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短发
“那对该死的耳环！因为你那对该死的耳环，我没有转正，我还要再等三个月，更别说是升职了！”对面的远山抱怨着。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书蕾和他在他们看的一处新房子的露台花园里和远山彼此相望，远山无力地坐在长椅上。
“今天一大早上班时，没有任何人，任何领导跟我提关于转正的事，而且其它同事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
“对不起，亲爱的。”书蕾在露台花园的椅子上坐下，试着去拥抱他，但远山避开了她的拥抱，起身进了客厅，书蕾跟着进去了。
当远山走到客厅时，他转头对书蕾说：“我们真的在前晚聚会上毁了我们的形象，我没有怪你，我怪的是我自己！我真的愚蠢到让你换一身衣服，很显然，你之前自己穿的那身衣服对所有人来说，优雅、低调而且有风格。”
书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不明白这件事跟我如何穿有何干系？谁会在意我穿了什么？”
“在这个聚会上，一切都取决于给别人带来的印象！而构成这种商务聚会印象的关键因素都取决于这些到场男宾的妻子团！”
“可我觉得我们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不是吗？Rachel对每一道菜都拍案叫绝，而且我和她还交换了电话号码。”
远山坐在沙发上，头部枕在他宽大厚实的手掌里，他思忖了一会儿说：“你看到没？妻子的想法根本无足轻重，我只是想让我的同事和领导看看我付远山是一个家庭稳定，且有你这种贤内助给我做后盾的人，因为你，他们会认为我也是个有高级人脉可以为公司牵线搭桥的人。可是，现在，适得其反！”
“或许当时你就该拒绝开宾利车去，你也知道那样太夸张了。”书蕾说。
“不，不是那个。每个人都喜欢你爸的那辆宾利，他们不能接受的，是你的穿衣风格。”
“我的穿衣风格？”书蕾难以置信地问。
“所有那些奇奇怪怪的复古饰品，没人能够接受！为什么当时你不能像其它办公室白领一样只穿大家熟悉的CHANEL或GUCCI？我前思后想，想想我们能不能做出一些大的转机。我必须在同事和领导面前重塑我的形象。现在就是因为他们看到的我，包括他们以为我的生活方式，而不重用我了。他们会想‘既然你们那么有钱，为何付远山不住更大的房子呢？为什么她的妻子坐的车只是沃尔沃？为什么她没有更好的首饰呢？’”
书蕾难以置信地看着远山：“远山，我坐沃尔沃是因为这是我家派的私人司机，我们每个人都有单独的司机！还有，每个资深珠宝收藏家和鉴定师，都能认我家的珠宝首饰价值连城。”
“亲爱的，这就是问题所在，没有一个外面的圈子，更别说我领导同事这样的工薪阶层知道你家了，你们家的事如此私人化！他们或许以为你的私人司机是你在路边随便叫的黑车司机，而且，或许吃饭的时候，我们的客户都无法想象你戴的那对有核桃大的耳环是真的！与其说你看起来富贵，不如说你就是把廉价珠宝戴在了身上。你知道我听说那晚用餐的同事怎么议论你的吗？他们说你跟我从宾利上下来的那一刻，他们还以为你是我从MYST夜店里撩的妹子。”
“MYST夜店？”书蕾不解。
“那里到处是网红和三陪，就凭你戴的这对耳环还有那晚你穿的那双靴子，我同事们一看还以为你是个高级娼妓。”
书蕾看着她的未婚夫，此时已经被震惊得无从开口。
“我们必须尽快让你爸妈把今天看的这房子买下，而且你还要雇佣一个私人形象顾问，你需要一个新形象了。对了，你可以把头发剪短，我喜欢短发的女生，看上去精明干练。”
“短发？”
“对的，短发。你今晚回去就跟你爸说，让他再借我们一下那晚我们订婚时用的农庄别墅吧，我想邀请我的同事和领导吃顿饭，让他们每个人开车进来的那一刻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我想让他们知道，他们现在看错我付远山了！”
书蕾摇摇头，觉得付远山越来越不如从前了。从前那个英姿焕发一身傲骨的少年去了哪？她说：“这房子如果你喜欢，明天我就让我妈过来签了，我现在很担心我姐，我现在让老张载我去她那看看她，你要一起去吗？”
“去找你姐？算了吧，我和她八字不合，一见面就水火不容，我回父母家吃饭得了。”
书蕾站起身：“那好吧，我先走一步，你再检查检查这房子还有哪里不满的，别到时交了房哪里不满意又来怪我。”
