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初入黑窟[修改版]

在西古尔德的记忆中,马车走走停停,他的伤口在这样的情况下很难愈合,总是不断开裂、渗血、发炎。接下来的几天,尽管他稍许恢复了神志,可他的精神却变得异常消沉脆弱。挚友席格因他而死,那些忠诚的伙伴们也因为保护他而牺牲,这些惨痛的经历对他来说是极大的打击。

他无法忍受这样的巨大的刺激,所以他只能懦弱的选择逃避。他非常恐惧,害怕去面对,面对那个他依然活着的事实。每当他感觉到自己仍然还存活着,就会更加深切的痛恨自己。因为他依然生存着,是那些伙伴们用他们的生命作代价换来的。

于是他封闭了自己的感官,强迫自己不去听,不去看,不去想……这时活着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所以他恨不得那些黑衣人一刀杀死他,让他愧疚的心得到解脱。

可黑衣人从一开始就没有要杀死他的意图,他们只是要活捉他,领着他去换取佣金。现在他抛弃了所有的希望和想法,他甚至不去想是谁要这般的谋害他,不去想身陷困境可怜的父亲,不去为死去的兄弟报仇。因为在经历了许多后,他似乎觉得这一切都不重要了!他累了,想休息!

第四天的时候,马车停了,黑衣人硬生生地把他拽出了马车,并用黑布给他蒙了面。他看不到任何东西,黑茫茫的一片。他被两个黑衣人驾着带到了一个像是房屋里的地方。

他被放在地下,背部的疼痛只能让他维持盘坐的姿势。他听到了靴子和地面撞击的声音,想来来者不是黑衣人。因为那些黑衣人走路是没有声音的。那个声音越来越近,就在他身边走来走去,然后又渐渐走远。

他隐约听见那个声音的主人这样说道:“这次……办的很好……阁下……满意……登基后绝对……很好的助力……嗬嗬嗬嗬……”他对那刺耳的笑声影响深刻,似乎什么时候听过,可一时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过的了。

然后他又被人驾起,被拖到另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很热,似乎空气里的水分全部都被蒸发掉了,让人感到很闷,抑郁着喘不过气来。虽然看不见,但他可以感觉到火苗的跳动还有呲呲的声响。

突然,他的衣服被人猛烈的扒开,在他还没有作出任何反应的时候,剧烈的灼伤感就这样印在了他背部的左肩上,和他原本背部的伤口相互呼应着强烈疼痛着。这种巨大的痛楚让他陷入了昏迷之中……

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趴睡在一堆稻草堆里。****的上身被稻草扎得生疼,他挣扎着支起身体,可这简单的动作却引起了背部的伤口,疼痛令他皱起了眉头,不停的咧着嘴吸气。

他扭头看向左肩的灼热处,却被那图案吓得愣住了。原本光洁健美的皮肤上被灼烧出类似虎头的图案,狰狞的虎头张牙舞爪的浮在他的左肩上。他轻轻触碰,这……这是奴隶的图案啊!他痛得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是因为身体的疼痛,还是内心强烈的羞辱,他不禁流下了眼泪!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被烙上了奴隶的图案是件极其耻辱的事情!

不论是在贝奥武甫,还是维尼奥斯等其他地方,奴隶都是最低贱的一种人。甚至连人都谈不上,只是一种类似于“人”的工具,会说话,听得懂主人的吩咐的比较好用的工具!和那些马、驴等牲口的地位是等同的!而且奴隶有的时候甚至连小猫小狗都不如!每个国家都有大的奴隶市场,每天都有很多奴隶在被买卖着,每天都不断有奴隶死去,也有新的奴隶产生。没有人愿意做奴隶,一般奴隶都来源于极其贫苦的平民,被拐卖的人口,战败或者****失败的人,罪大恶极的人。

如今这是一件多么讽刺的事情,他西古尔德·布厄威·F·佛尔松竟然成为了奴隶!对此他除了感到羞辱外,还是羞辱的无话可说!

原来奴隶生活的房间这么小啊,西古尔德忍着痛直起身子,避让着背后的伤口靠在墙边,观察着四周。在狭窄的空间里,地上被铺着几堆稻草,空气里弥漫着各种难闻的气体,只有一个很小的铁窗可以透射着阳光,而对面则是一排铁栅栏和对面的房间,和这间是一样的格局。

恢复意识的西古尔德忍不住想吐,他哪里呆过这样的地方,就算他被软禁,也是被安排在舒适华丽的套房里,各种设施齐全,想要什么只要吩咐一下就立即有人准备妥当!可是,现在他被烙上了奴隶的标志!奴隶啊!

