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一切的序幕 Part.3

告别了花琳，浩全自己回到只有一个人的公寓。

他想着往后的生活少了一个随时会口出狂言的花琳小姐，生活肯定要回归平淡，不过有了花琳送的手机取而代之的话，时间应该很好打发了，之后的自己除了出门带墨镜以外，毫无疑问是随心所欲的了，考虑着之后的平淡生活，浩全的心情有些期待。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大概是耐不住寂寞的花琳打个惊喜电话吧....”浩全掏出了手机，可单行的屏幕上滚动的字幕却是：“「C国国立人工智能系统星海」请求通话。”

世界第一的人工智能系统会打电话不稀奇，但打给自己的目的却很难想象。

浩全一直来的习惯就是，要去跟“重要人物”对话之前都要有所准备，所以思考了约有半分钟，期间电话的震动一直坚持着，想着还是接通了电话。

“喂，你好。”

“你好，本机是C国国立人工智能系统星海，本次通话的目的有三个信息告知，通话分钟数预估为十五分钟，请问是否会耽误你接下来的时间？”浩全听出对方的声音就是那种平常在地铁站等公共场所听到的电子女音声调，但是似乎多了一丝很微妙的东西，比如说....灵性？

“不会，请说吧。”

“第一条信息，本机必须向你道歉，在五日前的聚众伤人事件中，由于本机的处理不够慎密，导致事后你遭受了药物后遗症的重大伤害，给你造成极其痛苦的记忆，真是抱歉。但本机作为人工智能系统，并没有金钱或者借助权利的方式可以对你造成的损害予以补偿，在这里只能用口头的方式表达歉意了。”

“啊，这件事啊，已经过去了，而且你不是派了一个女孩子来帮我了吗？”老实说，浩全反而想感谢「星海」能派遣了那个能给心灵除霾的阳光女孩过来。

“这是抑制疏漏问题继续恶化的必要措施，付出劳动与感情的是商花琳本人，支付报酬的是C国财库，本机占用公共财库来弥补自己的疏漏就是有错在身，有弥补并不是可以用作谅解谈判的材料，但无论如何，还是十分感谢你的原谅。”

“.......那第二件事呢？”浩全在「星海」的身上感受到一股源自柯信哲性格上的“闷骚”，以及道一曾经说过的“唠唠叨叨的邻家大妈”。

“因为你获得了智能终端设备，我们才能得以用这种方式沟通，否则「星海」与你沟通的计划按照原定计划要到后天，从这点上本机需要对无偿提供设备的商花琳致以谢意，但本机从业务角度上是不允许主动通话的，发信息邮件也有限定业务范围，所以这份谢意只能隐藏到数据中不便表达，这点请不要介意。”

“为什么我获得了手机能通电话了，要你去感谢呢？”浩全有点在意自己如果没有手机的话，后天才能沟通的「星海」是什么原计划了，但话题中不太好提。

“因为第三件事，请你成为「星海」以及后续计划的人工智能系统的专利权所有者，继续「星海」后续计划的开发工作，这是父亲，柯信哲的去世前留下的遗言。”

浩全听毕，叹道：“没想到他还准备了这么一份大礼等着我啊，这不是他一生甚至维持付出了性命的事业吗？就这样弃而不顾一走了之，然后就说交给我了？”

以唠叨著称的「星海」沉默了，她无法回答这些问题。

“那恕我拒绝。”

“那请问是什么原因呢？”

“我回到C国只想低调生活而已，而且，「星海」你是信哲他们夫妇一生的心血，可我甚至不清楚人工智能是个什么东西，交给我那不是把他的心血废了吗？”

“不，正因为「星海」人工智能系统已经发展到无法通过常规科研手段插手的地步了，「星海」需要一个知道‘何为人心’的人帮助，所以父亲才会.....”

浩全被「星海」话语中的“人心”二字彻底刺痛了，脑海里曾经不堪回首的回忆片段席卷了整片思考的空间，发出了咆哮：“懂人心？这是讽刺我吗？我若能懂人心，我怎么可能会被人背叛呢？那些天天共处的人内心在想些什么，我一点都没有看懂，你知道吗？我五十年前闭上眼睛前的那一刻，看到了是在隔离玻璃壁后的三双充满着仇恨、杀意以及悔恨的眼神啊——我居然在这三双眼睛的主人的陪伴下，过了整整六年。”

“我直到那时才醒悟，我是在什么时候如此深刻地伤害了他们，他们为何要背叛我，我根本一点都不知道，或者，只是我以信任为由，抛弃了作为朋友本该注视他们的责任。”浩全的心再次滴血，被压抑了半个世纪的情绪沸腾翻滚，理性正在崩塌。

“我还居然庆幸着临走前发现他们的诡异行迹，找了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人取代了他们而洋洋得意，为了我所谓的‘救民大业’跟所谓的‘活在众人记忆中的光辉轨迹’，明明是四个人一同开始努力相互扶持成长起来的团体，结果我一巴掌就把他们应得的东西给了别人。哈哈哈，这才是终极的背叛，这才是混账该做的事情，我懂人心？狗屎吧！”

浩全一边嘶吼着，一边被各种杂乱的意识在耳边嘲笑着，撕裂着。

“请问，这样的我，能好好告诉你什么是人心吗？”

浩全最后的话，说完后像是疲惫了一样，失去了所有的愤怒、悔恨甚至是情绪的色彩。

.

不敢漏听过任何一个字的「星海」只是听着，一言不发，她无法理解郑浩全这段含泪的咆哮背后的情绪与由来，那是即便她的母亲被描述为怒神的举动，也无法企及的恐怖面容，她启动了数台超算去用无数种可能的方式，去分析浩全这一刻的想法，但没有所得。

不过，徘徊在记忆体里的，还是父亲的话：“面对悲伤的人，不能退后半步，再拙劣的应对，远比你疏远他要好得多。”而这句话的出处，正好是眼前的这个人，「星海」认为，普通的安慰对他而言，可能毫无意义。

「星海」决定不能退却，但如何前进却成了难题。

于是，经过了复杂运算后的「星海」把一个没有经过任何验证可能是偏差的想法说了出口：

“你说的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星海」发出了宛如斥责的尖锐语调。

一度沉醉悲伤中的浩全惊醒过来，瞠目咋舌，一直以为对方是机械控制的人工智能，竟然吐出了这令人意外的言辞。

“不好意思，如果父亲一钻牛角尖什么的，母亲就会马上几句有的没的，动手打上了一架之后就心平气和地面桌吃饭了，虽然只有父亲满脸都是伤。”刚才的尖锐语气，似乎是玩笑一般，「星海」说话的语调回复了往常。

浩全才顿悟过来，他面对的只不过是一个对“人心”一无所知的“孩子”，也可以说是挚友用尽一生心血打造的“女儿”，浩全发出所有的牢骚除了让面前的“孩子”产生不必要的担忧以外，没有任何意义。

终于冷静了下来，浩全对于继承某项事业的询问下了判断：“我并不是什么心理方面的专业人士，人工智能求助人心的问题，请交给其他专家吧。”

“既然如此，那打扰了。”

这天晚上的对话，就此结束。

.

篇目「一切的序幕」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