄师兄就说起了罗睺的事。

庄师兄说,他前两天让我耿师兄查阅过寄魂庄收藏的古籍,其中有一本古籍中提到了一种“恶尸”,也是靠器官拼接的方法来炼化,那种恶尸也是有四条手臂、人身蛇尾,和罗睺的样子非常接近。

董春花供述,刘文辉他们想要召唤的罗睺,其实就是这种恶尸。

但她的话却让庄师兄产生了疑虑,因为据寄魂庄的古籍记载,这种恶尸已经近千年没有出现过了,而且关于它的具体炼制方法,从元朝以后就彻底失传了。

可董春花说,其实李老太太给她的那本秘术,她也耐不住好奇看过一眼,炼化这种恶尸的方法,就是从那本书上看来的。

等庄师兄说完,我才找到插嘴的机会,问庄师兄:“董春花没说她把书藏在哪了吗?”

庄师兄叹了口气,说:“说了,可我们到她供述的藏书地点去找书的时候,却发现书已经不见了。”

冯师兄则在一旁补充道:“确切地说,是她当年藏书的地方变化太大。当初,董春花将书藏在了地级市附近的一个小村里,现在村子已经没了,在原村庄的地段上建起了工厂。顺带一提,那本书不是纸质的,而是一本实打实的金书,封皮和书页都是用纯度很高的金板打成的。如果它是在建厂的时候被工人们挖掘到了,估计早就被兑换成了人民币。”

梁厚载问冯师兄:“上面记载了那么多邪术,被普通人拿到,不会出什么事吧?”

冯师兄摇头:“应该不至于,董春华说,那本书上的文字全是九黎古字。我认为,如果真的有人拿到它,将它熔解后按纯金价格出手的几率比较高。现在我已经让马建国去查那本书的下落了,能找到它的可能性非常小。”

梁厚载:“董春花将书藏在那个小村庄这么多年,就从来没有前去查看过吗?书丢了都不知道。”

冯师兄回应道:“据董春花说,她最后一次回村是在三年前,那时候村子还在,她用来藏书的那个祠堂也被维护地很好。可最近两年刘文辉一直紧盯着她,她也不敢轻易过去探视。据董春花交代,她早年是将书深埋在了祠堂外的一颗老槐树下,当地人有动坟不动树的习俗。所以我们推测,几年前建厂子的时候,当地人应该不会去移动祠堂外的老槐树,而找到那本书的人,只可能是参与建厂的工人了。不过这种事也不绝对,我们现在也只能撒开大网,当时参与建厂的工人、工头,最近这些年在厂里供职过的人,还有当年的村民,全都是我们调查对象。”

我说:“要查这么多人,需要动用很大的力量吧?”

“问题就在这,”冯师兄叹口气说:“工作量确实很大,可我们这边人手非常有限。唉,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组织上对这本书非常重视,上头下了死命令,我们这些当卒子的只能执行。”

在冯师兄说话的时候,庄师兄干咳了两声,表情变得有些尴尬。

这时梁厚载又问道:“还有一件事,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刘文辉对咱们的底细摸得这么清楚呢?按说,刘文辉就算再怎么调查,也不可能对咱们传承如此了解吧,在乱坟山和东乡的时候,不管是颇离还是天台上的布置,几乎都完全克制了咱们这些人的传承。”

庄师兄接上话,说道:“东乡的行动我没参与,只是听冯师弟说了一些。这几天,我查过档案库里的一些老档案,我觉得,刘文辉之所以对你们这么了解,应该和六十年代的一个老案子有关。当时咱们这个单位成立才没多久,很多正道里的人受到招募,在他们加入组织的时候,都要向组织提供一份个人材料,详细说明自己的传承和惯用术法。那个年代,国内还是鱼龙混杂,这样做也算是未雨绸缪吧。可没想到,组织内部还是混进了敌特,敌特将组织中一些成员的信息故意泄露了出去,其中就有咱们寄魂庄的信息和六大世家的信息。”

说到这,庄师兄顿了顿,片刻之后才继续说道:“虽然柴师叔他们后来将那些机密信息追了回来,却没能抓住那个敌特,他受过特殊训练,记忆力很强,那些信息应该全都记在了他的脑中。我看的那份档案上说,那件事以后,那个敌特就彻底消失了,在之后十多年的时间里,他没再露过面,也没和宝岛方面联络过。”

我不禁皱起了眉头:“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已经加入了葬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