脚步声从远到近,一个黑胖的男人来到了铁栅栏外。那男人非常的肥胖,皮肤黝黑,两个如绿豆大小的眼睛眯得几乎看不见,浓密的豆腮胡胡乱的翘着,带着黑色的呢绒帽,洗得发黄的旧衬衣,袖口的碎花边都已经脱落了,同样发黄的领结斜斜的挂在那又短又粗的脖子上。深蓝色的外套,胸口和袖口处都布满了油迹、污渍,黑色的裤子皱巴巴的裹在两个又短又肥的罗筐腿上,矮靴一只被裤子遮盖了一部分,一只却突出的裸露出绿色的袜子裹着裤子,靴子上尽是泥浆的点滴,似乎许多年都未曾擦干净过。

他从裤子后面的腰带上拽下一大串钥匙,眯虚着眼睛看着,找到了那把钥匙。他对旁边大声嚷嚷:“鲁克,给他戴上家伙!”

一个精瘦的男人从旁边窜出来,贼眉鼠眼的样子对黑胖男人点头哈腰道:“听从您的吩咐,都拉阁下!”他手中拿了一大一小两副相连的铐子。

那个被称作都拉阁下的黑胖男人打开了铁门,精瘦的男人闪了进来,将毫无防备的西古尔德的手先铐住,再来是双脚。

“鲁克!”都拉斜着眼睛瞄着西古尔德的靴子闪着光,粗鲁的道:“把他的靴子拔了!奴隶是不配穿鞋子的!”

鲁克极其迅速的褪下西古尔德的靴子,并用贪婪的目光看着他的靴子。那可是纯小牛皮制作的好东西,两旁还装饰了纯银质的徽章和扣子!可惜他只敢摸一摸,随即就把靴子呈交给都拉。都拉用手指弹了弹靴子的表面,表现出一幅很满意的表情,点点头,转身准备走。“这就交给你了!”

都拉一走,鲁克就如蝗虫一般在西古尔德身上的口袋里四处搜刮,看看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鲁克推推嚷嚷的动作令西古尔德的背不断摩擦墙壁,伤口又破了,疼得他直叫。

鲁克在收集完东西后,站直了身体,昂着头,用轻蔑不屑的眼神瞟着西古尔德,讽刺道:“叫什么叫,找死啊!”

事到如今,西古尔德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已经羞愧绝望到了极致!他无法面对这样的自己,无法承认自己已经沦落为一个奴隶的事实!

“喏,你……”鲁克用脚踢了踢西古尔德的小腿,“别装死,老子说的就是你!快起来,然后去干活!这里可不是让你来玩的地方!想要活命,就要得干活!”

西古尔德呆呆的看着鲁克,一动不动。

“要死了!发什么呆!”鲁克看着西古尔德的表情,气不打一处来。他死命的用靴子的尖部踹着西古尔德的小腿骨,痛得他抱着小腿蜷缩在角落,结果背部又被踹了几脚。

“臭虫!老臭虫!”鲁克扯着笸箩嗓子大叫。不一会儿,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出现了!男子的头发纠结着被胡乱的扎在脑后,蓝黑色的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就只剩两块布前后褡裢着,黑色到膝盖的短裤上也布满了补丁,当然他光着脚,脚上黑乎乎的,不外乎泥巴之类的东西。

“大人,有何吩咐?”被唤作老臭虫的男人哈着腰问道。

鲁克嫌恶的瞟了瞟西古尔德,道:“新来的,好好教导一下规矩!”

“是!”老臭虫道,“大人慢走!慢走!”老臭虫一直恭送到鲁克离开了这间屋子,才转过身面对西古尔德。

他老气横秋的道:“哎,新来的,叫什么?”他靠在墙壁上,昂着头用鼻孔看着西古尔德。

西古尔德在经过刚才的事件后已经有所觉悟了。他已经成为一个奴隶了,没有人在会认为他是贵族,他也不能说出自己是贵族,因为那个迫害他成为奴隶的人一定派人监视着他!

可是,他是奴隶,是奴隶啊!这么些年他都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突然……就这么突然让他从云端跌落下来,这种滋味恁是谁也不能忍受!

