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秘境闲谈 Part.1

「2061年8月31日」

少年与少女坐在桌子两边，桌上茶壶茶杯，一副闲谈的轻松氛围，而四周的背景是一望无垠的纯白。

“莹莹，关于郑浩全的事情，我一直以来对你都有所隐瞒。”

少年突如其来的开场白，让坐在对面的少女“叶莹”宛如直面了一场晴天霹雳，端起茶杯的动作一度僵直，有些失魂落魄。这是因为过去长达五十年的时间里，他们两人的工作生活都在一起，两人的隐私近乎于零，秘密啊隐瞒什么的，少女一直以为不存在的。

“我这个人表情贫乏，性格也内向。”

“你那叫‘表情贫乏’的话，这世间就没有‘面瘫患者’了。”叶莹端起茶杯的手有点抖，拼命地压抑住惊诧的表情，故作常态地嘲讽对方。

她的伴侣柯信哲，情绪表现极少，什么时候都是一副提不起兴趣的样子，说话也像读流水账一样的毫无动感，当然叶莹也知道，作为人类的他不是没有感情，只是比绝大多数的人更为冷静理性，压抑情绪表现到了习以为常的结果而已。

“在看得出我‘愤怒’的情绪后，还主动上前示好的人，事实上你是我所见到的第二个，而郑浩全这个家伙是第一个。”

此话一出，叶莹的内心经历了第二轮晴天霹雳的洗礼，濒死一般的呆滞神情，刚刚倒进口腔内的茶水毫无礼仪地从嘴里流了出来。

在少女心目中，一直以能“世间唯一能读出少年冷漠表情下的心绪的人类”而自满，然而婚后四十多年的今天，她才知道她只是第二个....原来只是第二个。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信哲你是瞄准了我打不死你的当下才肯老实交代的吧，果然你个混账理智的极致啊！！！！！”叶莹狂拽少年信哲的衣领凶道，眼泪盈眶，怒不可遏。

“请冷静一点，你忘了那是个男的了吗？”信哲虽然知道这是误会，但是他知道他这顿打是省不了。

叶莹内心第三轮晴天霹雳轰然到来，愤恨的情绪抵达了顶点，煞气外溢。

“难道你还要我祝福你们那份超越了性别的爱恋么！？”

少女的一记粉拳就揍了上去，两人扭打在了一起（信哲单方面被打），虽说场面失控，可惜长期沉迷于室内工作的两人都不会什么漂亮爽快的格斗技巧，赤手空拳打得是相当拙劣，泄愤为主，毫无观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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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位是这个时代的人工智能系统「星海」开发者夫妇柯信哲与叶莹，六十五岁以上高龄的他们能以少年少女的身姿“调情嬉闹”，主要是因为这个场景处于全沉浸体感的数字空间之中，他们的状况就像是在睡眠中做着同样的梦境，无论有多少伤势或者疲劳，轻轻一点都会消失。

“全天候理智”柯信哲与“一冲动就无上限”叶莹两人的结合，是他们两人能安然无恙共同度过半个世纪的唯一理由，虽然柯信哲的生活乏味冷淡，但同时也能用无底线的容忍，去谅解一暴动就无法收拾的叶莹，他们是某种意义上的天作之合，他们双方也有类似的认知，所以是一对暴力起来非凡，而亲密起来也非凡的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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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发两人争吵斗架的“张浩全”，叶莹并非完全不认识。

他是柯信哲这位寥寥无几的通讯录中，唯一可以称之为挚友的存在，也是不久前由柯信哲所指定的「星海」以及相关版本的人工智能系统（AI）的相关所有权即将交付的对象，只可惜这个人现在还在处于全身冰冻的实验状态之中，所以交付的事宜并没有开展。

而「星海」作为C国管制国土全域所有公共电子设备以及信息数据的人工智能系统，大到水坝机场，小到道路监控设备都是其管辖的范围，若选错接手人等于把核按钮放在路边任人踩踏那般危险，加上「星海」是作为两人凝聚了一生心血的研究开发成果，信哲觉得不能让伴侣只凭着对自己的信赖就下决定，所以有了今天的谈话。

只是开头略有点不太顺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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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最后经过了长达半小时激烈异常的“爱的考验”之后，信哲从容地整理好凌乱的衣服，像没发生过什么事一样重开话题：

“认识浩全那是2011年的事情了，第一次见面的郑浩全就凑过来一副笑眯眯的表情对我说‘生气了吗。请问我有什么得罪你吗。不好意思我没什么印象呢。’”

柯信哲复述浩全的话时毫无语气，听起来很像是在嘲讽——当然，叶莹是明白他并没有什么恶意。

“当时为什么会对他生气？”

