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山野村落

入夜,抬头可见皎月稀星,朗朗夜空上亮白的晚云携着温柔的月光,犹如夜穹上高高垒起的仙宇琼阁。

月晕而风,来自云间的清风徐徐吹拂在漫山遍野,清脆的枝叶在寂静的树林里轻轻摇曳。微风不止,行进到山野村落里,带着头巾的老倌点着旱烟坐在村头石磨上,烟雾慢慢地升腾,烟头那一抹猩红,似要引来了什么东西。

村口静悄悄的,隐隐可听见小虫悉悉簌簌的爬过声,惨白月光下,一个身影飞快的奔来。来人脚步飞快,一口气冲到了那老倌前,慌里慌张的喘着气,面露怯色,对着老倌讲道:“村长,不好了!有两个人朝咱们村子走来了,看样子不像善人啊。”

老倌吭了吭,拿下放在嘴里的烟嘴,靠在鞋底磕了磕,露着眼白望着那后生,不满意的嗔道:“慌个啥子,大山还没塌呢!幸亏我身子骨还能将就几年,你这个熊样,以后我怎么放心把村子交给你。”

后生听后脸色渐红,低着头应声允诺。

老倌又瞥了他一眼,抹了抹身子,继续讲道:“去村里头告诉大家小心着,喊几个后生过来。”

后生连声应诺,急忙朝后个跑去。

望着毛躁躁的背影,老倌摇了摇头,自吸了口旱烟,凝望着前方村口。

月光如水,洗涤了叶峤背后破烂的长袍,风尘仆仆的叶峤有些蓬头垢面,简简单单的行囊背在了后方,在他的后面不远,一脸不情愿的范大马贼紧紧跟着。叶峤杀了一个回马枪,把他拉来带路,他心里自然十万个不情愿,可又不敢违背,一路上幽怨又惧怕的目光一直在盯着叶峤。

“喂,这都半夜了,你说的村子呢。”叶峤喊道。

摘下了斗笠,叶峤抹了抹额头的脏汗,明月当头,已是亥时,可那传说中不远处的村子还是没到。叶峤有些怒意的看着范大马贼,疑惑着这混蛋是不是在骗自己。

范大马贼心中一紧,确实十里外的村子是他瞎编的,只为了应付摆脱叶峤而已,眼看都走了四五个时辰还未找到,范大马贼心虚的低了低头,吱吱呜呜,胆怯的瞥了瞥怒而不发的叶峤。

叶峤喝了口水,大力的把水囊扔到范大马贼脸上,站起了身子,准备起步。

范大马贼快速地饮了几口,紧紧跟了上去。

夜路难过,尤其是走在这深山老林里,寂静寒烟,月下密林,不时碰见觅食野兽,也是难以对付的。特别还有满林子的瘴气,让当初瞎指路的范大马贼恨不得抽自子两嘴巴子。听着一旁猫,树上猫头鹰阴阴嗤笑,范贼心儿乱跳快步追去。

终于,来到山石高处,叶峤睥睨望下,终是找到了一家灯火。叶峤心喜,连忙喊着范大马贼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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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口,老倌依旧斜坐石磨上,腰里别了杆眼,厚厚的头巾下,黝黑的脸庞处变不惊。几位神色腼腆的后生擎着火把,立在他后面。

老倌不悦,咳了两口,讲道:“你们干杵这做啥子,一边去。”

后生互相看了看,走到一旁。

终于,林雾之中,走来了两个身影,前面身材挺直,头带一个大斗笠,一手持剑,他身后不远还有一个人高马大的黑影,慢腾腾的追赶着前面的人。

老倌一紧,慢慢站起,佝偻着老腰径直过去。

叶峤面露喜色,嘻嘻嚷着:“老爷爷,我们是赶路的,天晚了,能不能让我们在村子里住一夜啊。”

老倌慢慢踱步走来,笑吟吟的,苍凉的嗓音说道:“小娃娃,怎么会走夜路啊?”

“都怪我们迷路了啊,一头钻进了这山林子里,要是没你们,我们还要睡老虎窝呢。”

老倌驼着背,走了一圈,打量着两人。叶峤脏黑的脸庞上有着一股真诚的喜悦,老倌心里有些相信,但又看了看满脸粗狂的范大马贼,心中有些嘀咕,这人看着面露凶相,非善茬,这两人怎么会走一起。。

老倌寻思了半天,最后转身回来,丢下了句:“小娃娃,来住吧,老头我给你让间屋子。”

“哎,谢了,老爷爷。”

几位后生用疑惑的眼光望着两人,搞得两人很不舒服。老倌不在言语,只是在前带路。

周围房屋寂静,却都亮着灯火,静悄悄的,连鸡鸣犬吠之声也没有。

几位后生跟在两人的身后,有些拘谨,却又面色神肃。范大马贼望着身后这群人,不太高兴,可人在屋檐下,还是忍住了。

皎月已是走了一半,夜穹上的云晕沾到了西峰尖头,犹如神明的慧眼,审视着这片土地。

叶峤和范大马贼住进了房屋,茅草房屋土石炕头,叶峤很是新鲜,查看不停,范大马贼倒是直接倒了下去,衣服不脱响雷般的呼噜声就来了。

屋外古井,干涸多年,周围枯草连连,墙外站了两个后生。

老倌独自坐于屋中,抽着旱烟,斜斜的看着窗外瞥进来的月亮,桌上豆火长明,老旧的灯台上滴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蜡。

柴扉轻叩,一位后生慌里慌张的跑到内堂了。

“古爷爷,我想起来了,晚上来的那两个人,后面的那个大高个我见过,是黄陵一带的马贼头子!”

