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扶老奶奶,扶出个特能吃的亲戚

青石巷偏僻而狭窄曲折,死寂且潮湿阴冷。

空气中弥漫着阵阵腐烂的气味,鼠妇在阴暗的墙角爬来钻去,百足虫优哉游哉地在青石上游荡,偶尔也有老鼠垫着脚飞掠而过。

角落里,有一人看似随意地蹲坐在那里,却又像是无力支撑身体,瘫软在地。

那是一位老妇,满头银发,一脸皱纹,身上的夏布麻衣陈旧且多处破烂,除了旁边有一根木杖,别无他物。

她虽粗布褴褛,但老态龙钟,慈眉善目,躺在那里闭眼假寐,显得格外安详。

面容苍老但身体并没有夕阳陈暮之感,反而呼吸有度而悠长,似体内蕴藏着庞大的生机,和阴暗腐朽的环境格格不入。

“姥姥,妞妞回来啦。”隔着老远,妞妞就欢快地叫嚷着。

“诶,妞妞回来啦。”

那老妇人睁开眼,眸子里似有日月星辰之光,又像有山川河流之影,又如饱含了春来秋往。

那精光一闪而过,下一刻,满眼又是一片浑浊。

“老人家,我扶你。”瞅着着那老人一脸的慈祥,却是没有起身,凤歌以为其行动不便,遂上前搀扶着老人的胳膊。

“在这玄元大陆,搀扶老太太总没问题吧。”他搀扶着老人,却没来由地想起以前的世界,关于搀扶老人的各种笑料和辛酸。

“年轻人,不用啦,老身就坐着就是。”那老人却摆了摆手,任由凤歌扶着,但身体却是纹丝不动。

“咳咳,好吧。”凤歌一脸的热情僵硬在脸上。好尴尬!

“姥姥,妞妞今天找到了好多好吃的哟。”

妞妞松开冰球的爪子,跪坐在老人面前,一脸的兴奋,边打开破袋子边道。

凤歌就站在老人旁边,看着小女孩献宝似地打开袋子,瞅着里面的东西,一时无言。

那是半袋子瓜果包子和各类面饼米团,上面满是灰尘与牙印,大多都是冰球丢掉的东西。之前朱、范二人,说这小女孩跟了自己队伍一路,想来就是为了捡这些东西吧。

“好,妞妞真乖。”老妇人满是皱纹和老年斑的手,在妞妞脑袋上摩挲着,一脸笑意,静静地看着小女孩仔仔细细地剔除着食物上的灰层污物。

“姥姥,来,你吃。”妞妞将总算干净了的包子递给老人,又将之前珍藏着的糖葫芦拿出了出来,一脸兴奋道,“还有这个,好好吃的哟。”

“乖孩子,姥姥就吃这个,糖糖你留着自己吃吧。”老人也没问那糖葫芦哪里来的,只是咀嚼着口里的面食,抬头瞥了眼默然无语的凤歌道,“年轻人,打哪儿来啊?”

“呃,鲁村。”瞅着老妇人和蔼可亲的面容,凤歌下意识地说着,可下一刻却是一愣,接着又摇了摇头。

“这只是位和妞妞相依为命的普通老妇人罢了,有什么值得防备的。”他自觉有些神经过敏了。

“鲁村?”老妇人好似在回忆什么,过了片刻才道,“好地方啊。”

“老人家知道鲁村?”凤歌一愣。

“没有。”老人继续吃着妞妞细心抹去污渍的食物。

“呃……”

“怎么称呼?”

“姓凤。”

“凤小哥。”老人点了点头。

“老人家贵姓?”凤歌觉得老是称呼对方为“老人家”也不好,出于礼貌,问道。

“老。”

“老?”凤歌略一思索,想来应该是“老子”的“老。”

“老老好。”他本想称呼其为“老婆婆”,但到了嘴边却成了老老,恰如张老,王老。

“诶,嘴甜,乖。”老人冲凤歌微微一笑,很是高兴。

“呃,这咋还夸……等等。”凤歌一怔后确实哭笑不得。“老老”,“姥姥”,好吧。

“姥姥就姥姥吧。”他耸了耸肩,接受了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姥姥。

“老老,要不我带你去下馆子?”

