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代师授艺(一)

二十一、代师授艺(一)

柳铁山传授口诀已毕,见牛真儿复诵无误,微笑道:“牛姑娘,你依着我所说的要诀,运动真气,右足着力,暂且试一试罢。”

牛真儿点头道:“好!”略一凝思,双膝微曲,右足在地下一顿,一股强劲的冲力起自足底,蓦地里身子向上一弹,呼的一声,竟尔高高的跃在半空。

霎时之间,牛真儿浑没料到自己竟能一下子跳得这么高,直如“一鹤冲天”,远远地高过旁边的柳树梢头,忍不住又惊又喜。便在这时,突然间真气一浊,身子下坠。她初学乍练,登时忘了调息,一惊之下,禁不住失声尖叫。

柳铁山叫道:“叶兄弟,接住了!”

叫声未毕,早已青影晃动,跃在半空。

说时迟,那时快,却是叶天涯应变奇速,斜刺里飞身而起,在半空中一个筋斗,后发先至,掠到牛真儿下坠之处,轻伸猿臂,一把揽住了她细腰,随即一晃一飘,轻轻巧巧的跃回柳铁山身前。

月光下但见牛真儿花容失色,偎在他怀中,紧紧抱住了他。

柳铁山见叶天涯揽着牛真儿飞掠而至,倏来倏往,身法迅捷异常,拊掌叫道:“好!好神妙的‘飞絮功’!”

叶天涯将牛真儿轻轻放在地上,向柳铁山微微一笑,说道:“这一下柳大哥该相信适才小弟所言不虚吧?”

柳铁山叹道:“想不到一个小姑娘,竟有这等深湛的玄门正宗内功。说将起来,武林各门各派的修炼内功之法,大同小异。其实功力如何,乃是天资所关,非人力所能强求。牛姑娘年纪轻轻,有此功力,实在难得。”

叶天涯道:“然则柳大哥是否对这位徒弟感到满意?”

柳铁山并不即答,举头望着天边明月,过了片刻,吁了一口长气,说道:“叶兄弟,今夜你我再次相见,柳某这才相信,那夜以‘传音入密’功夫向我示警的高手是你本人了。”

叶天涯怔了一怔,奇道:“柳大哥,你这话是甚么意思?”

柳铁山道:“‘传音入密’功夫乃是以上乘内功凝气成线,送入对方耳中。功力愈深,传音愈远。适才你居然能隔着客房,每个字都说的清清楚楚,这等造诣,已令柳某不胜钦佩。现下你又以神奇之极的‘飞絮功’接住牛姑娘,这门轻功,决计不在本派的‘惊鸿照影’之下。”

他说到这里,淡淡一笑,沉吟道:“那夜你说自己曾在五姨太院外以‘传音入密’功夫向我示警,其实我一直不怎么相信。因为方今之世,除了南少林的慧空神僧、南海派的白岛主等寥寥数人之外,柳某实在想不起来,还会有哪位高人,有这等深不可测的武学修为?”

叶天涯微微皱眉,问道:“难道柳大哥以为那天夜里还有别的高手跟我在一起?”

柳铁山点点头道:“不错!柳某本来一直有个老大疑窦,但今夜同时见识到你的‘传音入密’功夫和‘飞絮功’身法,再想起那夜你在城外显示的飞石神技,反而令我茅塞顿开。叶兄弟,如若我所料不错,传授你武功的那位高人,一定是福建莆田少林寺的方丈,号称‘丑罗汉’的慧空神僧。是也不是?”

叶天涯心头一震,暗想:“此人眼力好厉害!自从出道以来,他是第一个猜出我的武功师承之人。慧空师父,对不住了,咱们师徒的关系已然不再是秘密了。”

他虽心下吃惊,脸上却不动声色,淡然道:“哦,柳大哥倒是好眼力。”

柳铁山眉头深皱,摇头道:“奇哉怪也!据柳某所知,慧空大师自从七年前做了方丈之后,从未离开过南少林禅院。却不知他老人家的佛驾几时来过皖北,还收了你这个俗家弟子?还有,兄弟你才有多大年纪?纵然是一出娘胎即行修炼,也不可能有数十载功力。可是,‘传音入密’和‘飞絮功’能练到这等境界的,除非是慧空大师自个儿……”

叶天涯听他已猜得八九不离十,淡淡一笑,皱眉道:“柳护卫,你这般问来问去,究竟是想查慧空师父呢,还是想查我叶天涯啊?”

