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一切的序幕 Part.1
「2063年6月7日」
郑浩全归国的第五日，这天夜里，痛觉遮断针剂也只剩下最后一天的分量了，商花琳回到了老家，在仓库中翻找着昔日的某物。
“小琳，在找什么？”母亲看到久而不归的花琳竟然回了一趟老家，好奇地问道。
“妈，我在找初中时老爸送我的那个手机啊。”
“那就在仓库无疑了，可是都五年了，还能用吗？”
“家里的电器不也用了快十年了？”
“那不一样啊，我们家的电器是一直通电使用的啊，再说了，手机也只是你爸当成玩具跟通讯工具给你买的，现在的性能好很多也不贵啊。”
“可要是拿一个全新的去给他的话，他肯定不收的。”
“哈？收东西的一方还有那么多意见？”
“他没意见啦，只是我主动想送的。”
“哎呀呀，那个他，是个男孩子？”母亲的兴趣被调动了起来。
“是一位快七十岁的老爷爷，你高兴了吧。”不想被打扰的花琳于是就照着资料说，其实也没错。
“你一时的善心大发想要送什么给人，你可能就近找个商店或者网上就买了，且不论赠与者跟接受者的关系，你从小就不怎么在乎别人的想法。”母亲发现了小花琳某些微妙的心绪变化，追问道：“因为你害怕被那个人拒绝，你特别在意他的感受，所以就像你现在这样，以前嘴上说半个钟头的车程太远，个把月都不回来老家一次，现在却为了那个他跑回来了？老实交代吧。”
“那只不过是因为明天之后，我跟他可能很可能不会再有交集了，而且那个人病痛缠身，生活环境也不好，所以想着送点什么给他，完全只是出于同情而已——”花琳赶紧解释，知道母亲自从知道自己的“不结婚主义”后。老缠着她给她宣讲结婚好处的问题，一聊起这个话题就没完没了。
“哦豁，我不信。”
“当然是真的，我跟一个七十岁的老男人能有什么想法？”
“比起你一辈子不打算结婚的念头，只要能对你好的话，就算对方七十岁要我叫他女婿我也忍了。”
“妈，人的一生必须结婚的观念，太过时了，现在有AI还有做梦机器，根本就不需要....”
“早在我们的时代就有这样的说法。可是，当你感觉到孤立无援的时候，除了会比你更早走入坟墓的我们以外，你会想起谁？谁能保护你？”
花琳想起了在某个办公室工作的被他人集体疏远的过往，前几天浩全那仅仅一瞬的冷眼也让她那段心酸回忆复苏了一阵子，眼泪就控制不住了。那是自己内心深处一直在回避，一直未痊愈的心伤，如果真的有个人能让这个难受的感觉卸去......
花琳的确有些心动了一下。
花琳的母亲也知道她这段过往，不希望太过刺激到她，便交代了结束语：“聪明的AI，随心的梦境，还有完美的社会制度会保护你的一生，但仍旧无法回避人心是易碎品的事实。作为父母我们的期望只是，有人能够一直好好守护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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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仓库里找到一部贴满各种少女动画角色贴纸的笔状智能终端“手机”后，就避难般赶忙离开了老家。
母亲虽然说了那么多，花琳还是觉得自己此刻并非陷入了什么恋爱的心路中。
若自己真的对浩全怀抱着的心情真的是那种叫做“恋爱”的事物，她自己在他面前应该不是如此这般的口无遮拦了，会竭尽心力去掩饰自己的不足，好让对方接受自己，这才是“恋爱之人”的思路。
——那些热卖的恋爱小说都是这样写的。
对付那个善解人意，但又有点神经质，还有事没事老陷入闭目沉思，有时却十分可爱，与外表跟表现不符，总感觉内心很成熟的家伙，不费点劲去应付，很容易被他玩弄或者拒绝的吧。花琳找到的这台老旧的手机，只是为了不被浩全退回才搞得那么复杂的，仅此而已。
“但.....如果他误解了这份单纯的好意呢？要是像小说里那样跪下来求爱怎么办呢？这样想的话，还是有些困扰的啊......不会的不会的，那人做事什么的，还是很成熟的，怎么说呢，毕竟是老爷爷辈的人啊。”
前往地铁站的路上，花琳打开了AI终端，去浏览几个许多日没关注的兴趣网站，好打发掉现在脑门上盘旋着的烦躁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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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依旧是浩全的公寓。
