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九章 被贞节牌坊压死的女人3
游家族人颇有微词,想借机霸占游家产业,但是游南月失了儿子后性情泼辣,将他们的无理要求全都挡了回去。但是为了不落人口实,游南月特地将游家的资产全都造了册子,免得族人戳脊梁骨,说她贪墨幼弟家产。
游珍与冰斋只差了两个月但是性子截然不同,他出生时游南月尚未出阁,对幼弟十分喜爱。在他刚蹒跚学步时,就为他做一些木质刀剑供他玩耍。等他三岁时,又整日带着他扎马步打拳戏耍。
对于老来子,游仲十分宠爱,见游珍高兴也就放任自流。游南月出嫁之后,对幼弟依旧十分关系,每次回门总要将他叫到跟前关照一番。所以接连失去了爹娘之后,游珍虽然悲恸,有姐姐庇护着,心中害怕却是少了。
按理说游珍和彭冰斋年龄相近,相处应该融洽。但两人一个好动一个又好静,春兰为了给自己还有两个女儿在冰斋面前争些脸面,明里暗里的挑唆着。金子的夭折冰斋拖不了干系,他年纪虽小心思却重,又受春兰误导,以为姨母对自己心存芥蒂。
原本彭冰斋一直称游南月娘亲,在游珍搬到府中后,改称姨母。游南月一人操持着两份家业,还有照顾着弟弟和继子以及两府中馈,整日忙的脚不沾地,对于彭冰斋改口一事教训过两次。
后来他倔着性子不改,游南月也没再管他,衣食住行还有吃穿用度上待两人不差分毫。一视同仁的做法,引来了冰斋的不满,他在春兰还有下人的教唆下,认为姨母拿着彭家的钱养游珍。
彭冰斋虽然心胸不开阔。但是资质极好,在念书上一点就通,又自幼勤勉跟着先生读了启蒙。先生等彭冰斋年龄大些,将他举荐到了静水城有名的儒师门下,游南月费心打点,毫不吝惜束脩。
如此彭冰斋安心读书,游南月则打理着游家和彭家的生意。一个女人家抛头露面受尽了冷眼。游南月尽数忍了下来。凭着经商的天赋,获得了众人的尊重,也不再因女子的身份。处处受人排挤和打击。
由于当初彭家在彭泰手中败了不少,所以游家的产业大约比彭家多了两倍有余。游南月知幼弟无心科举,喜欢武枪弄棒,怕他将来闯出坏事。所以将他带在身边教他做生意。
耳渲目濡之下,游珍在经商的天赋被激发。小小年纪说起生意经来头头是道。游南月对此十分满意,常常将游珍叫到跟前教导。彭冰斋白日在学堂读书,夜里也挑灯夜读,认为姨母和小舅舅满身铜臭气。所以不屑与之为伍。
游南星留给彭泰的信,在他失踪后由彭冰斋顺利成章的继承。他与继母生了隔阂,再看亡母那些关心抚慰的话心中自己戚戚然。
一眨眼过去了十年。游珍已经长成了可以**门户的男子汉,彭冰翟也过了乡试院试。在科举中拿下了状元郎之位,轰动了整个静水城。
游南月见继子和弟弟都有了出息,大感欣慰,考虑起了改嫁之事。这么多年来未尝没有人上门说和,但是游南月因亲丧子丧,一门心思扑在了两个孩子身上。
如今两人全都长大成人,游南月想着为两人张罗亲事后,她也该为自己活下半生了。游珍对此欣然应允,并主动为姐姐打听合适男子,彭冰斋却已刚入仕途,正合议亲让继母再等两年。
彭南月孤旷已久,并不急于一时,故而应了彭冰斋的要求。
彭冰斋进了翰林,因为文采出众容貌俊秀,得了圣上的青眼。当今圣上子嗣颇丰,膝下有二十几位公主,单当下适龄未出阁的公主便有五位。
状元和榜眼年约三旬,早已经娶了妻室,皇帝便将择婿目光放在了朝廷新秀上。他让几个公主隔帘窥视,若有中意的可择为夫婿,排行第十四的嘉禾公主看上了彭冰斋,皇上欣然应允。
周国皇权集中,并无驸马不得入朝一说,彭冰斋成了皇帝的乘龙快婿一时前途无量。
