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七二章 厂花与太皇太后之间的炮灰完
小皇帝前脚刚踏入书房,抬眼瞧见气定神闲的顾晓晓,满脸的义愤填膺瞬间化为了委屈,喊了一声:“母后。”
顾晓晓将书桌稍微整理了下,指了下身边椅子:“坐下再说,怎么了?”
朝堂吵成了一片,文武百官就差撸起袖子在金銮殿上干起来,五位一向稳重端方的顾命大臣也吵得不可开交,他在龙椅上坐着竟连插话的余地都没有。
更让小皇帝愤怒的就是陈斯年在殿上慷慨激昂,将自己如何隐忍,如何为了大周国祚和风玉停及闵泽等人周旋之事大肆宣扬,同时颠倒黑白构陷忠良,偏偏还有很多人信了他的鬼话连篇。
小皇帝恨不得拿起龙椅旁的花瓶,砸陈斯年一个满脸开花,偏偏还要坐在龙椅上,听着他信口雌黄,以及攀附于他的乌合之众的添油加醋。
可恶,可恨,镇西军在边关为了百姓安危浴血奋战,这些国之蠹虫却吸食着百姓膏粱,大言不惭的污蔑着朝廷栋梁。
小皇帝越想越气愤,小脸憋得通红,两手握拳放在膝上,缓了半刻才压下情绪放低了声音问到:“母后,我们还要忍陈斯年到什么时候,他实在欺人太甚!如今民间许多不明就里的人,都在谣言闵家与蛮人勾结,朕怕长此以往对闵家不利。”
仲春时节,顾晓晓披着兔毛坎肩儿,两腮透着红晕,眉目清明神清气爽,从她脸上看不出大周动荡朝廷风波来。
所说泰山压顶不弯腰,大约就是她此刻的状态,顾晓晓不是没心没肺,只是形势越危急,她就越要保持冷静,以免做出错误的判断。
如今黑云压城,千钧一发,陈斯年将一切可调动人马牢牢控制在手中,她稍有不慎就要付出惨痛代价。
陈斯年想赢,不择手段的赢,哪怕血洗皇城也在所不惜。顾晓晓也想赢,但希望能尽可能的减少无辜百姓的伤亡,同时也能避免血洗京城的局面出现。
他们于做人准则家国大义之上背道而驰,如今却要进行生死之争,顾晓晓从来不会小瞧任何一个卑鄙无耻之人,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他们能突破底线到什么地步。
想到这里,她眉眼微低扫了一眼桌上的书信,唤了一声红杉,让她拿出去送给仪鸾司的人,却没开口回答小皇帝的话。
小皇帝眼看红杉拿走了书信,忍不住再次问到:“母后,您到底有何打算,还望告知儿臣。“
让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像大人那般沉住气,显然有些强人所难,顾晓晓将书信送出口,心下稍定,这才缓过神儿来和小皇帝解释其中缘由。
“闵泽带着强弩军进京了。”
在这种时刻,顾晓晓从重点讲起,小皇帝喜上眉梢惊道:“闵少将军回来了,可喜可贺,只是他带兵入京,会不会受到阻拦?万一陈斯年等人再从中做文章,又该如何是好。”
小皇帝能想到这里,已经很让人欣慰。
“莫要忧心,风司长还有几位大臣早有安排,很快朝堂就要变天了,皇儿也不必再为此忧心。”
顾晓晓不是信口雌黄,就在她和小皇帝谈话后第三天,朝堂之上惊雷再起。
这次,被人联名上书痛陈其十大罪及若干罪责的人成了陈斯年。此一时彼一时,陈斯年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闵家在劫难逃,谁承想边关局势突变,镇西军趁着蛮人放松警惕之时,主动出击将其打的落花流水。
最让人激动的便是,大周将士在蛮族铁骑前吃了不少亏,这次却以极小的伤亡,大胜蛮族骑兵。有人说是上苍保佑大周,消息灵通的人则说,那是因为大周又出现了一支战斗力极强的神秘军队,他们有着百丈之外将铠甲射穿的强大弓弩。
无论如何,大周百姓总算是安下心来,边关一场又一场的大捷,是闵家忠心的最好证明,陈斯年之前的诬陷自然不攻自破。
