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2章 春梦无觅处
李婷望着张红卫犹豫了一下，终于开了口。
“这事说来有点太奇怪了，由不得不往那方面想。”
李婷红着脸，说话声似蚊子嗡嗡声，全没了刚刚的开朗劲。她一面说着话，一面把张红卫让到沙发上坐了，又走到窗户旁边把窗帘拉上。正要合上门的时候，院子里响起了一阵急急风的锣鼓点子声。
张红卫探起身好奇的往院子里望去，正好瞧见正屋的大门开了，唐家老太爷一手端着那只印着“为人民服务”的搪瓷茶缸，另一只手举着收音机，自得其乐的跟着收音机哐起雷台、哐起雷台踱着四方步从屋里出来。
一位身穿白大褂、手里捧着药盒中年女人紧追慢赶的跟着老太爷的屁股后头，想要把药盒递到老太爷手里，却被老太爷毫不客气的推开。
“婷大秘，我是没办法了。”
中年女人站在院子里转身对站在厢房门边的李婷嚷嚷了起来，抬头正好跟张红卫看了个对眼。
“嗳？大婷，你有客人？”
中年女人有着一张福气的胖脸，两边腮帮子颤巍巍的鼓着，显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没事，不是外人，赵大夫，您这是怎么了？”
李婷往里让了让，给中年女人腾了点地方，顺手又把书桌前的椅子掏出来递了过去。
被称作赵大夫的女人也不进来，只是走到在门口稍微往里多看了张红卫一眼，扭头往院子里指了指，压低了点声音跟李婷说道：“还不是因为老太爷，说什么也不肯吃药，又得麻烦你出马才拿得住他。”
“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去劝劝老爷子。”
李婷笑着伸手从赵大夫手上把药盒接了过来。站起身跟着赵大夫往外走，走到门口里，又回头对张红卫抱歉的笑了笑，说道：“不好意思，您先在这儿等会。我去去就来。”
老爷子那边收音机里的急急风已经转了西皮散板，此刻见了李婷拿着药盒出门，猛然间一个利索的转身，脚下踩着丁字步，右手手臂靠在胸前起了个英雄好汉的架势，双目圆睁瞪着李婷和她身后的赵大夫一个亮相。
“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唉张。总共才有十几个人，七八条枪......”
老爷子摇头晃脑，派头起得十足十。可惜这一段唱下来荒腔走板，又用力过猛，感觉杀气腾腾，倒像是皇军进村。
李婷走到老爷子身边，趁着老爷子换气的功夫，将药盒举到老爷子面前晃了晃，凑趣的用京剧的念白说道：“老爷子，该吃药了。”
“没工夫吃。”
老爷子摇了摇头，慢腾腾把李婷手里的药盒推开，望着她说道：“陪我把这段沙家浜唱完。”
转脸又对着一旁远远站在门旁的张红卫招了招手。喜笑颜开的招呼道：“来，小伙子你过来，瞧你长得真好，贼眉鼠眼的唱刁德一最合适。”
张红卫红着脸，没搞清老爷子这段话是在夸人呢还是在损人。再看到李婷笑咪咪的随手把药盒递给身旁的赵大夫，往自己走过来的时候，张红卫觉得唐府这场精神文明建设怕是躲不过去了。
“嗳，我不会。”
张红卫冲着李婷直摆手，李婷不由分说拖着张红卫站到院子中间。张红卫是真不会唱戏，但是看着老爷子手里热气腾腾的茶缸，生怕老人家一个不高兴再次使出绝招，只有硬着头皮跟李婷逐字逐句的串了词，三个人对付了一段《智斗》。
老爷子依然唱得铿锵有力犹如鬼子进村，张红卫唱得跌宕起伏犹如阉驴宰猪，倒是没想到李婷唱的是字正腔圆，意外的好。老爷子唱满意了，顺手拍了拍李婷肩膀，说道：“还是大婷子乖，最近这嗓子又涨了。”
赵大夫见缝插针的把药盒递了过去，老爷子看也不看，从药盒里抓出药往嘴里一塞，就着手上的茶缸，英勇豪迈的一扬脖子，把药咽了下去。然后斜挑眼往张红卫身上瞟了一眼，哼了一声，嘴里也不知道嘀咕了一句什么，扭身自顾自踩着哐起雷台回了房间。
倒是把张红卫吓了一跳，老爷子这是什么意思？看起来不像是在犯病啊？
重新回了房间，李婷过意不去，对张红卫解释道。
“老人家刚刚的意思是说你的功夫下的不够，还得再练练。你别往心里去，老太爷年纪大了，就爱个京剧。没办法，要哄着老太爷开心，还得认真学点。”
“您这唱功不简单，怕是真练过。”
两个人聊了两句，有了这段插曲，李婷稍微放松了一点，再起身将屋门关了，拧上了门锁。
“这次麻烦您来，真是遇上点怪事。”
屋里门窗紧闭，光线就有点暗了，带着几分阴冷。李婷说话的声音有几分颤抖，嗓子眼像堵了东西，又尖又细，把她自己吓了一跳。于是伸手摁亮了屋里的日光灯。
“快一个星期了，这段时间每晚只要我睡着，就会梦到同一个梦境，特别真切。梦里我一个人走在一个青石路面铺成的街道上，街道两边是一栋挨一栋的两层旧式小楼。”
李婷声音停顿了下来，低头看着脚下，陷入了沉思。张红卫强忍着好奇心，等着听下文。
过了一会，李婷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接着说道：“街道的尽头有时候是一处宅院，有时候是一所洋行，但不论是哪儿，都能看到一个英俊的男人背对着马路站着，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睛是弯弯的，笑起来的样子很迷人，然后就发生了点那方面的事情......不知怎么的，每当那个时候，我都特别清醒，甚至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说到这里，李婷脸色变得绯红。她停了一会，抬头向张红卫问道：“张师傅，在梦里我居然能意识到我是在做梦。你说是不是很怪异？”
“这个也不算怪异吧？没准只是普通的梦而已。我也常常梦到似曾相识的场景，不一定都和妖魔鬼怪有关。”张红卫摇了摇头，对李婷安慰道。
“别笑我，要仅仅是这样，我也不至于害怕，可现在每晚起来，都是一身汗，而且......”
李婷站了起来，在张红卫的注视下，缓缓的解开了自己的衣领，在她胸前两团波澜壮阔的肌肤上，留着一块青紫色的痕迹，像是胎记，又像是唇印。
“这......不会是你男朋友？”
婷姐裸露出的肌肤随着她的呼吸上下起伏，张红卫皱了眉，努力克制着心里精彩纷呈的念头，仔细端详了半天，只觉得婷姐身上味道很好闻，但是没有什么邪祟的迹象。看不出端倪。
李婷红了脸，就说不是呢，这痕迹留在这儿，跟他解释起来可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