“这就是让我在房间里因为你担惊受怕等了两个多钟头的理由嘛？”这次是浩全坐在床上，而花琳低头道歉。
“是，对不起。”
“如果你告诉我都看了些什么，我就原谅你。”
“这个不太好吧，都是女人的幻想什么的。”
“——我觉得这个场景好像发生过，是错觉吗？”
“——我想一定是错觉。”花琳从便携袋里拿出一份像是过去DVD的碟片包装盒。“也没什么好掩饰的，当当当，我去了电影《一室的情愫》在海都市的首映仪式，名作，终于全球一百万粉丝支持下，快递了许多礼物给原作作者终于电影化了。”花琳用AI终端在墙壁上自豪地投射了一张某三十岁左右的女性（作者）一脸懵逼看着堆满房间墙壁上好几千盒各色刀片，然后图片描述文字：“半年整整十公斤，我怕了你们了，全身家豁出去拍了拍了（后跟众筹网址链接）。”
“拍电影那是很复杂的事情，怎么靠威胁作者来解决呢？作者很可怜吧。”
“不，如果你手下有一部有大量粉丝支持的好作品，你根本不用担心资金，只要作者以自己的版权发起众筹，之后在以此众筹的结果加上用户量视为版权价值作为抵押，几个亿的资金简直就是易如反掌。这个作品的众筹最终收到了一亿的起步资金呢，各银行跟作者个人加码的两亿，于是请到了名作导演做成了大片级的电影。啊，好感动啊，差点就失禁了，最后我就在首映场那里重刷了三次，放映副本也卖了2份，还有纪念品文化衫。”
“喂喂喂。”浩全知道花琳的嘴巴经常管不住，但还是会去提醒他。
“难道你看到感动的电影就不会就感动到落泪吗？”
“那也不是下体有反应吧。”
“那是流泪的高级版本。”
“......”浩全差点嘴欠问了为什么是高级版本，脑海里浮出来这个无脑的孩子会回答的答案无非就是两个词选一或都有，流速或流量。
“被张南（男主角）抓住手臂压在墙边，轻声细语的那声告白，想到耳边缭绕的气息，简直没谁了。”花琳失神的眼神，满脸通红地瘫坐在地板上不断哈气。“（哈——）如果那个镜头能做成，（哈——）全沉浸剧本，（哈——）我多少钱都买啊。（哈——）”
“别啊，怎么这样一脸放松感，该不会真的....”浩全把后面两个字给吞了，跟她混久了，差点就跟花琳她一个德行了。
“这个我借你。”
“........”浩全才发现了花琳递过来的片子封面上是两个男人含情脉脉的对视（里面有一个相当娘气的，所以一开始以为是女的）。
“请问这个时代同性婚姻合法了吗？”
“不合法，所以那份压抑、那份背德感、抵抗现实的阻力才让人感动啊——”
浩全本来习惯性认为那个作者被人堆了满墙的刀片才肯拍电影的事只是炒作，在知道那是小众题材作品后，才清楚其中照片上满脸苦楚的作者是什么心情了。因为这不是什么公众认可的题材，很难上公众平台或广告上宣传推广，要是拍不好的话，只靠粉丝的钱说不定连成本都填不平，不拍的话，就要看着那一墙壁的刀片发呆。
“等等，作者的博客更新了：‘首映式日程还剩一半，放映、副本周边销售收入（国立「星海」商业数据链接）对上银行贷款填坑才到三成，正在怀疑人生中。’”听着花琳读出来的博客内容，浩全从字里行间都感觉到那个进退两难的女性作者强忍着眼泪的情绪，花琳也毅然决定：“不行，我们两人一起去重刷。”
“虽然我也觉得作者很可怜，可是你让我这个正常向的男人陪你去看这种片子？”
“没事，放映场里虽然没有看到男人，但是没有禁男人进去。”
“......我知道你一直很过分，但这一次就够了，你能稍微顾及一下我的心情吗？”看得出花琳的决意，浩全哭丧着脸，就差跪了。
“这是一部男女皆宜的片子啊！”
“光是封面上两个男子的对视，就让我产生了严重的排斥感。”
“没事的少年，最多到拥抱而已，吻戏床戏部分只有放映的副本片子里才有的啊。”
“喂喂喂，那你刚才打算借给我的是什么....你大可以买多几张不进去啊。”
“白买票那还不如直接寄钱给作者算了。没人观看的假票是不会计入人气榜啊，没有人气榜的排名，就没有新的观众来了啊。”花琳看到浩全如此抗拒，于是取出装着药剂的玻璃瓶，用着奸邪的微笑威胁要松手摔碎：“——要不然我就不帮你打针了。”
想到两小时后会烧蚀神经般游遍全身的痛楚，跟在电影院还能闭眼甚至睡觉的想法，浩全还是选择了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