同时真相浮出水面,陈斯年和蛮族勾结的证据,风玉停在闵泽的帮助下拿了出来,但其进京的消息尚是个秘密。陈斯年和蛮族勾结出卖大周边防图,许诺给蛮族提供粮草和御寒衣物,还承诺将西木城割让给罗图部落的事儿,全都曝光了出来。
一时间,陈斯年遭到千夫所指,万人唾骂,他先前弄权藐视陛下,有****后宫之嫌,与投敌卖国诬陷忠良之事,堪称丧尽天良。
百姓自发请愿写联名书,要求斩除奸佞,朝中文臣将陈斯年累累罪状写成奏折,摞起来竟然有半人那么高,要是将所有人的奏折加在一起,几乎能将陈斯年给活埋了。
他所犯之罪罄竹难书,人人提起陈斯年来咬牙切齿,恨不能生啖其肉,他多年所犯罪恶全都大白于天下,连同他和太皇太后白容波狼狈为奸,生下一女寄养在北静郡王府,后来怕事情败露杀掉女儿之事也暴露出来。
虎毒尚不食子,陈斯年恶贯满盈程度,让人震惊,这个时候风玉停也将太皇太后再次有孕的消息抛出,还有她当初赐死嫡亲姐妹,只是为了争风吃醋,也大白于天下。
到了这一步,朝堂上几乎呈现一边倒局势,除了那些依附于陈斯年无法抽身的人,其他人全都加入到讨伐陈斯年的阵营中。
几位顾命大臣在商议之后,由皇帝下旨,废黜太皇太后白容波和东厂都督陈斯年之位,同时将二人缉拿归案,三堂会审之后斩立决。
陈斯年是如何肯俯首认罪束手就擒,被逼到如此地步,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调动手中所有人马,开始进行逼宫。
动手前,陈斯年曾粗略算过京城兵马,以及京外军队调到京城的时间,得出结论他能调配的人手,要远超于小皇帝一方。
镇西军虽然强大,在对抗蛮族的战争中占据着优势,但战争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陈斯年判定其不足为惧。
为了出其不意,尽快拿下皇城,携天子以令诸侯,陈斯年原本打算从宫中起事,将小皇帝软禁在乾清宫中,借此要挟朝中文武百官听他号令。
陈斯年自以为胜券在握,谁知出师不利,兵马刚刚集合,便遭到突袭,但到了这一步焉有回头之路,他对众多追随者许以高官厚禄,利诱他们拼死一搏。
厚赏之下必有勇夫,再加上他们这一仗若是胜了就有从龙之功,若是败了就是乱臣贼子,家人也会因谋逆罪被株连,所以众人战意十足。
一直笼罩在京城上空的阴云,终于开始发作,惊雷过后,春雨哗哗的下了起来。
陈斯年手持利剑,指挥手下将士与仪鸾司及一小半不愿听从他指挥的禁卫军相斗,目标直指乾清宫。
风玉飘摇,沉寂数十年的紫禁城兵戈再起,京城城门禁闭,到处都是身披甲胄的士兵,百姓被严令闭门,不可私自外出。
即使没有这条命令,也不会有百姓大着胆子外出的,边关战役刚有起色,他们提着的心好不容易放了来了些,转眼京城又闹了这么一出。
皇城根儿下的老百姓,甚至能听到宫墙内的刀剑声,这代表着什么?老百姓提心吊胆的窝在家中,他们几十年都没见过这阵仗了,难道真的要变天了。
据说谋逆的是那个丧心病狂的九千岁,要是他赢了,日后天下百姓岂不是永无宁日。家家户户不约而同烧起了高香,一心祈祷着京中动乱能早些平息,乱臣贼子可以早日伏诛。
黑夜降临,刀兵在风雨中相撞,偶尔有火花激荡而起。夜色中,闵泽率领强弩军,来到了宫门前,他的手中拿着当今圣上御赐金牌和圣旨。
春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偶尔响起几声惊雷,池塘中的锦鲤时散时聚,柳树随着风雨摇摆。
慈宁宫中,白容波一身盛装,头上戴着凤冠,端坐在豪华的美人榻上,除了高高隆起的腹部,还有难遮憔悴的面容,和她当年入宫时比似乎没什么不同。