说完，书蕾转身离去。远山看着她，又叹了口气。待书蕾走后，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许慧：“你看看吧，我没有转正！连升职都没有。”
“所以，要我今晚陪你？”一头的许慧小人得志一般地说。
“哎，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这不管我转没转正升没升职，都是你划得来啊。我转正了，你有饭吃，现在没转正，你不就有肉吃了吗？你是想我请你吃饭，还是让我献肉？”
“讨厌！”一边的许慧故作矜持地道，“先去吃饭，再去吃肉，可以吗？”
“那吃饭你请哦，我负责捐躯献身。让我吃饱了，我才有力气慰劳你啊！”
“好啦好啦，看看今晚你有多大能耐让我甘拜下风？”
“外甥打灯笼——照旧！”
书蕾坐在老张开的车里，心里想着远山的话“为何付远山不住更大的房子呢？为什么她的妻子坐的车只是沃尔沃？他们或许以为你的私人司机是你在路边随便叫的黑车司机。为什么她没有更好的首饰呢？你可以把头发剪短，我喜欢短发的女生，看上去精明干练。”
书蕾看了看后视镜里的老张，他哪里像什么黑车司机，一脸正气凛然，虽然年纪五十多了可却风度翩翩。他家庭和睦，做事精进，现在他的儿子都大学毕业了。
书蕾问：“老张，你说我是不是剪短发更好看啊？”
“瞿小姐怎么弄都好看。”老张淳朴地呵呵笑道。
“可是远山说他喜欢短发的女人。”
“花为悦己者容嘛，既然你想讨他欢心，那就不该问你剪短发好不好看，对不对？反正不论好看难看，都是给他看的嘛。”
老张这句话说得蛮有道理，既然是为取悦远山，那干嘛问别人意见。可是，她转念想了想，许慧就是短发，是不是远山爱的是许慧？
越想越气越难受！
但她心里的天平又摇摆了一下，如果剪头发可以挽回一段感情，那也是值得的，她拿起手机打了电话给书桃：“书桃啊，要不我们去SALON弄头发吧，弄完在外面吃饭，可以吗？”
“好啊好啊，我这几天在家都发霉了，马骏还没找着，一会儿我们弄完头发，再去大血拼，我要把前几天因伤心而透支的品味与美丽，通通买回来！”
“那一会儿见。”
“Ciao！”
过不了一会儿，书桃和李文已经先到商场发型SALON等书蕾了。
今天李文的扮相可是精美绝伦。她穿一身ElleSaab淡驼色高领连衣裙，一双SaintLaurant驼色系麂皮短靴，手上搭着一件BuberryProrsum军绿色超薄短夹克，手里是黑色GivenchyPandoraBox包，而这些，都是书桃衣柜里的私家收藏。
书桃挽着李文的手，进了SALON。
迎接他们的是一个狐媚婀娜皮肤黝黑的肌肉男造型师Choco，他上身是淡粉色坎肩肌肉汗衫，下身是黑色紧腿铅笔裤，头发染成银白色，一见到书桃就谄媚地问好：“Josephine，好久不见了，有没有想我啊？”
“呵呵，你都不想我，我想你干嘛，这是我朋友李文，一会儿我妹妹也要过来。”
“她刚才打过电话给我了，她跟我说她要把头发剪短。”Choco小声儿对书桃讲。
书桃一听睁大了眼睛问：“她发什么神经啊？”
“可能是想换一种风格吧，那今天你还是老样子？修整一下，再来个护理？”
“对。”书桃言简意赅，她最不喜欢和这些造型师多来少去，即便Choco是沪上首屈一指的著名造型师，专门为富太太们打点造型，可是在书桃眼里，他只不过是一个阿谀奉承的市井小民罢了。除了他的手艺，书桃不是太在乎这个人。
Choco转向李文说：“那这位小姐需要做什么？”
“和书桃一样。”
Choco强挤一个假笑，一副“一看你就是第一次来”的表情。
Choco转身对旁边的助理道：“Venessa，VVVIP会员包厢，三位。”
李文和书桃跟随这个叫Venessa的女生进了电梯，上了三个楼层。电梯门打开，她们经过一个狭长但明亮的白色过道，李文惊讶地说：“这里好像《X战警》里的场景，好有未来太空舱或科学实验基地的感觉哦。”
“待会儿到了更加别有洞天，请沉住气，屏息以待。”Venessa笑道。
过不一会儿，她们来到了一个通体透白的空间，天花板上错落有致地排列着大小不一的圆形镜面板，空间中央是一个地槽式的环形白色羊皮沙发，空间四周都有一些圆形门紧闭着，Venessa转过身问：“瞿小姐今天要去哪间房？”
“闺蜜房。”书桃是这里的常客，对此驾轻就熟。
李文小声问：“什么是闺蜜房？”
“一般的VVVIP房，是一个人的，闺蜜房最多可以容纳五个人，这种感觉，就像是坎黛丝·布什奈尔写的《欲望都市》，几个闺蜜可以在这样的房间里，边做头发边分享她们对男人的不同见解和私密话题。我不喜欢VVVIP房间，因为这些发型师会为了推荐一款你从来没听过的洗护产品，而跟你爆料其他客人的八卦绯闻。富人们的绯闻万变不离其中，我耳朵都听出老茧了。”
Venessa走过来问：“瞿小姐要喝什么？”