游南月对继子有如此造化十分欣慰,自掏腰包为他置办了许多家具,又将彭府中馈交到了嘉禾公主手中。彭冰斋在游珍另立门户时,粗算过他的家产,如今见两人相差甚远,顿时觉得春兰说的不无道理,游南月看似对他好,实际上一直偷偷搬了彭家贴补游家。
尚公主之后,彭冰斋在同僚中一下子成了炙手可热的新贵。尝到了权势的滋味后,彭冰斋渐渐有些得意忘形。他恐继母再醮惹人耻笑,思量过后趁着和公主正是蜜里调油之际,让公主帮忙在陛下面前美言为继母游南月立个贞节牌坊。
贞节牌坊对于整个宗族来说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但是对女人来说,则是将人活生生囚禁在楼里的枷锁。
凡是立了贞节牌坊的女人,一言一行都受人瞩目,莫说是再嫁,哪怕跟男子多说两句话也会被宗族视为大过,生怕节妇损了清名被收回牌坊。
嘉禾公主在宫中长大,出宫开府另过后对自己远的夫婿十分满意,她听闻了游南月的事迹特别钦佩,不知夫君的小心思,特地出宫为婆母破格求来了懿旨。
若以正经渠道,游南月多年前的污点,以及她守寡的时间根本挣不来一个牌坊。盖因嘉禾公主得宠,太后这才顺了她的心意。
一道懿旨,一座贞节牌坊,彭氏宗族欢天喜地,游南月彻底蒙了。当得知这牌坊是儿媳妇儿特意为自己求来时,游南月心灰意冷,出了这大概是继子的心思。
多年抚育养出了个白眼儿狼,游南月心灰意冷,只能绝了再嫁的心思,同时对彭冰斋也冷了下来。
游珍为姐姐愤愤不平,亲自到公主府求情,希望彭冰斋能改变心思。劝太后收回成命。彭冰斋任由舅舅在门外等了一天,闭门不见毫不为之所动。
彭氏宗族对于建牌坊一事十分伤心,很快贞节牌坊就立了起来。原来时不时外出和商户见面谈谈生意的游南月,在彭冰斋的“好意”下,住在彭家祖宅中过起了养老的生活。
可怜游南月不过三十多岁,便过上了老太君一样的生活。她过了半辈子女强人的日子,哪里能受的住这份萧索。前半生各种苦难没让游南月低下头。后半生这种漫长如死水的生活让她渐渐绝望日渐消瘦。
又是五年。游南月困守后宅除了游珍常探望她,平时鲜少见到外人,华发丛生老态毕露。游珍心里酸楚。又因彭冰斋鲜少过问姐姐,两人关系渐渐疏远。
当彭冰斋外调到静水城为官后,除了刚回来时拜见了游南月,后来又是鲜少登门。他还花钱大修了葬着游南星尸骨和彭泰衣冠冢的墓。
原本游南月已经认了命。哪料想晴天里又来了个霹雳,弟弟游珍酒醉后与姓蔡人争执不小心伤了对方性命。染上了人命官司。那人本是泼皮无赖,争执起因是他侮辱游南月说她少年**做寡妇时又为人风流。
游珍气不过与他争执了两句,蔡泼皮抽出刀来借酒行凶,敌不过游珍这才酿成大祸。原本此事两人皆有过错。因斗殴误伤性命,破财消灾几年牢狱之灾后便可重新做人。
然而这蔡泼皮家里颇有一番家私,不愿私了。抬着尸体告官喊着奇冤,让彭冰斋做主。并且放出话来。若彭冰斋不判游珍偿命就告他徇私舞弊,包庇自己舅舅。
彭冰斋对游珍素来不喜,又因贞节牌坊一事闹僵,粗查了案子后直接判游珍死刑,并且上自罪书给朝廷,愿代母受管教不言之过。
彭冰斋大义灭亲之举,赢得了天下人赞誉,人称彭青天,为他仕途之路扫除了障碍。游南月多方奔走,但圣旨下断无更改之意。她也拼着老脸求过继子,得到的同样是闭门羹。
可怜游珍年纪轻轻失了性命,留下了娇妻和遗腹子艰难过活。然而彭冰斋丝毫不体恤孤儿寡母,大笔一挥将游家财产大半充公,又拨出一些赔偿蔡家。