柳铁山见他神情不愉,一怔之下,连忙作了一揖,唱个无礼喏,说道:“冒犯,冒犯!柳某有个老毛病,遇事喜欢寻根究底的追问不休,忒也失礼。叶兄弟恕罪则个。”

叶天涯躬身还礼,道:“好说,好说。柳大哥太客气了。”

柳铁山侧过头来,见牛真儿在旁一直默不作声,便问她修炼内功的情由。

牛真儿将幼时体弱多病,凑巧有一位登门化缘的比丘尼传授自己坐卧练功的法门,自此治愈宿疾的经过始末详细说了。

柳铁山听她说完,莞尔而笑,点头道:“想不到柳姑娘竟如此造化。”顿了一顿,向叶天涯道:“叶兄弟,多谢你为柳某送了一位习武的美质良材。这个徒弟,我决定收下啦。哈哈!”

叶天涯向二人拱手笑道:“恭喜柳大哥。恭喜牛世妹。”

眼看便是皆大欢喜,不料牛真儿忽然摇头道:“天涯哥,我,我不要拜师!”

她此话一出,柳铁山和叶天涯都是一呆,互相望了一眼。

叶天涯微微皱眉,问牛真儿道:“这是为甚么?刚才你不是还挺高兴,说自个儿很想学武功么?现下怎地又不想学了?”

月光下只见牛真儿欲言又止,低头抚弄衣角,满脸通红,娇羞无限。

叶天涯又问:“妹子,你是不是怕练功辛苦?或者,你怕练不成功?”

他连问七八句,牛真儿只是摇头,嗫嚅不答。

柳铁山阅历广博,在旁见牛真儿一副女儿情态,欲语还羞,心中一动,微微一笑,对叶天涯道:“兄弟,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原本牛姑娘一直很想学武来着,但一听说你我以兄弟相称,便不愿再拜我为师啦。是也不是?”

叶天涯苦笑道:“是啊。想是她适才练习贵派轻功之时,半途而废,差点从半空中跌下,多半是被吓破了胆子啦。”他说到这里,双手一摊,作个无可奈何之状,又道:“柳大哥,当真对不住。我妹子既然不愿学武,也只好由得她了。今夜之事,就此作罢。”

牛真儿听了叶天涯这番话,登时涨红了脸,秀眉一扬,向他瞧了一眼,樱唇动了动,终于叹了口气,忍住不说。

柳铁山瞧瞧叶天涯,又瞧瞧牛真儿,哈哈一笑,说道:“叶兄弟,请你先回避一下。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牛姑娘说。”

叶天涯料知柳铁山定是不死心,意欲再劝劝牛真儿回心转意,便点了点头,转身走开。

他来到数十步远的一排大树旁,抬头望着天边明月,心想:“也不知柳大哥能否劝得了牛世妹。其实以牛世妹的根基,一旦拜入柳大哥这等名师门下,假以时日,决计不可限量。”

又想:“也不知柳大哥能否查到苑文正的踪迹。今夜他来专门和我联手,会不会还有其他图谋?”

静夜之中,忽听得远处柳铁山的声音道:“叶兄弟,请你过来!”

叶天涯应声道:“是了!”

回到废园之中,月光下只见柳铁山含笑而立,神情甚是得意。牛真儿则是双颊晕红,娇羞腼腆。

待得叶天涯走近,柳铁山脸色转为凝重,缓缓道:“叶兄弟,今夜之事,请你做个见证。柳某决计替先师收牛真儿姑娘为徒弟。也就是说,自今而后,牛姑娘便是我‘天山派’的女弟子了。”

他说到这里,转向牛真儿,庄容说道:“小师妹,请你朝着西北方向跪下,跟着我行拜师之礼。”

牛真儿点头道:“是!”依言恭恭敬敬的跪倒在地。

柳铁山双膝一曲,跪下磕了四个头,祷祝道:“弟子柳铁山,今日依照祖师爷定下的规矩,替唐恩师收录界沟集牛真儿为徒,愿列代祖宗在天之灵庇祐,教牛真儿用功向学,行善去恶,将我天山一派的功夫发扬光大!”

他回过头来,说道:“牛师妹,你也磕头罢!”

牛真儿便即磕了四个头。

叶天涯看到这里,方始恍然,暗暗好笑,心想:“原来这位柳护卫竟是出身于天山派。难为他见牛世妹不愿做他徒弟,竟尔想出‘代师授艺’这一妙着。”

待得柳牛二人站起身来,一个叫“二师兄”,一个叫“小师妹”,叶天涯上前拱手笑道:“恭喜,恭喜!”

柳铁山抱拳笑道:“多谢,多谢。”又对牛真儿道:“小师妹,本来咱们天山派僻处西域,极少涉足中原。不过,自先师携三名本派门人来中原定居之后,便极少回西域啦。因此你虽拜入天山门下,却也不必去天山修炼。”

牛真儿道:“是,二师兄。”

叶天涯心道:“原来柳铁山是天山派门下。却不知他们天山派的其他弟子都在哪里?”

柳铁山道:“时候不早了。叶兄弟,小师妹,咱们还是各自回去歇息罢。明日未时,我在城南的关帝庙等你们。”

叶天涯道:“甚好。”

柳铁山向叶牛二人微一抱拳,微微一笑,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