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尾声 Part.1

郑浩全过去做过最多的事情是什么？

便是与人谈话，时而化解仇恨，时而寻求理解合作，时而诓骗敌人获取利益，时而恐吓对手迫其让步，但无论做什么，都需要“谈判材料”。

郑浩全之所以被称作“魔王”，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拥有能够读破、剖析对手心理的能力。

对于陌生人，他会使用威胁、恐吓、欺诈等手段，让对手的思绪步入自己的谈判流势之中，最终迷失自我的坚持，将所有一切交代出来——在言语、表情、动作上。

对于对自己读心的真相这件事上有所防备的人，需要耗费心机就会更多，但是清楚对方心理状况的情况下，读破对方的办法还是有的。

他今天的对手。

恰好是后者——是来自A国情报组织的间谍，羽米娅。

她在森林中的自杀，被劣质手枪的猛烈炸膛所中止——但因此，她的右手，脑门右侧一带被炸伤，枪械碎片深深刺入了手与头部，头部的重伤使她一度在鬼门关徘徊，所幸是救了回来，只是她的右手上，有三根手指只能截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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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手术，米娅从麻醉中醒来，才发现自己还活着，身处在一个白皙但没有窗户的房间中，身上插着各种针头，挂着各种输液设备，而绑着绷带的右手，只剩下小指与无名指。

而完好的左手被拷在了病床上，立即就知道了自己的立场：“被C国国安抓住了吗？也就是说，确认清醒之后，我的脑子就要打开了吗——”

她知道的C国的“情报手术”，是必须在当事人清醒着的情况下，一边开颅实施手术，一边还要询问问题确保大脑清醒的残酷至极的手术。

是身为一个间谍，比死还残忍，比死还无能为力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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拄着拐杖，头与手臂都绑着绷带的浩全，一瘸一拐地走进了米娅的封闭病房，找了张椅子，坐在了米娅的病床的左手边上。

浩全的开场白：“我们都很幸运，没死成。”

“事到如今，还来干什么？”

“我来说服你招供的。”

“有必要吗？你们C国不是有给我们间谍开颅的情报手术吗？想知道我的所有事情，到时候都能知道了。”

“如果会做这种手术，我就不用拖着这副身体过来了吧。”

“可是.....可是.....”

“听说过有这种残忍的手段，但有几个问题没能解决，一是整个大脑的记忆难以追溯，一个人的全记忆就算能全拿出来，数量之庞大，杂讯之繁重，用上整个星海的运算力都未必能清理成功，而且很多必须靠人来辨别真假。二是要需要活体采集，虽然有办法让脑子活下来，但作为人的部分几乎完蛋了，所以国安的人跟我说过，尽管相关技术是有，但效率还不如做梦机器里的精神拷问来得有效，所以从来没用过开颅拿情报的做法。”

“你是在寻我开心吗？间谍的生命，比起脑里情报而言不值一提！你们就算善待抓到的间谍，间谍未必会给你们正确的信息！”米娅虽然虚弱，但努力地想要喊出来。

“孙子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这里说的事关生死‘伐兵’乃是下策。”

“你在说什么？”

“C国的人们尊此祖训，对于人的生死相当看重，从而善待败者，优待俘虏。”

“这是什么蠢话！白白对人好吗？”

“这并不蠢，善待俘虏，首先敌对国停战势力的就会占据舆论优势以及停战迫切感，比如有一方的孩子现在被俘虏，其家庭全员自然会站在停战的一方，其二敌对士兵的士气与搏命意愿会减小，让个人投降甚至全军投械成为可选的选项，其三，抱着战败被俘虏的心态而全力保命的士兵，远比步上绝路视死如归的士兵要好对付得多。最简单的，如果你们间谍知道被我们抓住不会死也不会被虐待，甚至用手中的情报交易还能得到更好的利益的时候，你们被命令去做勉为其难甚至赌上性命的事情时，你们会不会有别的选择呢？”

“...........”最后这段话击中了米娅的内心的软肋，如果有得选，她跟她的同伴们，说不定还有机会相聚。

“一百一十年前，C国建国以来的冲突、战争历史上，善待俘虏这件事对敌军士气的伤害，一直以来都是非凡的。C国军队对于大规模兵力武装输送、少数少量尖端武器的技术开发上不遗余力，且不论和平时期的战力威慑问题，在战争时期在前期，只要能一瞬体现出两军极为明显的战力差，其后的敌军士兵、指挥官的心理上，自然会产生败退的心理以及投降的意愿，而我方也无需为此过度消耗兵员装备。所以，在C国这个民族的思想与哲学上，从来就没有制造会与我们搏命的敌人的想法，互惠互利，双赢才是王道。”

米娅静静地听着浩全把冠冕堂皇的场面话说完，却没有否定以及肯定。

浩全知道对方思考已经动摇了：“接下来，我的话题，是关于你本人的。现在C国已经开始与A国进行暗中交涉，将会送还五具间谍的自杀尸体，不过，对方不愿意承认曾经派遣间谍的事宜，所以不久后，这五具尸体将火化后葬在海中。”

“五具？”米娅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是的，你已经宣布死亡了，对方也毫无疑问也是知道的，也就是说，你只要你不回到A国的间谍组织，就等于是自由了，当然，你还要在国立至少二十年的监视下生活。”米娅的表情依然冷漠，浩全伸出手发誓：“我可以用我的人格尊严甚至是生命担保，你的自由是事实。”

“.......”

“但是，这样下去真的好吗？这是你想要的结局吗？比如说，你的家人呢？”

“........”尽管米娅没有说话，但是情绪明显发生了变化。

“所以我的建议是，你脑子里的情报有价值的话，你可以考虑一下，趁着情报还能卖个高价的时候，跟国安做交易，这样，就能让A国的‘工作人员’去帮助你在A国的家人，甚至在C国这边能够团聚。这个条件真的不坏，请考虑一下吧。”

浩全起身，拿出钥匙解开了米娅左手手腕上的手铐，然后一瘸一拐，走出了病房。

米娅看着自由了的左手，以及自己。

最后，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

“——我们这些小人物，被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