人人都道彭冰斋铁面无私,游南月失了弟弟才知自己究竟养出了一个什么货色。彭冰斋点了探花之后,提及亡母曾潸然泪下,并将她的几十封遗书背出,获得仁孝之名。
彭冰斋将自己的成就全归功于亡母垂危之际,留下的字字血泪的书信,使得已故彭夫人成了传奇女子。为生母留名,为继母请贞节牌坊,彭冰斋将游南月利用的彻底。
活了大半辈子,游南月才有些明白,虽然姐姐去了,但她无时无刻不在影响自己的生活。
没了儿子没了弟弟没了爹娘,只有一块贞节牌坊,压的游南月喘不过气来。
及至后来彭泰改头换面回了静水城惹得众人议论纷纷,彭冰斋私下里认了父亲,父子俩一起缅怀游南星,游南月才知她的一生错的离谱。
为活人守牌坊,可笑可怜,彭冰斋官居三品为亡母求封了淑人,这时却像是忘记了继母。
世间人人夸赞彭冰斋仁孝,生恩养恩两不负,为报君恩大义灭亲。
游南月被牌坊压了那么多年,终于生出了反叛的心思。她趁着夜深人静,来到了牌坊下,咬破了手指将彭泰未死彭冰斋与其相认,以及他大义灭亲真相书在牌坊上。
手指的疼痛,到了后来已经麻木,游南月怕血不够用,后半部分掺了墨汁。带着血腥味的字血淋淋的摆在牌坊上,游南月搬了个小凳子,将白绫挂了上去穿着当年出嫁时的粉衣在牌坊上悬了梁。
游南月的心愿:保护金子和游珍周全,拆穿彭泰真面目与其和离,与彭冰斋断绝关系。
刚看完任务要求,顾晓晓便觉眼前昏沉。
杜鹃开的极好,粉的紫的白的相映成辉,绿瓦白墙旁靠着一棵柳树,这是一个极其素淡的院子。
顾晓晓刚醒过来,头还有些疼,瞧着窗外的景色,意识慢慢清醒。这次接收的剧情太过详细和漫长,到了后来游南月割破手指在牌坊上写字时,顾晓晓甚至能感受到她的悲愤和绝望。
经历了这么多世界,古代虽然对女子要求苛刻,但如周国这个地步的还是少数。顾晓晓深呼一口气,理着思路,原主活了大半辈子最放不下的还是早夭的幼子和枉死的弟弟。
顾晓晓穿过来的时候,正是金子三岁彭冰斋七岁,想到金子顾晓晓胸口发疼。原主之所以大白天补眠,是因为前两日金子闹肚子闹的厉害,她一直守着又要照顾冰斋故而受了累。
趁着金子睡着彭冰斋跟着先生念书,原主这才睡了会儿。
偷得浮生半日闲,顾晓晓披衣起床唤来丫鬟洗漱换了衣裳。如果不去想身后冗杂,这三四月的春光明媚醉人,亦是人间好风景。
见夫人打算出门,碧萝乖巧的给她系上了披风,巧笑兮兮的说:“老爷行商回来了,正在考教大少爷,奶奶要不要去瞧瞧,听说背错一个字要打手心十下。”
若是搁在往常,游南月担忧继子定然会去看着,然后被彭泰鄙薄妇人之见宠儿如杀儿。
如今换了顾晓晓对彭冰斋无一丝好感,直接吩咐到:“不用,带我去厨房看看,我要瞧瞧金子的药渣,也好有个准星。”
游家开的有药铺,游南月未出阁前常往各个铺子跑所以懂些医术皮毛。所以顾晓晓提出看药渣的行为,并没引起太多关注。
顾晓晓此时只能感慨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在上一个任务世界中,练功之外一直刻苦学医。虽然不能像齐承剑那样被称为神医,但着实小有成就,并且记下了一些奇方。
这些方子里,便有调养身体的。金子因为不足月出生,一直气气血两虚,其实他不比冰斋笨,只因常生病总带着些无精打采的病气。所以除了游南月之外,没人发现金子的聪明。
也许彭冰斋也曾感觉到过弟弟的聪明过人,这些年代久远,顾晓晓已无法论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