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观战(三)

“轰~~!”

高达一丈五的夯土墙上腾起了一团火光,远远地都能听到朝鲜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嗵!嗵!”

两发佛郎机炮继而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炮声,拳头大的炮弹直扑向了还笼罩着青色硝烟的墙头,打得土屑横飞。

一里地外,尚可喜把目光从墙头收了回来——三发弩炮、20发炮弹打完后,刚才还人头攒动的夯土墙上,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实在没什么看头了——继续饶有兴致地观察起楚凡口中的“远程火力”来:八牛弩旁,两名战士正脸红筋涨地上弦;两门佛郎机火炮十个子铳已经全部打完,炮手们正拿着湿抹布不停擦拭炮身炮膛,给火炮降温。

复辽军这种打法再一次让尚可喜惊讶得下巴掉了一地:攻城战还能这么打?

早在中午他问楚凡为何不立营寨,楚凡告之没有必要时,他便发现了复辽军实在是与众不同。

接下来他所看到的一切完全不像他认知范围内的攻城战——到了就打!完全不像其他明军那样先打造好自己的营盘,第二天甚至再晚一点才开始磨磨蹭蹭的攻城,这效率上的差距不可以道里计;之所以能这么快,是因为复辽军根本就不用花力气去造什么盾车、鹅车、冲车之类的攻城器具,那还能不快?

不仅节奏上和明军不同,就连攻城的地点也与明军大相径庭——明军攻城,无非两个地方,要么是城门、要么是城墙拐角处,两者都是防守比较薄弱的地方;可复辽军却没选这两处,而是随随便便找了一段比较开阔的夯土墙就开始进攻!

就在广鹿副将担心复辽军的进攻会受到两侧城墙上朝鲜人夹击时,弩炮和佛郎机火炮的射击让他明白了楚凡为什么会这么随便了——远远隔着一里地便已经把墙头炸得站不住人。那当然不用再细心挑选进攻地点咯!

在“远程火力”打击时,复辽军两个哨一前一后已经抵达了城墙下方。前面庚字哨靠城墙如此之近,让尚可喜不禁为他们捏了把冷汗——庚字哨一直进抵到距离城墙六七十步远才停下脚步列成三排一字排开!

“砰!砰砰砰!”

没了“远程火力”,城墙上又开始有朝鲜人蠢蠢欲动,从墙头冒出头来向逼近的庚字哨放箭;庚字哨却根本不为所动,只要有人露头。一阵排枪便打了过去;打完之后这一排便退到侧后方装弹,后一排则继续补上,端着鲁密铳警戒,直到哨长再次发出射击的口令,一泼弹雨便又再次洒向城头。

如此周而复始,庚字哨和丁字哨轮番上阵,七八轮排枪后,长达百步的夯土城墙上彻底清静了——被打疼了的朝鲜人别说冒头了,连身形都遮掩的严严实实。生怕再次招来瓢泼的弹雨。

当然他们也不是一点都不还手,只是放箭时不再采用冒头直瞄,而是改为从墙后抛射的方式试图打击复辽军。

距离七八十步,又不能精准射击,这样的攻击效果可想而知——除了几个倒霉蛋没有甲叶覆盖的腿部被射中之外,复辽军就再没其他伤亡了。

这种纯以火器压制对方的攻城方法看得尚可喜热血沸腾——他们东江镇也没少拔除鞑子的据点和城寨,可哪一次不是尸山血海,不填个几百上千条辽东好汉的性命进去。根本就别想在城墙下站住脚!

墙头上已经被彻底压制住了,下一步复辽军该怎么做呢——难道不用蚁附攻城?那他们怎么才能上得了城头呢?

接下来的一幕让尚可喜心里满是疑惑:只见一支由十来个人组成的小队伍有的则扛着铁片木桩。有的抱着大小不一的木三角,甚至还有人拎着榔头,一溜烟穿过夯土墙下那些迷宫般的羊马墙,跑到了墙根处。

距离有些远,墙根又位于太阳的阴影里,尚可喜就看不清他们到底在干什么了。就在他急得手心冒汗的时候,一个简易洞屋几乎转瞬间便搭建起来了——人字形的屋顶上铺着薄薄的铁皮,下面简简单单立了两排木桩做支撑。

简易洞屋造得如此之快,以至于当墙上朝鲜人发现,冒着火铳打击不停往下投掷灰瓶金汁时。已经伤不了那几个复辽军战士分毫了!

哦,原来他们是要挖墙脚!

尚可喜在长出一口气之余,也不禁有些小得意:复辽军花样百出的攻城法子已经让广鹿副将的自信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他现在很怀疑自己到底还会不会打仗!而终于看到自己熟悉的攻城方式,让他找回了一点点自信——火器再怎么厉害,终究不可能让城墙自己倒塌,最后还是得靠挖墙脚这种笨办法才能解决问题嘛。

只是,就那么十来个人,得挖到什么时候才能把城墙挖塌?

果然,就在尚可喜替复辽军担忧的时候,他看到又有几个人朝简易洞屋而去。

等等,四个人一根扁担,他们抬着的是什么?

一个比寻常人家防火用的水缸小一圈的缸子,黑黢黢似乎是铁制的;分量看来很是不轻,四个人抬着都显得步履蹒跚。

这又是什么鬼?

这个疑问还没解决,更多的疑惑又随着事态发展涌上了广鹿副将的心头:为什么墙脚那些战士全撤回来了?为什么庚字哨、丁字哨也跟在后面往回撤?仗可还没打完!

更让尚可喜讶异的是,庚字哨、丁字哨撤回来以后,和留在一里外的所有人一样,放下手中鲁密铳便趴在了地上,双手紧紧捂住了耳朵!

尚可喜觉得自己要疯了!

眼看一切都无比顺利,墙头上朝鲜人也被压得死死的,若是他来指挥的话,只要派上一小队家丁,就能顺利登城了!

可偏偏到了这关键时刻,复辽军居然就放弃了!还摆出这么一副装死的样子,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还在着急上火呢,身后猛地传来一股大力,一下把他扑倒在地!

完蛋啦!被人偷袭了!

这是尚可喜脸颊着地时唯一的念头。

ps:今儿是清明,书友们可都去洒扫祭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