“今天有Cosmopolitan吗？”书桃问。
Venessa作出一个抱歉的表情道：“今天没有了。”
“那就来一杯Calvados。”书桃说。
“那李小姐呢？”
李文被问得不知道如何作答，书桃看李文紧张得不知所措，就帮她开口：“她平日里不喜欢鸡尾酒，你看看有没有其它的。”
Venessa说：“要不来杯Springbank吧，这是我个人喜欢的口味。”
书桃点了点头，Venessa又问：“那要为书蕾准备什么吗？”
“燕窝就行，她最近不能饮酒。”
说完，Venessa去准备她们的饮料，书桃说：“这里的鸡尾酒非常出色，它们都是由来自纽约的RB调酒师MasahiroUrushido和MaxWarner提供的私人酒单，而且刚才说没有了的那款Cosmopolitan，是因《欲望都市》而声名大噪。Max喜欢将这款酒加冰块来饮用，粉红色的酒加入冰块十分令人赏心悦目，虽然在我看来有那么一点点俗气，但口感确实不错，我需要一款这样酸味重的酒来清醒清醒头脑。对了，这里还有来自Séduisant的糕点哦。”
这时书蕾已经进到了房间，她看了看李文，跟她打了招呼道：“看来最近我姐是黏糊上你了，你可要担心哦。”
李文笑道：“担心什么？”
“担心你没时间谈恋爱啊！”
“不会的，我男朋友平时特别忙，没时间搭理我，我只能天天黏着书桃啊。”
书蕾听李文这么一说，心里平衡了许多，便道：“哎，谁不想找个‘潘驴邓小闲’般的男朋友。”
李文一头雾水问：“什么是‘潘驴邓小闲’？”
书桃笑了起来：“这你都不懂啊！就是说这男的要有潘安的容貌，驴大行货，邓通钱财，年纪少小，平日闲得蛋疼有空陪你啊。”
李文问：“这是哪来的理论。”
书蕾噗嗤一笑：“这是我和我姐小时候偷看家里书柜里放着的《金瓶梅》，里面说的话。形容西门庆的句子。”
“好在书蕾找了个驴大行货的付远山，你看她这小日子过得，怪不得付远山再怎么出去沾花惹草，人家也舍不得忍痛割爱把这浪荡子给扫地出门。”书桃故意揭她妹妹的伤疤，想旁敲侧击让她妹妹引起警惕。
“哟，有些人不是也有邓通般的岳然求婚吗？怎么不见你束手就擒，还是因为喜欢那个闲得蛋疼的马骏，可是人家现在凭空消失，不理你了。”书蕾也不甘示弱，话里话外其实是想让书桃知足常乐，嫁给岳然未免就是件坏事！
只有李文在一旁叹了口气：“我只有潘安般的黄俊杰，绣花枕头一包草。看来我最惨。”
书桃笑着说：“这小子那方面不行啊？”
“还没做过。”李文道。
“那有潘安容貌就可以啦，看着养眼。”书蕾说。
“可不养身啊。”李文自嘲道。
“还没试过，怎么知道！”书蕾道。
书桃抢话：“话说这男人啊，如果你不考虑他的长相，财富，事业，为人，品格，那么唯一一样值得我们女人以身试法的东西，就是他的性——功能。况且你那黄俊杰也没你说的那么帅啊，你这是在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啊。”
此时李文眼睛睁得老大了！本想缓和一下她们姐妹俩斗嘴时的紧张氛围，没想到被这姐妹俩围攻，她心里又气又好笑。
书桃接着说：“我这样说可是有理有据的，廖一梅曾经在《悲观主义的花朵》里说过这么一个故事，有个女孩先选中三个男人，分一、三、五和他们上床，这样还剩下四天的时间无所事事。关于空闲的这四天时间她当时想出两种办法，一种是再找三个男友，或者一星期和他们每人上床两次，剩下的一天作为休息。这两种办法都不可行，前一种是因为她心不在焉常常叫错名字，记错约会。而后者，则需要他们对她有更大的吸引力。”
书蕾答：“那你的意思是，你要找七个男朋友换着睡？”
“去你的，我的意思是马骏就是有足够吸引力的男人，是七合一全能复方阿胶浆，补血补气啊，可是他不见了。所以廖一梅后面说了，对于人类来说，欲望和厌倦是两大支柱，交替出现支撑着我们的人生。一切选择都与这两样东西有关。”
李文说：“所以有欲望就会有相爱，有厌倦就会有背叛，书桃你是这个意思吗？”
“就是这个意思。”
有欲望就会有相爱。
是的，书蕾心想，她之所以这么放不下付远山，是因为她对付远山的欲望，比她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强烈，甚至是渴望！
有厌倦就会有背叛。
是的，书蕾心想，远山之所以会对许慧产生好感，那是因为书蕾十年如一日的长发飘飘，她必须要有一个全新的形象展示给付远山看，就像付远山刚才跟她说的那样“你需要一个新形象了”。
“姑娘们，各就各位，开启你们的改变模式，请这边走。”Choco带来三个发型师，将她们三人带进了“闺蜜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