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落雪

黎明破开天地,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夜色被晨间的清寒洗过,褪去了漆黑颜色,寒风呼啸自冷漠的天穹之上的晦暗阴云里袭出,肆虐着古老的皇城。

慕云飞沉默的睁开了眼睛。

一夜未眠,在庭院里静坐了一夜。

露珠挂在他旁边的花草上。

他手中的那朵残破玫瑰在阴寒的光线下反射出淡淡的艳红,边缘变得漆黑,仿佛腐烂了一般,残香犹在。

然而,就在此时,一阵清风袭来,玫瑰飘落,落在他的脚下。

慕云飞看了看,没有说话,然后,起身,转身,身动,回房,关门,闭窗,躺下,闭眼,睡去。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自然的仿佛没有一丝瑕疵,顺理成章。

然而,却诡异,很不能了解。

比如,玫瑰的飘落,慕云飞接不住吗?

比如,一夜未眠,第二天,寒晨还未散尽,就闭眼梦睡。

比如,爷爷的灵棺放在祠堂,慕云飞暂时还没有去。

再比如,能悄无声息抹杀掉皇子的凶手是谁?慕云飞也没有管。

这一切很不合理,然而,慕云飞却这样做了。

做了便有做了的道理。

可是,道理何在?

很不能理解。

但也很好理解,原因很简单。

简单的都有点复杂。

因为慕云飞累了。

累了?是的,他累了,他困了,他疲倦了,他昏沉了,他没力气了,他想睡觉了。

就这么简单吗?

是的,就这么简单。

简单的都有点不敢相信。

实际上,他有很多事要做,很复杂的事情要做,也有很多简单的事情要做,而且还有很多必需一定要做的事情,更又许多艰难险阻的事情要做。

这些事情做起来,需要花很长的时间,很大的精力。譬如说,守灵。

譬如说,去王府看望,拜祭。

再譬如说,查凶。这里的凶,指的是凶手,谁能够在悄无声息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抹杀掉琉璃承,又没有丝毫的惊动王府里的人,这看似不可能发生的事,却发生了。这个神秘的凶手,究竟是何人?有着什么样的目的?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是谜团,这些事,做起来,需要花很大的力气,很大的精力。所以需要休息。

但这不是真正的原因。

真正的原因是,慕云飞想抽丝破茧,揭开一层层面纱后面的真相,掀开一个个阴暗血腥的计谋,找出那个人。

那个令整个皇城的水都变得混浊的人。而这个人就在皇城内。普通人,看不明白,看不懂这皇城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琉璃皇城正在发生着什么事,恐慌正在悄无声息的蔓延。一些经验很厚的人,或者说,能够微微上得了台面的人,鼻子能够极度灵敏的嗅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正在发生着,但慕云飞也能隐约的猜到。

仿佛有人布下了一层层环环相扣的阴谋,或者说是网。

只不过这张网很大。

大到了整个琉璃王朝。

北方被罩住了,太子便死了。

南方被网到了,青焰主帅便亡了。

皇城被蒙上了,一个很强的皇子便挂了。

远在八百里之外的炎城,仿佛那张看不见的网结了个点,然后,炎城之主便没了。

所以说,这张网很大。

而慕云飞要做的就是掀开这张网,因为编这张网的人害了他的爷爷。

所以,慕云飞睡觉去了。

因为睡好了,才能做这么多事,这么急迫而艰难的事。

屋内,慕云飞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便是沉沉睡去。

而屋外,阴沉的天空不知何时,落起了雪。

雪花自昏暗的天空上那巨大的阴云里飘落下来。初时,是丝絮般的柔雪,如初风般飘来,有点微寒,但不是很冷,长街上一个驾车的中年人整了整衣衫,雪花落在他粗糙的脸颊上,便抬起了头,仰望着灰蒙蒙的苍穹,感叹到今年的寒冬来的比较早,但必然很冷,也很狂暴,马车拐了个弯,人便窜进了巷子。从巷子里出来的却是一个白袍身影的人,他望了望天空,雪花如云絮,微冷,但不是很刺骨,有点暖意。暖意的不是雪花和阴云,而是这座城,这座城里的那个人,那个人是皇后,这个白袍身影是邢风。很早很早之前,天空也是飘着满天雪花,也是这座城,邢风也是从巷子里走出来,然后,走到了一座桥,遇到了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三分冰寒七分美艳的绝世美人,长发飘舞,细雪点点,自桥的另一面走来,邢风从这面走来。两人在桥上相遇,女人眼眸如秋波,恍如两汪清澈的泓泉,深深的吸引了邢风,那个潇洒不羁的少年邢风。然后,各自离去,再然后便是回忆,最美的回忆。