老倌惊起,神色一震,认真的道:“讲真?”

“真的,我认不错的,就是他。本来在村口比较黑,我看的不清楚。后来送他们去了屋子,点了灯,我立刻就认出来了。”

老倌放下了烟杆,厚厚的皱纹凝在了黝黑额头,昏老的双眼露出了戾气,即刻走出了内堂,吩咐道:“喊人,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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愁云惨淡,叶峤眯了眯眼,倦意袭上,刚想要倒头睡下,却听见了外门脚步悉数,一片嘈杂。外面火光大胜,脚步声络绎不绝,叶峤直接坐起,拉起了一旁的范大马贼,叫道:“别睡了,有情况。”

叶峤起身来到院子里,长剑持手,不知外面何意,带着疑惑的目光,向外面试探道:“怎么了啊?”

外面还是吵吵杂杂,院门被推开,老倌径直进来,后面跟着群汉子。

叶峤双眼微铮,刚刚佝偻的老倌现竟挺直了腰板,目光微炬,直直的来到跟前,怒叱的叶峤。

“孩子,你没说实话!”

叶峤不解,看着老倌。握剑的右手逐渐使力,微微颤着。

“我的孩子说他是马贼。”老倌指着刚出来的范大马贼,用力地说道,有些气呼呼的。门外后生汉子也都纷纷入内,带着胁迫的目光盯着两人。

叶峤心中一紧,望了望范大马贼,心中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也解释不了了。无奈的呼出口气,讲道:“老爷爷,我们没什么恶意的,只是想住一晚上,明天我们就走。”

火把哗哗燃烧,村民们愤怒的握着,橘红的光芒烧亮了每个人的脸庞,一股躁动的心情蔓延开来。

老倌冷眼看着,猛地咳了几下,继续道:“不行,孩子,我们不能相信你,你必须和他离开我们的村子,现在。”

叶峤有些着急,这方圆十数里,又哪还有地方。深林之处,不知有会不会有什么古妖魔修,忧心之下,叶峤面色难看。

忽然凉风吹拂,隐隐传来歌声。歌声婉转悲怨,优柔又令人心碎。叶峤觉得好奇,但见对面村民一个个屏声闭气,面露惧色,十分惊慌地样子。

歌声越来越清晰,叶峤猛地回头,发现那歌声竟是从那口枯井里传来的。嗓音凄清,似又白衣歌女楚楚应怜。又见枯井周围荒草开始疯狂生长,随着凉风渐渐升起,如同脉搏一般在悸动。

叶峤看的心惊,老倌色厉内茬,连声吼道,脖颈处青筋挣起:“你们快走,快离开我们的村子。”

村民用力地握着武器火把,围了上来,紧逼着几人。情急之下,叶峤妥协,和范大马贼走了出去。

歌声依旧随风飘扬,令人心殇。婉转月光,为两个身影照明了走出去的路。

坡上两人徐徐走出,回身望着跟过来的一群村民。他们依旧谨慎不已,拿着敌视的目光看着自己。叶峤不解,但还是不敢询问。这座村子确实有些诡异。

老倌走了过来,腰又重新佝偻了下来。面色平静地望着叶峤,讲道:“孩子,从这里向南,沿着山道,就可以出山了,希望你们小心。我们村子不希望被打扰,对不住了,孩子。”

叶峤点了点头,情势所迫,他就是修行得道,也要尊重众生情愿,不能强求,况且这座村子诡异连连,自己这上不了台面的境界实力,还是不要卖弄算了。

林深鸟啼处,叶峤和范大马贼走了过去。

直到再也看不见这两人的背影后,老倌才深叹了口气,转身望着村民,朗声道:“这个地儿也不能久待了,我们搬吧!”

村民们没有怨声,心领神会,面色平静,倒是有些稀疏平常了,一个个熟悉的回去开始收拾家当去了。

老倌忧心忡忡,看着身边的那个汉子,慈爱的笑了笑,说道:“古华,我族的命运也许就是这样了,老是被人赶来赶去,以后就要看你的了。”

那位叫古华的汉子不解的问:“村长,只是两个小马贼,真的又要搬了吗”

老倌点起了旱烟,眯眼吸了一口,徐徐吐出,说道:“那个孩子,他不是凡人,我能感觉到他是修真之人,而且,还带着不祥的气息”

老倌深邃的目光望着叶峤远去的方向,这到底是谁啊,又是谁让他来的这里呢?我族还要逃避多久呢?青色的烟,袅袅升起,像夜间的雾一样,流动着,像纱一样缭绕四周。烟被风撕成了许多碎片,似在无声地回答老倌心中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