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番外之苏丰
我是苏丰,父母早逝。
我爹以前是个猎人,村里最厉害的一个人,每次进山都可以满载而归,我们那时候也会摘了不要的白菜叶子或者随便在路边揪一把野草去喂兔子,看它有趣的三瓣嘴;或者一同的小伙伴们也会央求自己在那只漂亮的山鸡身上拔下最漂亮的长羽毛,大家斗羽毛或者给了自家的女孩子做毽子,那时候也会有比较谁的做的好看睡得不好看,笑笑闹闹。
猎人在村子里的收入不错,爹也大方,碰上大的家伙,少不得分给大家一些,即使村里有人买,也比集市上的便宜很多,大家都喜欢爹的爽朗性子。那时候很顽皮,能打架,也有小吃食来笼络那群小兵,那时候我是村子里的孩子王,我带着大家做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游戏。
父亲上山的时候有时候也会带上我,也曾经把我顶在脖子上,那时候娘总是看着我们笑,暖暖的,像是天边的太阳。其实娘不怎么喜欢爹带我上山,因为她牵挂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只是她从来都不说,好在每次我们都会一起回来,才放下心来。爹教我怎样辨别小动物的痕迹,即使山里遇到的脚印并不多,教我它们是什么时候从这里经过,怎样去追踪。他还告诉我怎么样设置陷阱,在哪里去设置。也告诉我怎样避开那些烦不胜烦的小虫子,山上林密,小虫子多,咬起人来从不嘴软,虽然不是有毒的,但却比有毒的还麻烦,因为太多了,并且哪里都钻,还有的就是蛇了,这东西也是很危险的。
爹说,儿子就应该继承父亲的。更何况爹只有一个儿子,所以在每家兄弟姐妹很多的情况下,他家是一个特例。可是除了这一点,他家过得不比旁人家里差,甚至他爹一度想要把他送到镇上的私塾里面去,期望出个读书人。只是后来还是没去。
记忆中的娘亲,是个很温和的人,不管是对谁,包括小孩子在内都是一脸和和气气的笑容,一起的小伙伴曾私底下说要是娘是他们的娘就好了,当初可是骄傲了很久。娘身子很弱,可是家里的活从来没有拉掉半点,他和爹的衣服即使是缝补也是细细的针脚。旁的人都说可惜了,可惜了,可是他不懂。爹曾说,多帮你娘做点事,男人就该保护女人。
可是后来我还是没有完成这样的承诺。爹和村里人进山的时候碰到到处撞的熊瞎子,除了爹之外的人都回来了,很狼狈,可是狼狈也比没回来的结局好,爹是他们家的脊梁柱,那天知道爹没有回来,娘却一滴眼泪都没有留流,只是踉踉跄跄的走了好远,他一直在后面跟着,旁的人看着他们都说可惜了,可惜了,可是他不想懂。
山里什么都没有,最后爹只留下一个牌位,和一座空坟墓。
娘亲的脸上再也没有了笑容,暖暖的阳光再也到不了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就像一口古井,黑漆漆的一个窟窿,娘的身子更弱了,可是她还在艰难的活下去,因为她的孩子只有八岁还没有成年(十六成年)。他想逗娘亲笑,他平日里欢笑着,才发现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而欢笑啊,现在想不起半点,所以他也沉默了。他也不想出去,他总有种错觉,若是他出去了也许再也看不到娘像风中摇曳的野草的身影,他要看着娘。娘的眼睛总是水润一片,他知道她经常悄悄躲在房里哭,可是也不想叫他知道,所以他装作不知道。他抢着做家里的活,这些事他是做惯得,只是不用做这么多。
时光大抵也是不同的,外面的野草一天比一天精神,娘的生机却一天天的没了,最终也没有挽救到娘的性命。不过三个月,娘走的那天说,爹来接她了,要他好好的活下去。他懵懵懂懂。
没有其他的小孩子来他家玩,因为大人觉得不吉利,沾染了晦气,却忘了,那里也住个孩子。办完娘亲的丧事,家里什么都没有剩下,反而还欠下一大堆的债务,即使有当初和父亲一起进山的人帮忙也是一样,虽然那些人并没有留下来吃饭,可是家里的米粮也不多。这里是苏家村,也是苏族,可是没有人愿意来收留他,一大群人吵吵闹闹,没个结果,他只是看着,仿佛是个局外人,大家的理由都是一样,穷。最后还是村里的里正发了话,一家匀一口出来,给他送点粮食,或者端点吃的,而他家的债务等他成年以后再还。他记得很清楚是四两的银子。其实他不知道他的舅舅家也曾提出要把他接过去,不过得改姓,被里正拒绝了。
人来来往往,自家的东西也越来越少,那些人甚至后来都不会避着他,他想哭,也经常躲着哭,可是还是要活下去,他没有做到在爹跟前的话,他不能让娘亲走的不安。只是那时候他再也没有吃饱过,记得就端点饭菜像是打发叫花子,不记得他自然没有吃的了,更不用说吃到肉。他每天都在山上厮混,饿的时候什么都吃,也会偷偷的去抓鱼顶着旁人责备的目光去卖,过分的时候也有人上门来讨债。父母留下来的田租给别人了,租子做还债用,全然忘了那个曾经意气风华的孩子,家里的那几分的菜地,他留着,冬天什么吃的都没有,也要准备一点,这时候他总是想,若不是娘亲的身子弱,自己接触过这些,现在估计要在冬天里等死了,死了会遇到爹和娘么。
那年冬天,他吃了一个冬天的水煮白菜,没有油盐,他看到白菜就想吐,可是没有其他的吃的,冬天里愿意出门的人更少。冬天的山里吃食少,野兽也会饿,饥饿的野兽很恐怖,可是他还是偷偷的摸到山上去,有雪可以更好地发现猎物的足迹。山上很冷,他自己原来的衣服短了,套在外面的都是别家的孩子穿不得的破烂,他的精神也很紧张,他不敢生病,他偷偷摸摸的,待他好的人有,比如现在的邻居当初的玩伴,人有限好也有限,不好的人也有,更多的人不理会他。他觉得自己又没有做什么坏事,可是总是偷偷摸摸的像是做贼,不是他太小心,而是他一无所有一无所依,却背负在巨额的债务。也许是父母的庇佑,他还是熬过了那个冬天,没有生病也避开了大型的野兽,冬天里抓的猎物都在镇上卖了,饱饱的吃了一顿,他开始有第一笔积蓄。
经过半年的艰难,他懂了很多,可是依然没有办法改变自己的现状,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孩子而已。开春之后,他总是花很多的时间去砍柴,因为可以卖钱,他的脑子里只剩下钱钱钱。
真正的转机是半年后村子里的一个木工师傅,虽然父亲更希望他成为一个猎人,可是在看到木工师傅的活计以及钱之后,他果断的下定决心去学,本来人家不同意的,只是他赖着人家走了几里路,那师傅烦不胜烦,却也是个厚道的,见他家只有他一个人,想也知道一个孩子单独过的日子会是什么样的,叹口气,收下来,才有后来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