“布厄威!我叫布厄威!”西古尔德低声说道。他再也不能用现在的名字了,他怕这个名字会给他带来不幸!至少是他离开这里,获得安全之前,他再也不能用这个名字!所以他索性用了他的教名。

老臭虫点点头,一副我是老大的样子,道:“那个……我说,布厄威,在这里新来的一定要听话!”老臭虫见他一言不发,低垂着头,很满意,感觉很受教的样子。

“来,跟着我走!该上工了!”老臭虫摆摆手,示意他跟着他往外走!

西古尔德现在才知道矿工的生活是多么的艰苦!对他来说,那根本不是人过的生活,连狗都不如!每天天一亮就被工头吆喝着上工,稍微慢了一点,沾了盐水的皮鞭就毫不留情的抽了过来。

早晨是没有东西吃的,只有在太阳完全升上来的时候,才被允许休息一会儿喝点水。太阳升到头顶正中央的时候,便开饭了。伙食是极差的,每人两块只有巴掌大的黑乎乎的杂粮面饼,一碗汤,一小砣煮得糊糊的菜,仅此而已。吃完就必须立刻上工,一直工作到太阳下山,之间只有一次休息喝水的时间,晚餐仅有两块黑面饼和凉水。

每当吃完晚饭被允许休息的时候,西古尔德总是一言不语的倒头就睡。至于他们住的地方,就是当初西古尔德醒来的那个小牢房里,人很多,有的时候并不能伸直了身体睡觉,必须蜷缩着睡在角落里。

西古尔德学乖了,他做什么事都不吭声,别人吩咐什么,他就做什么,任劳任怨。所以一周后,鲁克就除掉了他手上脚上的铐子。因为带着铐子是无法下井底工作的,而西古尔德则是他们看好的劳动力。

而其他奴隶,大部分的奴隶只求生存下去,对待什么事,什么人都很漠然,加上每天都有很多的新奴隶加入,所以对西古尔德并没有多加刁难。可还是有那么一部分的奴隶,为了讨好工头,或者为了自己的利益,恶意的欺压新来的奴隶。

不管别人怎么压榨西古尔德,他都默默的忍受下来了,不言不语。短短的不到一个月时间里,他就给别人一个很深刻的印象,有人背地里称呼他“沉默者”,因为他的确很少抱怨什么,也从来没有因为别人压榨他而发怒。他对于这种只会欺压别人的人,只是用深沉的目光盯着那人看。由于他本来是贵族,就很有气质和威信,所以他的目光是很有杀伤力的,久而久之大家都害怕他的目光。

“大哥哥,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西古尔德躺在那里,突然一个软软的声音在他耳边这样说道。

是娜娜!他翻起身,盘坐在地上,对娜娜点了点头。娜娜是这里一个女奴隶的女儿,听说小的时候由于生病烧坏了脑袋,从此娜娜的听觉就开始慢慢下降,直到现在娜娜只能听到别人大声吼叫声。

大家都很喜欢这个可怜的小女孩!不仅是因为她可怜的身世,还因为她天生有一副黄鹂一般的好嗓子。

“当我回来的时候,忘记忧愁,不再悲伤……请不要遗忘我……请不要遗忘我!”娜娜稚嫩的嗓音一字一顿的唱着,“我唱得好听吗?”

西古尔德点点头。娜娜眼里闪烁着快乐的感觉,扬起甜甜的笑。四周很静,不知道是不是娜娜的歌声让他们想起了自己的过去。

在这里的人,没有一个天生就是奴隶的,可能除了娜娜和其他几个小孩子。在这里的人都是被人拐卖,或者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被送来的,被烙上奴隶的印记。就比如说娜娜的母亲韵妮,曾经也是一个富商的千金,由于父亲得罪了某位大人,全家都被贬为奴隶!

而美貌的韵妮本应该送到歌舞坊的,但她不愿意遭受这样的羞辱,不愿背叛她的丈夫,自己毁了容成为奴隶。娜娜便跟着母亲来到这个矿区,在厨房帮母亲打杂。

从小的时候起,尽管娜娜已经听不清母亲的声音了,但母亲依然抽空教导她写字,而娜娜所唱的歌中,除了几首是在她还能听到声音之前,母亲教会她的外,其他的完全是她凭着自己的感觉编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