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7章 反手

赵老四是一个没太多东西可说的人,亦如这个国家千百年延续的父辈形象,朴实、耿直而又固执。

他被骗了钱了,而且一骗就是三年多,倾注了时间和感情,到最后头想想像个傻子。

恼火着,心不平。

很多时候老实人憋屈较劲,求的其实也就是几句话,你出来说了,也就好了,就像张艺谋电影里那个叫秋菊的婆娘,可是偏偏没有。

这些天,老伙计们有时间凑一起看着报纸上那个“样貌孙子辈的师父”,往往无言相对,初想简直令人发指,再想只余哭笑不得。

但就是这样,固执的老头最后还是选了,替他的“混账师父”去骗那些媒体,最后骗了大众,也骗了全世界。

作为一个普通人,他这一段采访有今天,没以后。反口无能。

这意味着从今往后,那个叫做江澈的人,和那个叫做韩立的人就这么,抹去了他灿烂人生里的最后一个污点。

老伙计自然都是赞同的,只是好奇还问:“四哥你到底怎么想?”

赵老四皱眉头,说:“奈何大义在他身上。”

“是啊,是啊。”

“而且想想,还不如跟他一样,”赵老四破罐子破摔了讲:“在于你我这些人,一辈子最得意、有趣的事,可以磕着烟袋对子孙讲的,怕也就是这三年了。”

说到底,摊上这么一个师父,他们认了。终归他不是坏人虽然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换他真是个好人,怕是王宏现在都还在风光呢,再赵武亮,小东宝,可不都得他来收拾。看吧,外国人也得吃他的亏。”

牛壮热血的年纪,爆裂的性子,对师父的做事风格非但没意见,反而喜欢、佩服得紧。

打小看电视电影连环画他就想,自己要是当兵,就想当个站在好人那头,却跟着混账官长的匪兵。

像师父那样

“嗯,三年一晃眼,原来发生过这么多事。”赵老四扭头看了一眼小公园,就惚恍看见了那个平地闷雷的早上,再那个落叶随身的傍晚,许久,老头才过神,说:“到底是习惯了不如这样。”

盛海滩的小公园没有了“金身功”,这一天立起来了一面新的旗子,上面五个大字:九转健身操。

说是师母留的。

新旗子下,满头白发的赵老四单腿而立,上半身加一条手臂,再另一条腿,呈一个平直的流线,保持住了岿然不动。

牛壮叉着腰对围观的各路人马喊:

“怎么样,怎么样,笑屁啊,有本事就下场。小心那天那个大块头再杀来更别提我们青云门下,还有曾经约战天下的那位在,你们谁敢上?!”

没人吱声了。

当匪就是爽。牛壮想着。

李泊不允许江澈有匪象。

作为一个曾经新闻界的大佬级人物,他太明白现在这个阶段,有江澈这样一个人的存在,积极意义有多大。

至此,李泊对江澈的态度,已经不止是“有恩报恩”那么简单了,他想把江澈推到一个可以标榜的位置上。

“新时代了,他可以不用那么严肃,可以是有趣的,但是必须正面。”

所以,在江澈递招之后,李老头主动给他接了下手,徒子徒孙加上朋友关系全面发动,开始舆论反扑

“老头,我很感谢你,但你不要想绑架我啊。”江澈在电话里和李泊聊天,看似随意,其实态度有些严肃地说:“我可以偶尔做点英雄做的事,可以尽我能尽的担当,但是你不要想让我去做一个英雄。”

李泊沉默一会儿,“那样不好么?”

“不好。”

“为什么?”

“我这一生,但求无愧于心,淋漓酣畅”江澈说:“所以不要试图建立我大公无私老黄牛的形象,更千万别想把绳子绑在我身上,否则我做很多事情都会不顺手。我需要犯浑的空间。”

“”李泊想了想,笑起来,“好吧,那我不乱你的步子。”

老头收起了公心。

八小时以外难得的,开始连载一部体裁难定的文章。

第一章:少年不曾修武,一头栽进江湖;

第二章:谁家顽皮天雷,沪市懵懂大师;

第三章:骗子行侠仗义,声名贯耳如雷;

第四章:缠身因果难断,冒险两次出山;

李泊讲了一个主角不是江澈的故事,但是看见故事的人,不少其实都能自己把故事联系到江澈的身上。

这个时代还没有过这么有趣的人,这么不一样的人。

当有部分报刊迫于压力开始登出韩立大师对不起这样的文章,当宜家的各处门店重新挤满顾客

盛海某处股票交易所。

久违的口哨声重新响起,不识字的胡彪碇来了。

还有赵三墩。

还有第一走进股票交易所的林同学和陪她一起来的赵师太。

“林同学你看好哦,我老彪每走一步,那个大屏幕上的红字就得跳一跳”胡彪碇得意说:“别说这里,就是港股那边,我也是带响的。”

“那你真厉害。”林俞静笑着说。

“哈哈”,老彪突然严肃,怼人似的说:“你才真厉害,敢找这么一个男人。”

林俞静也不介意,“是哦?”

“是啊。最奇怪我听人说,每个在他身边的人都会变得不一样,就你一个,一直还是原来那样。”

“谁说的啊?”

“郑记啊。”

林俞静:“哦,郑记说话不要信江澈说的。”

胡彪碇:“是吗?可是江澈说的话也不能信啊。”

林俞静:“负负得正?”

胡彪碇:“什么东西?”

脑洞集团的对话自然聊不出什么深刻的东西来,但其实,最深刻的东西,已经被他们说中了。

粤省朱家,风扇厂。

朱润娥看看娘,看看爹。

“爸、妈,怎么办?我变得好有钱啊。”

朱土根:“”

他能怎么说呢,辛辛苦苦半辈子,每都比不上女儿表面看来傻不愣登的一件事。

“这事能不能跟人说啊?”朱润娥问。

“说啊,得说。说了就是一份人情。”一向小心谨慎,善于哭穷的朱土根难得一次改了主意。

因为他知道,这样的例子不是第一了,等把这事说不出,传开来,会是多么可怕的效应等到那个人再有危机,会有多少人盲目跟他站在一起。

整个“江湖”都在为江澈风起云涌的1995年6月。

深城、海边。

江澈坐在一块石头上,替下面正在海边踏浪的两个“他惹不起的老女人”看包,偶尔还得买个水什么的。

“欸,你什么时候得去啊?要不多玩几天吧,头咱们一起走。”来的路上,江妈顺口问了句。

林妈妈一下愣住了。

“怎么了?”

“经你一说我好像,已经旷工两天了。”

“”

“哎哟不行,我明个儿得去了。”

“好吧,那我也明天走。”

两个人从沙滩到岸上,接了江澈递的水,一边喝着,一边张望。

“那边站的那群人,你看见了么?小澈。”林妈妈突然说:“他们怎么都在看咱们这边啊,里头还有外国人。”

江澈点头笑一下,说:“看到了,他们就是来等我的。”

“那”

“没事,阿姨你和我妈妈都难得过来,我先陪你们玩几天。”

“好是好,可是我明天就去了我请假时间早过了。”

“这样啊,那也好。”

江澈站起身,头看了看,嘴角笑意变化,变得有些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