雪花犹如流萤般在飞舞的飘落,邢风有感而生,然后,在雪地里,来到了那座桥,桥在,邢风也在,雪花也在漫天的飘散,只是那个人,不在。

……

一座辉煌宫殿的顶端,陆离站在上面,目光深沉的瞭望着雪花铺白的楼阁,白雪弥漫的天地,放眼望去,整个天地都在缓慢的变成瑞雪的世界。寒风自天边呼啸的咆哮而来,卷动着整个皇城,发出呼呼的巨响。

天空的雪花大了。不再是初时的柔雪。

纷纷扬扬的飘落,铺满高低不同的楼阁。

天外在落雪。

屋内,没有太寒冷。

因为慕云飞关上了窗子。

时间在悄无声息的划过。

一缕雪丝自窗户的缝隙里飘进来。被风吹落在慕云飞的脸颊上。

突然,慕云飞醒了,眼眸缓慢的张开。

慕云飞动了,来到了窗口,推开了窗户。寒风突兀的袭来,雪花随着冷风骤然扑面而来,刺骨的寒气更是刺痛着肌肤,慕云飞眼眸却凝视着窗外,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在满天飘坠着,狂风怒吼着。目光扫视在远处看不清的树枝上,望着那压弯了腰的树杈。然后深深吸了口气,走出房门。

走出房门的那一刻,慕云飞的眼眸特别的闪亮,仿佛是闪烁的星辰。因为慕云飞睡好了。

睡好了,便要开始做事了。

慕云飞做的第一件事,是去祠堂。祭祀了爷爷,直到暮色渐浓,天空早早的阴暗下来为止。

火光早早亮起。

光焰的照耀下,一道华丽的马车停在慕府门前,下来的是梦珠,只不过这次没有平时来到慕府之际的那种兴奋,或者说喜欢,明亮的眼睛里有着淡淡的忧伤。

梦珠走了进来,顺着很熟悉的院子,来到了祠堂。

祠堂里,很寂静,慕云飞没有说话,梦珠也没有开口。

直到夜色染黑了窗户,慕云飞平静的说道,“你有没有去过。”

“没有。”梦珠声音有点悲伤的嘶哑。

去过指的是看望,看望指的是拜祭。

拜祭的当然是七皇子琉璃承,梦珠没有去,先来了慕府,先看望了慕云飞。

慕云飞平淡的说道,“明日我们去。”

梦珠点点头,回道“恩。”

然后便是离开了,乘着马车,车痕在雪地上留下两道清晰的痕迹。车棚上落满了厚厚一层的松雪。

风更大了。

雪更寒了。

积雪堆了起来。

马车逐渐消失了踪迹。

整座皇城在暴雪下,显得更加阴森,变成了一座寒城。

黑色笼罩了下里。

夜来临了。

慕云飞没有睡,盘腿坐在床榻之上,眼眸紧闭起来。淡淡的金光自他体内弥漫开来,房间内充满了灵气,一道道雄浑的灵力布满在他的周身。一道道光芒也是大放出来。光芒胜过了房内的烛火,金色的光晕令的整个巨大的房间变得更加明亮,而慕云飞就坐在那团金色光晕的中心,身体表面不知何时飘浮着密密麻麻如实质般的金色细小颗粒,看上去有着一种浓郁充实之感。

一夜就此而过,慕云飞盘腿,一动不动,修炼了一个通宵。

夜穹被雪花反射的白光刺破了缝隙,破晓便来到了。

慕云飞睁开了双眸,顿时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金色光芒,旋即,消散而去。身旁四周的金色光芒也在瞬间之内收敛体内。

慕云飞抖了抖眼皮,站了起来,向着府外走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