“跟我差不多岁数的他正在我对面跟一个刚刚认识不到五分钟的女孩亲密地聊天，再加上他是一个帅哥，被生气的理由十分充分了。”

“嘿嘿，思春期的思维很好懂，然后呢？”

“因为他过来搭话，跟他聊天的女性被冷落然后气呼呼地走了，我就原谅他了。”

“那他是为了什么跟你搭话的？难....”少女差点把“难道有基情”的后半段出口，被少年有所预感的“怒视”镇住，把剩下的词咽了下去。

“当时大雪，飞机停飞，我们这些乘客都在候机厅滞留了好几个小时，他也是其中一员，因为太过无聊，所以到处找人搭话聊天。在那之后我们聊了很多，他也好像什么都能聊的样子，最后我不知不觉我就把邮件地址给了他，之后他像是在炫耀收藏一样展示了一张写满邮件电话的便签条，笑着说：‘连同刚才那个女孩子的电话，跟我岁数差不多的滞留乘客的联系方式我都拿到了。’”

“切，会玩交际的都是败类。”夫妇两人对于这种人的表现都是一致的不屑，当然主要原因是他们夫妇两人的社交能力都是大大的差评。

“你也清楚，人际交往能力是复数能力的集合，他那其中比较突出的两项，就是接近于读心的人际感受理解能力，以及配合人际理解的表演能力，这些能力被他自己戏称为‘诈骗师的天赋’。”

叶莹冷笑道：“骗子啊，算他有自知之明。”

信哲继续说道：“可惜他当不成真正的骗子，因为他是个滥好心的家伙。他那时候在候机厅到处找人聊天，除了他自己无聊的原因以外，还有他看得出大家都很无聊很郁闷，于是就出来兜圈搭话了。你也知道，零九年的手机还是一件稀罕物也没什么消遣功能，也不是我们孩子该有的东西，大家几乎两手空空，所以有人聊天其实也是很开心的一件事。”

“嗯.....老好人加上读心的能力，那他不是很辛苦吗？”

“怎么这样说？”

“他看得出他人处于困苦的心绪，总会想着主动去帮助他人，老好人不都是这样吗？”

信哲的眉头挑高了少许：“原来如此，他在A国创建了同族互助组织「异邦救国会」也是必然了。”

“「异邦救国会」？那个几百万境外C族裔人集结的超大型组织？你不说我还不知道他是那么凶悍的一个人啊，你给我讲讲啊。”叶莹提起了兴致，毕竟曾经有好几天都是那个组织在A国“伸张正义”的新闻。

“那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救国会」集结百万人那是五十多年后现在的情况了，在他出任组织领袖的那个时候，也就是一个近百号人互助的小集体。在当时，为了维持并保护他所创建的组织，他付出了别人想象不出的艰辛，遗憾的是，在六年后组织蓬勃发展的时候，他被查出弭患了绝症。”

少女咋舌道：“唉，真是惨。”

“更加不幸的是，在他确诊绝症之后，「救国会」内部开始发生混乱，他的伙伴们全部背叛了他，在背地里出演分割组织的闹剧，而浩全在上手术台的最后时刻赌了一把，才有了我们见到的那个百万众的「救国会」了。”

少年放下茶杯，用叶莹的视角下相当严肃的表情问道：

“是的，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我相信你知道后，也会认可他作为继承者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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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番谈话，叶莹知道，自己的伴侣并不是单纯为了挚友的肤浅理由，而将「星海」交与浩全。

浩全拥有的读心也即是认知人心的技术，对于「星海」的进一步发展是极珍贵的一种能力，再加上浩全本身就是信哲认定的挚友，人格可信任，的确是继承「星海」的不二人选。

但是——

“我认可，但是你刚刚也说到了，他在休眠之前经历了所有伙伴的背叛，在加上数十年甚至百年后的他苏醒时剧变周边环境，也会改变人的性格，他苏醒后有可能就不是你信任的那个人了，就像有些人经历惨痛失败后会性格大变一样。”

“我相信，他的‘善良’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事物。”面对质疑，信哲话语中所表达的信任，让叶莹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妒意油然而生。

“哼，你既然这么确信，那就没什么需要怕的了。但是，我作为「星海」的母亲（设计者），必须对我的女婿（接手人）有所考验，不止要确认他是否你所说那种好人，还要确认他是否是一个好男人。”

“在你选中一个科学怪咖当老公的时候，你对好男人的见解已经偏离社会常理了。”信哲自嘲了一番，但还是提醒叶莹：“但无论怎么如何，请注意不要玩过火。”

“哼！看我把你俩这无聊的羁绊击得粉碎！”

看到伴侣的反派宣言，毫无表情的信哲在心里叹了口气，只能默默祷告还在休眠中的浩全在醒来后能顶得住叶莹“岳母大人”名为考验的恶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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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境闲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