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踏足

“这片沼泽地比我预计的大得多，考虑到步行会非常迟缓，一旦进入只能在里面过夜”，希亚说道。这在预计之内，塔兰特想说的不是这个，“侦测到树精吗？”希亚：“高空俯视没有看到树林活动的迹象。它们可能是沉睡状态，或者活动范围与我的侦查范围不重叠。”塔兰特：“吃早餐时我听本镇人讲了树精的情况。故事在汉普镇流传了很久，但没有人真正见过树精的全貌。”“没人见过？”“是的，他们看到的是活动的树枝”，塔兰特把餐厅老板的描述重复了一遍，“旅人被藤蔓缠绕，被树枝抽打，他们只顾着逃命，一部分人慌乱中陷入沼泽而死，一部分人逃了回来，从而佐证树精的存在，关于树精有多少、有多高却没人知道，治安军不打算去调查这个情况。”希亚仔细地玩味故事中的细节。“你想到什么？”塔兰特满怀期待。“你想到什么”，希亚反问。两人互相看着，从对方的眼睛里找到了相同的闪光：“鬼屋！”“没错”，塔兰特打个响指，“就是鬼屋的把戏，如出一辙，让森林里的东西动起来，让受害者自己想象对手是谁。骚乱发生在屋内便是鬼屋情节，发生在森林就是树精，如果没见过舒克林的花招，谁都会以为是树精。汉普镇的居民，或者是更早的哪个旅行者，给这个现象做出树精的解释后，所有人都会潜意识接受。”“原本我对你的情报抱有怀疑，但现在，它的真实性有百分之九十九”，希亚说道，“相同的作怪手法，加上不适合人类踏足的沼泽地，天然的庇护所，这些人可以躲在里面，他们用浮空术进出。”“我可以做个设想吗？”塔兰特请示。希亚：“说。”“我们不确定这个有悠久历史的家族有多少人，他们是否都有恶作剧的本领，只能以最坏的情况来推测，要进入他们的领地顺利带走舒克林非常困难。”“他们只会浮空术，我已经记忆法术免疫，要对付他们轻而易举。”“如果他们中有人会法术呢，破解你的免疫？”塔兰特把面包递给希亚。希亚坐到沙发上，她在思考对策，随手把面包放进嘴里，咬下去的瞬间崩到了牙齿，“这是什么！？”“这是汉普镇的美食，大家叫它木棍。”希亚捂着嘴，“什么材料做的，木头吗。”“对本地人来说可能就是普通的面包…”希亚把面包扔在桌上，“先做一次外围侦测，熟悉一下环境。”“好，我找商店准备物资和干粮。”“半小时时间准备。我去治安军办公室。”塔兰特找到汉普镇的杂物店，在那里准备了攀墙索、火石、松油、毛毯等物资，又在餐厅买了木棍和水。住在国都的这段时间几乎让他忘了野外冒险生活，竟产生一种还缺了什么的焦虑感。希亚在治安军那儿留下一本笔记本，里面记录了目前调查的案件以及在汉普镇的线索，下一步两人将进入沼泽森林，如果就此失踪，他们的尸体应该就在森林中。笔记本做了魔法防护，希亚嘱咐士兵只有国都来的治安军寻找铁匠铺的人时才可以取出。两人步行离开汉普镇，向着森林前进。“本地人很惧怕这个森林，没有马车愿意往这里走”，塔兰特本想找一辆车节省体力。“这个广袤的林地在治安军通用地图上却没有标识，现行的地图绘制标准该提高了。”“皇家地图上有这个区域。”“我知道。皇家卫队和治安军共同效力于国王，他们掌握的信息为什么不共享给治安军？内部消耗和排挤对抗花费了双方多少力量？不仅是皇家卫队和治安军，我们还能看到两个帝国之间的抗衡，两个种族之间的抗衡，合作明明可以获取更大的收益。”“如果你是问我解决方案，我有。”希亚转头看塔兰特。塔兰特认真地解释：“无法一起合作是因为没有公平的规则保障合作各方的收益，没有绝对的把握相信其它方履行义务，要实现公平和信任需要每个人都有这份信仰，也就是——玛克辛的指引。”希亚：“理论化的说教只能感动自己，玛克辛和他追随者数百年的行善没有给这个世界带来多少改变，所谓神的指引并没有你想象的重要。”法师们惯用居高临下的视角去俯视“人”这个群体，贬低这个群体的各方面素养，用一生努力拉开与自己同胞的距离，而神的信徒坦然承认自身的卑微，愿意在神的指引下奉献自己一生，塔兰特不善于说教，他相信虔诚的践行可以给其他人力量，让光明照耀他们。一块破旧泛白的警示牌立在前方，上面的痕迹依稀可以看出是哪几个字：森林有树精。希亚：“对神的信仰就像这个树精传说，相信它‘有’它才会‘有’，信仰的本质是信仰者自身的精神力量。”“不，信仰的力量来自神恩，神的注视和指引贯穿信仰始终，它是可以感受到的伟大，不是虚无的故事。没有信仰的公平才更像理论化的‘想象’，无从实现。”就这个话题谁都不会说服谁，两人同时停止讨论。树林的土地上覆盖着常年的腐叶，不远处有个动物脚印轮廓，塔兰特俯下身用手掌测算，“成年捕食者，可能是豹或者虎。”希亚注意周围，“豹的体重只有虎的五分之一，两者的脚印大小容易区分，这是虎。”塔兰特往前指着另一个脚印，“捕食中的斑豹脚趾扩张也会形成这种痕迹，斑豹擅长和林地环境融为一体，它们的皮肤色和树皮很接近。”“痕迹是刚留下的。”“我们应该把铁盾和铁锥带过来”，塔兰特嗅着空气中的气味，没有明显的动物腥。“据点不能留空，全员离开驻地进行调查不符规矩。”“看那个”，塔兰特指着一束棕色的花，花瓣如同呼吸般开合，有类似人眼的纹理，像三对眼睛，它们妖娆诡异地注视着塔兰特。希亚停在原地，“六眼黑蝶。”“那就是六眼黑蝶？”塔兰特记得这是魔法研究院在寻找的东西，他踮着脚慢慢往它靠近，能看清是一只蝴蝶停在花瓣上。“珍稀物种，整个红石很难找到它们的踪迹。”塔兰特盯着那六只眼睛，脚尖往前挪，六眼黑蝶安静地随着微风在花瓣上起伏。树林中有一声极轻微的异响，塔兰特停止动作，“你听到什么吗？”希亚仰起头，树上有块树皮动了一下，“……”，灰色的影子从上往下闪过，她被巨大冲击按进地上的腐叶里，意识中断。塔兰特转身拔剑，五步距离的斑豹露出利齿一口咬住了希亚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