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神思邪,鬼悟正

凤歌收起神识,下了山梁,走进层峦叠翠里。

前面的山脉依旧静悄悄的,这一片背风的树林有小兽飞鸟在蹿动鸣叫,偶有妖兽急冲冲跑过山梁,但依旧没有成群的大型妖兽。

尽管四周一片静谧,看似没有危险,但小心驶得万年船,他依旧是打起十二分精神,随时准备脚底抹油开溜。

穿过了一片桦树林,趟过两条溪流,凤歌走进一片摇曳的竹海,听沙沙之声,深深地吸了一口夹杂了少许灵气的空气,只觉心旷神怡,心脾如被洗涤了一遍。

若不是有急事儿,他真想在这地方搭一间竹屋,听竹涛,话竹语,与舞姿娑婆的翠竹相伴为邻。

可惜,他心喜于这片山林乃至于这苍茫的大地,却又魂牵梦绕于华夏故土,明明已和这鲁村乃至山川河流有了太多的交集,却依然没有归属感。

青山翠绿依旧,红花艳阳如故,但这毕竟不是蕴育他的那片天地,鲜有和他同呼吸共命运的血脉至亲。

他起身,垂头,叹气,无奈地向前。

来到这四象世界,踏上玄元大陆,一直在奔走流亡,鲁村是一个身心的休息处,是疲惫的精神一时的港湾,却毕竟不是他灵魂最终的长眠之地。

冰球沐浴在暖风阳光里,迷迷糊糊间也是感觉出了凤歌兴致不高。它瞥了小伙伴一眼,却也是无法以语言安慰,只能用头蹭了蹭对方的胸膛。

“没事儿。”

凤歌摸了摸冰球的脑袋,真觉得还是现在的小兽最贴心,最温暖。

前方的路急转直下,平坦的大道消失不见,嶙峋怪石在悬崖峭壁上摇摇欲醉,暖风和树林里的冰寒相合成冷风,让人感觉到了一丝怪异的凉意。

更远处,数条小溪汇聚成一条奔腾的河流,飞瀑腾空,咆哮着飞逝而去,一去不返,犹如失去就再也无法挽回的时光。

越过了河流,前方是一片十来里的沼泽。

腐臭朽坏的味道扑鼻而来,不时有食腐飞禽在天空盘旋。这里是一座墓场,好些动物猛兽都陷入了泥潭,精疲力竭,被活生生耗死。

也总算是有了大型妖兽的踪迹,它们很狡猾,即使是失去了理智,也不会轻易进入那片亡命沼泽。它们三五结队,五六成群,咆哮着,似为什么所吸引,匆匆奔过,直往前方而去。

以尸气掩盖了生机人气的凤歌很难被发现,但见这些家伙不像以前那样漫山搜寻人族,尽管有些纳闷,他也不愿意主动招惹妖兽。

前方是一片大峡谷,他离开了妖兽奔走的开阔滩涂,拐入茂密的植被中。

他满以为这犄角旮旯除了冰球、他和迷茫的妖兽,不会其他生灵乱窜,可等他翻过数座山丘,进入新的荒野,竟然又见到了人族修者活动的痕迹。

前面,高大的灌木遮蔽了阳光,怪藤异花丛生,奇果怪草密布。树叶野草上沾染了鲜血,山石上亦有刀劈斧砍的痕迹。

一路前行,不时能看到凉透的尸体,但奇怪的是,这些尸体都带着面罩或以纱布堵住了耳朵和口鼻,而且浓烈的血腥并没有引来妖兽。

前方,刀剑斧钺的碰撞声渐渐清晰,元力剧烈波动着。碎木乱石激飞,厉喝、谩骂和惨叫交织出惨烈战场里的勾魂曲。这里,数方势力,分数支队伍混战,不是仇杀,只为山珍灵宝。

这一两月,天地异象不断,天地间元力更加丰沛,灵气愈发充盈,武者数量激增,无数天材地宝如雨后春笋般涌现。

这片山地原本也算不得什么宝地,孕育出的药草奇果也不是太稀奇,最多也就能算作宝药。但现在,这里也算是一方灵地,天地把很多宝药都蕴养成了灵物奇珍。

凤歌躲在远方,瞅着前方,在那近百人规模的混乱战团里,还真发现了些熟悉的面孔。他们有些是在龙尾山攻击过自己,有些是在回来的路上携手抗击疯狂的妖兽,还有些是在太平镇出现过。