她修长的手指交错搭在一起,精致的金色甲套折射出夺目的光芒,护甲下她的手指光秃秃的,指甲才刚刚和指尖平齐。
风送来泥土腥气,还有万物生长的气息,但白容波嗅到了血腥味,嗅到了死气,肚里孩子闹腾的厉害,都说七活八不活若她肚里的孩子发动,到底能不能活下来。
白容波眼底青黑一片,光洁的发髻散发着桂花油的味道,冲的她有些想吐,但白容波姿态始终不变。
她仿佛能听到宫墙外刀剑撞击的声音,仿佛看到了血肉横飞的场景,闻到了铁锈一样的血腥味。
但其实,什么都没有,除了哗啦啦的雨声,还有神色惶恐的宫女、太监,已经有人不见了。
他们到底是收拾包袱逃走了,还是找了个角落躲起来,白容波毫不关心,她的表情很漠然,瞳孔泛着淡淡的灰色。
过了许久,白容波才僵硬的开口:“什么时辰了。”
她问话时,朱唇一张一合,脸上肌肉纹丝未动,厚厚的粉结实的贴在脸上。
莺歌身子猛的震了下,随即小声应道:“回禀太皇太后,申时了。”
已经一天一夜过去了,白容波垂了垂眼脸,一颗心轻飘飘的不知到了哪里,再次缄口不言。
福公公木偶似的守在门边,一双眼睛看着连天连地的银线,雨滴溅在他的脸上也浑然不觉。
慈宁宫绿柳穿墙姹紫嫣红,假山流水巧角飞檐,四季花开不断,雪压青松时宛若一座水晶宫。
福公公脑海里想着他还是个孩子时入宫看到的场景,那时候他个子小常被人欺负,但他眼头活,谁欺负他都不生气,像只小哈巴狗儿似的讨好着早年入宫的小公公们。
后来又讨好那些管事,再后来则是讨好大监、九千岁和皇后了,到了这一刻,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去讨好谁了。
一天一夜,他的心如擂鼓,耳膜都快被震破了,一心盼着九千岁能凯旋归来,将叛臣贼子捉拿,重新站在大周权力巅峰。
但不知为何,福公公心里总觉得不稳妥,曾在冥冥中帮他度过几次生死劫的直觉告诉他,这次九千岁很可能要失败了。
要说为什么,总归不是因为邪不压正,福公公活了大半辈子,根本不信老天爷会睁开眼看这世间黑白。
若真的有天道,那么他们这些可怜人,又怎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雨,停了,花团锦簇风景如新,慈宁宫却无端的透着一股死气,连宫人的表情都透着莫名的绝望。
明明,结果还没有出来。
“轰——”
一声炸雷,一道闪电,引得宫人抬头看,慈宁宫大门轰然开了,陈斯年身披甲胄戴着近百个手持各种利器的人冲了进来后,又命人将大门堵上,接着手持利剑直冲正殿来。
宫人见此场景傻了眼,有宫女失声尖叫,陈斯年看也不看直接一剑透心刺了过去,然后将剑抽回来头也不回的离开,那宫女瞪大眼睛张大嘴巴不可置信的倒了下去,胸口喷出鲜血来。
出了人命,慌乱的人更多了,还有人想尖叫,陈斯年直接冷眼扫了过去:“全都不许动不许出声,否则格杀勿论。“
他话刚落地,身后铠甲上血迹斑斑的士兵们,毫无温度的眼睛扫向了宫人。
没有一个人敢动,没有一个人出声,想哭的宫女几乎要吓的昏厥过去,牙齿丝丝的咬着袖子,控制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
陈斯年就这样穿着带血的铠甲,提着犹在滴血的剑,一步步走向了正殿。
白容波的表情终于松动了,看着背光朝她走来的陈斯年,她两腮肌肉忍不住抽搐,手指也在无意识的抖动。
一切已经明了,她看着陈斯年,想要开口嗓子却干得厉害。
陈斯年很久没有这么狼狈过了,看到正襟危坐的白容波,他牙齿有些冷,往前走了几步:“容波,我们要走,立马走,马上走,罗图部落的人会在宫外接应我们。换衣服,不,衣服不用换了,你跟我立马从地道中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