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5章 女鬼的心愿(3)

内衣缤纷如雨,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对峙中的两人俱是身上一寒,感到一阵浓郁的鬼气袭来,带着凛冽的寒气,一时间两人周围温度骤降,冷得如堕冰窖。鬼气所过之处,身躯四肢渐渐不听使唤,变得麻木起来。

这寒冰鬼气原本对两人来说算不得什么要命的术法,可两人偏偏都是运足了全身真元与对方拼斗之际,谁也不敢分出功力来抵御这寒气,一会功夫竟然都被冻得结结实实。

“唉~我好冤啊!”

试衣间的布帘打开,一个哆哆嗦嗦的声音传了出来。随着声音,女鬼一步一挨的从试衣间里出来,连衣裙衣领还松松垮垮的,露出胸前半块雪白的弧线。

女鬼战战兢兢走到张红卫身后,先抬腿绕过张红卫的身子轻轻踢了踢那持伞的中年男子,见他只是龇牙咧嘴的干瞪着眼没有反应,于是大着胆子伸出雪白的手臂,一把掺起张红卫就往外跑去。刚迈动步子就踉跄了一下,低头发现是被那男子掉在地上的伞柄绊到,慌忙中连甩了几下才挣脱,这才跌跌撞撞爬起来,继续拽着张红卫逃了出去。

等到那中年男子挣脱冰寒鬼气的束缚时,一人一鬼已不见踪影。男子气呼呼的拄着小花伞,舌尖顶着腮帮子又抽了一口气,感觉要不是这两天牙痛上火,心神大受干扰,才不会让这一人一鬼大摇大摆的逃走。不过女鬼身旁的那个男人,也颇有点修为,不像只是个混饭吃的风水术士,看来那边传递的消息也不尽然靠谱。只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嘿嘿,这人心隔肚皮,不可不防啊!没准那边也是在等着看自己笑话呢。

中年男人眯着眼,一面仔细的想着,一面走到一旁仍然呆若木鸡的女营业元身旁,伸手从她嘴里把硬糖掏了出来,重新又扔到自己嘴里,啧啧有声狠狠的吮了几下,然后干脆整颗吞了下去。

除非灰飞烟灭,否则这女鬼再怎么样作乱,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中年男人挥了一下拳头,暗自宽慰着自己。又抬手扶了一下眼镜,却发现眼镜腿上还夹着一根细细长长的布条,布条的那头连着一块窄窄的三角形布片。

中年男人皱着眉头,把眼镜取下来,又用三角形布片擦了擦镜片,好整以暇的将布片折好,揣到自己怀里。然后拖沓着脚步,缓缓的走开了。

好一会,女营业员才如梦初醒,只觉得满嘴清凉甘甜的薄荷糖味,正觉得奇怪,又低头见到一地的衣物,却又想不起到底是哪个该死的家伙在捣鬼,只能自认倒霉,埋头清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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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已经是华灯初上,新居里,女鬼穿着新衣服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一双惊心动魄的长腿翘到茶几上,一边舒坦的抱怨着新鞋穿得好辛苦。一边用脚尖勾着新买的高跟鞋,在半空中晃悠。

“那个男人是谁?”张红卫皱着眉,看着女鬼笔直的小腿,有点没法集中精神。

“哪个男人?”

女鬼没控制好力道,高跟鞋一下子飞得老远,差点砸在张红卫脚面上。

“那个在商场里碰到的男人!”张红卫无奈的提高了声音,尽力保持一副严肃的态度向女鬼追问。

“啊?那个人啊?先生不说我都快忘了......”女鬼嘟着嘴,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望着张红卫,眼神似乎有点扑朔迷离。

“......不过,现在伦家是真的忘了。”

女鬼再一次绷紧脚尖,雪白的脚趾耀武扬威的张开,冲着张红卫指指点点,灵活得像是一双小肉爪。

张红卫看着她用脚趾比划出的姿势,心里忽然父爱满满,暗地觉得女鬼可爱极了。可该问的还得问,于是板着脸继续问道:“你怎么会不知道?那人明明说你是他养的!”

“伦家当然不知道啊,因为伦家傻嘛......”

张红卫问得义正辞严,女鬼答得理直气壮,张红卫彻底没了话。

“装人样好累呀。”

女鬼见张红卫不再追问,晃晃悠悠站起身来,扑的一声,一阵云烟闪过,已经收了具象化形的神通,新买的衣服散了一地。女鬼身上还是穿着那一袭白袍,在屋子里东摇西荡。

张红卫偷眼瞟了一下横七竖八扔在地上的衣物,发现内衣外衫品类齐全,一颗心这才算是彻底放下了。

“干嘛不穿新衣服?”张红卫像慈父似的跟在女鬼后面,把衣服一件件捡起来抱在手上,望着女鬼问道。

“伦家要放火。”女鬼在屋子里兴冲冲的乱翻,在厨房和客厅里来来回回转悠。

女鬼的回答让张红卫听得一愣。瞪圆了眼睛问道:“放火干嘛?”

女鬼终于从厨房碗柜抽屉里找到一盒火柴,停下来忙里偷闲对张红卫答道:“你傻呀,伦家是鬼,衣服要烧给我才算数的嘛。”

“哦......”张红卫点点头,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个道理。还没等他说话,眼角就瞅见女鬼满意的抽出一根火柴,打算在客厅里纵火,吓得连忙拦住。

月明星稀。

张红卫的房子在顶楼,上面连着顶层露台,一人一鬼抱着衣服和火盆,上了顶楼。张红卫捡了块石子在地上划了一个圈,将火盆和衣服堆在中间。不经意间眼角扫到连衣裙衣领上的价码标签,眼皮不由自主跳了一下。

“喂,你没有名字吗?这怎么烧给你?”张红卫摇着手里的火材盒,望着女鬼问道。

女鬼撩起额角的长发望着张红卫,鼻子和嘴巴紧紧的皱成一团,好半天才从鼻腔深处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伦家好冤哪......连名字都没有......”

“打住!”张红卫赶紧把女鬼的长篇大论堵住,补充说道:“其实祭主在此,只要有个名号就行。”

女鬼眉眼舒展开来,沉吟了一会,说道:“就叫千古好了,我看到过人家都在花圈上写‘流芳千古’。应该是好词!”

“还花千古啊你......”

“好耶,就花千古了。”

......

“还是叫楚楚吧。”张红卫望着女鬼,提了个中规中矩的建议。

“嗯,也不错,诗云‘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女鬼摇头晃脑的附和道。

“蜉蝣?”张红卫望着女鬼,挑了一下眼睛。

女鬼也不再解释,只是低头轻轻唱了起来。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

心之忧矣,于我归处。

蜉蝣之翼,采采衣服。

心之忧矣,于我归息。

蜉蝣掘阅,麻衣如雪。

心之忧矣,于我归说。”

歌声在静夜中飘荡,张红卫听得不是太懂,只是从那曲调中听出一丝感伤。他原来想的是楚楚可怜,倒也合了这首歌的意蕴。

“这首歌说得是蜉蝣的翅膀又薄又亮,就像这些美丽的衣裳。我的内心忧伤,不知哪儿才是我归宿的地方?”

女鬼轻声对张红卫解释道。火盆中冉冉升起的火苗,印在她一双澄澈的眸子里,显得格外清亮。张红卫望着女鬼的侧影,觉得脑子里乱哄哄的,不知怎么的,竟有了几分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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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了,睡觉。先生对我这么好,我决定以后不压你了。”

楚楚果然换上了新衣服,欢欢喜喜的跳到床上,又弓起腿来睡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