这些武者,大多都跨了一个境界,且和那些死去的武者一般,以精巧的护具挡住了口鼻。他们衣服上刺绣的字体,表明面巾和头盔并不为遮掩身份,好似只是在防护空气里莫名的存在。

混乱的战场里,最高也就伐髓圆满战力。凤歌就远远地看着,一脸冷漠,没有插手的理由,也没有阻止的意思。在宝物面前,这种杀戮每天都在发生,弱肉强食,无数武者都死在了劫掠纷争中。

猩血迸射,残肢和碎脏不时凌空飞起,嘶吼与哀嚎惊心动魄。换个少有阅历的武者,恐怕早就被骇得魂不附体。但凤歌一脸漠然,冰球更是没心没肺的比比划划,似乎在判断谁会是最后的胜利者。

然而,这场悲惨的争斗终究是没有胜者,震天吼声后是死一般的寂静,破碎的肢体散落各处,方面十里内都是浓烈的血腥。

等待了近半刻钟,凤歌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皱着眉头踏入战场,却是看着尸堆一阵儿动换,几个浑身血污的武者竟然浑若无事地站了起来。

“杀了他。”

那几个家伙都是伐髓境,他们见到了凤歌,微微愕然后猛然暴起,招招致命。

“你们搞错了,我不是来抢东西的。”

凤歌一把抓住袭来的钢鞭,解释着。他知道这几个家伙是装死,最后坐收渔翁之利。

然而,对方根本就没有听他解释的意思,反而更加疯狂地攻击着。凤歌眯着眼,一脚踹飞那伐髓境中期武者,任由另外几把枪矛钢刀劈砍在他的身上,没有进一步攻击。

若他们知趣,就应该远遁而去,但可惜,凤歌一而再的解释忍让并没有起到丝毫效果,反而是一边的草丛里又跳出几人,清一色的通脉境圆满或伐髓境。

他们都是财迷心窍,被唾手可得的灵物糊住了神智。

凤歌心情本就低落,更是因下落不明的鲁村车队而焦急,见对方一言不发就拼了命地纠缠,更是一副要取他性命的架势,他也是起了杀心。

双眸戾气陡升,浑身煞气激荡,那些围攻的武者如同见到一尊从地狱爬上来的勾魂鬼王,躁动的心骤停,眼中的疯狂和热烈被恐惧取代。

“饶,饶命!”

伐髓境以下的武者被骇住,被凤歌的气势直接剥夺了战斗力。

不战而屈人之兵,凤歌获得邪碑不久,还无法很好地控制其煞气。莫说伐髓境乃至通脉境,在他发怒之际,身上升腾的死气和翻滚的杀机,就算是普通的开窍境武者有会发憷。

然而,现在求饶已经是晚了,他杀心已起,身体竟然有些不受自己的掌控,血红的眸子表达了他嗜血的本心。

屠戮开始,凤歌是恶魔,根本没搭理求饶,坚若宝器的躯体和霸主级獠牙无坚不摧,半柱香之后就将七个武者利落地杀死。

看着地上的尸体,凤歌皱了皱眉,他有些疑惑,心中有个声音:对方都已经求饶了,何必多造杀孽。然而,他的本心告诉自己,就是应该这样果决。

“仁义礼智信”为做人起码的道德尊则,但凤歌却已经逾越了仁慈的底线。

“嗷嗷?”

冰球昂头看着小伙伴,大眼睛有些疑惑。换做以前,他应该会在对方求饶之时就住手,不会将事情做得这般绝。

“是让我动手‘请’你们出来?”

凤歌摸着冰球的脑袋,微眯着眼,看着远处的一片草丛。

之前,他收起了神识,没有发现战场外有人坐山观虎斗,等他灭杀了蹦出来的武者,微微凝神,却是发现还有两个家伙躲在一旁。

这两个家伙,躲藏的功夫绝对一流,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身上盖着枯叶树枝,微微显露出丝缕轮廓,但浑身几乎不散发一丝人气。

他们心跳近乎于无,生机似乎全数消失。莫说场中血腥气十足,尸气浓郁,凤歌有种感觉,就算是在普通的环境里,仅凭眼睛、耳朵和鼻子,还真的难以发现他们。

神识绝无死角,他也是看了半天,察觉到了一丝丝的异样,才发现了他们。

“不出来?”

凤歌摇了摇头,挑起一具尸体猛然砸了过去。

噗啪声响,枯叶漫天飞舞,断枝四溅,两个人影显露了出来。

这两人,都是猎户打扮,气息平凡,看似不是修行之人,但浑身又散发着一种玄妙的气息。

其中,年长些的约摸而立之年,身高两米。他体壮如牛,浑身肌肉突起,青筋如虬,每一寸身子都蕴含着爆炸的力量。他身着粗制兽皮,面容粗犷却又白皙而平凡,看似朴厚,但一双活灵活动的眼睛不时闪过的精光,让凡是有头脑的人都难以将其归为本分可欺之类。

另一人是大致十六七岁的少年,身高竟然也和凤歌相当,刀削斧刻的面容上,五官稚嫩而立体,眉飞入鬓又显现出浑厚的英气。

他面容黝黑,裸露在外的皮肤闪烁着似黑宝石的光泽,臂长腰圆,精壮的身子如铁打铜铸,小小年纪也给人以罕见的力量的压迫感。

他们扛着钢叉,各自提着蛇皮袋,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但眼睛却是在地上乱瞄,对那些血腥残破视而不见。

他们瞥了一眼凤歌和冰球后,扭头直勾勾地看着那些失去主人的兵器,和散落了一地的药散丹瓶,好似饿狼见了羔羊一般。

凤歌瞅着那一黑一白的两人,见他们淡定地踹开那破碎的尸体,东瞅瞅西瞧瞧,根本没有和自己搭话的意思。

“那个,二位......”他有点纳闷,死了这么多人,这俩家伙没有丝毫恐惧,难道还要发死人财?

“在下神思邪,这是我外甥鬼悟正,敢问小哥贵姓?”那两米巨汉见凤歌说话了,拱了拱手,指着那盯着满地尸体,却没有一丝惧意的少年介绍着。

“咳咳。”

凤歌还真有些诧异,神、鬼可是极其稀少的姓氏,没想到在这深山老林的一下遇见了俩。而且,好家伙,这名字也是怪异,“神”思“邪”,“鬼”悟“正”,更过分的是,这两人当满地的尸体是枯叶烂木么,这么淡定?完全和给人的第一印象不搭边吧。

“那个,本姓凤,二位也是进山寻宝的?”他见对方没有对自己动手的意思,自己又摸不清他们的底细,遂询问着。

“原来是凤小哥,别误会,我们和他们不是一伙的,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猎户。”神思邪一脸严肃,好似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普通?”凤歌摸了摸鼻子,打量着在肠穿肚烂的尸体上摸索着的二人,嘴角抽了抽,竟然完全看不出他们的路数。他们就站在那里,若他闭上眼睛,还真不容易感觉到其气息。

“嗷嗷?”冰球指了指神思邪和鬼悟正,一脸疑惑,看着凤歌,似在提醒他那两个家伙它也吃不准。

“唔。”凤歌摸了摸冰球的脑袋,点了点头。他觉得这俩家伙肯定也是修炼者,虽不知以什么方法掩盖了自身气机,完全不显露境界,但其隐隐流露的一丝莫名的气机,让他觉得对方不比普通开窍境好惹。

“二位是附近的人?”凤歌瞅着视人尸如鸡犬的两人,没有立马走掉,反而问起了毫不相干的事儿。

“我们来自勿铭村,四海为家。”那少年头也不抬,抱着一抱瓶瓶罐罐,又将手深入另一具尸体。

“无名村?”凤歌一愣,只以为对方不愿透露来处,也就没有再问。他回头看了看那两人,也没继续纠缠的意识。

“凤小哥,这些东西怎么分配?”神思邪叫住凤歌,指着一堆兵器和装丹药药散的瓶罐,。

“额?”凤歌有点摸不准对方的意思。本来嘛,以他的第六感,感觉以他们的能力,完全不用当什么猎户,也应该看不上那些瓶瓶罐罐,更不会辛辛苦苦忙活半天后,还来询问自己这个不相干的人的意思。

其实,凤歌却是想岔了,他摸不准对方的来历,那神思邪更是吃不透他的路数。他之前爆发的战力和极其恐怖的气息,挥拳轮棒间看似野蛮无套路,但莫名有一股子邪异。神思邪虽感觉,和鬼悟正加一起也不必惧怕对方,但他觉得没必要为一点财物和他结怨。

“哦,你们看着拿吧,我就不要了。”

凤歌摆了摆手,瞅着一副财迷样儿的神思邪,指着不远处的一些草药,疑惑道:“这些家伙就为了这些宝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