也不知老人听不听得懂“下馆子”是何意,但凤歌还有要事,确实没空在这里耽搁。而冰球这二货却和妞妞黏糊在一起,也只能带上这无家可归的老人了。

“好啊。”却不曾想,这老老没有丝毫迟疑,欣然同往。

“呃,好的,我扶您。”说完,凤歌就要上前。

“不用。”老老却是以手撑地,老腰轻扭,直接站了起来,哪里有半点行动不便的样子。

“咳咳,走,走。”

瞅着老老拄着木杖,抬脚就走,妞妞也没有搀扶老人的意思,只和冰球继续吃着糖葫芦,凤歌神情微微僵硬,带着狂打哈欠的猼訑出了青石巷。

“妞妞,你姥姥叫什么呀?”走在大街上,瞅着健步如飞的老老,凤歌同志满额黑线,低着脑袋,压低声音问道。

“姥姥呀,姥姥全名叫老太泰,以前还有个名字叫老太。”

妞妞吞下口里的糖果,又瞅着凤歌,以一副严肃的神态和老气横秋的口吻道:“小哥哥,什么叫‘你的姥姥’,那也是你的姥姥。你之前都叫人了,是认亲了。姥姥说书上说过,言之所以为言者,信也;言而不信,何以为言。”

“咳咳,好吧,我错了。”瞅着妞妞的认真脸,凤歌差点没被口水给呛死。

得,扶老太太还真扶出个姥姥。

不过,在凤歌也不担心。反正,就一老一小,他分分钟挣的钱就能够她们数月的消费。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喧嚣的荒城内,商业繁华,贸易盛然,武者为了武力而茹毛饮血,官人为了权力而谨小慎微,商人为了利益而四处奔走,平民为了生活而身心俱疲。

大街小巷,到处都是摊贩米粮,店铺林立,满是美食的馨香、瓜果的芬芳和茶点的清香。

只要有钱,不愁没地方饱餐一顿。

凤歌谨遵诺言,恪守诚信,任由老太泰带着自己进了一家中档的食肆。

当然,就一行怪异的组合和破烂的打扮,亏得凤歌乌币掏得及时,否则还真会让跑堂的给轰了出来。

这餐馆有武者,又有普通食客,有普通食材,也有异兽灵药。老太也不客气,一口气几乎将菜牌上的菜品点了个遍。

“嘶,这老人家还真是不客气啊。”

瞅着老太一口气点了近百道菜,见食客们都看稀罕物一样冲自己一行指指点点,凤歌一阵儿头大。

他倒不是心疼钱,关键是,这次下馆子,主要就为老太和妞妞,点这么多菜,还有各种妖兽宝药,就怕她们虚不受补。

血月前后,天地异象不断,四象世界的生灵饱经元力的洗礼。但老太和妞妞,一位年岁过大,一个年龄太小,按道理来说,真是不能承受过多的妖力和太过浓郁的灵力药性。

然而,接下来的情景,别说店家和食客看官,就算是猼訑、冰球和凤歌也是目瞪口呆。

所点的菜陆续上桌,第一份就是松露肚子鸡。

当菜刚一上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老太身手异常矫健,单薄瘦削的身体转了个圈,就将整个盛放食物的炊具直接提到了自己面前。

她扒开外层的兽肚,提出里面的熟鸡,灵活地掏出最里面的松露,递给妞妞道:“妞妞哇,多吃素菜,身体才能健健康康地长高哟。”

“咳咳。”瞅着抱着熟鸡,挥动着稀疏牙齿就啃的老太,去提炊鼎,却直接被老人看了一眼而怏怏收回了手的凤歌郁闷了。

“嗷嗷?”冰球眨了眨眼,一脸的疑惑。

猼訑翻了翻白眼,大概知道,这一轮食物没自己什么事儿了。

然而,虽然觉着反客为主的老太有些过于自来熟,有些霸道,但凤歌依旧有些担心,这一老一小会不会被撑爆。

这松露肚子鸡可不是普通的菜,松露乃是赤松露,是宝药中的珍品,蕴含了大量的元气和药力。那兽肚也不是普通的野兽脏器,乃是星兽级山猪的肚子,至于鸡则是红冠彩雉,也算是星兽。

而且,玄元大陆的炊具乃至盛器,可没华夏世界那么精致玲珑。盛放这道菜,用的是三尺高的三足两耳鼎,光是盛的汤就够两个壮汉喝饱了。

“老老,慢点,别撑着。妞妞……”他一脸的担忧。

“淡定些,心疼个什么劲儿。”老太吞下口中的鸡肉,瞥了凤歌一眼,满是质疑的神色。

“呃……”凤歌脸微黑,感觉好无辜。

“小哥哥,你们怎么不吃?”妞妞直接以手抓着赤松露往小嘴了塞着,腮帮子鼓鼓的,口齿不清地疑惑着。

“咳咳,吃,吃。”凤歌瞅着刚送来的铜簋,忙盛了一碗黍米饭,舀了些汤,低头,垂眉,很是憋屈地吃了汤泡饭。

“喏,球球,多吃蔬菜。”妞妞见冰球以爪子撑着脑袋,另一爪子百无聊赖地敲击着桌子,遂抓起一块松露,直接放在它碗里。

“嗷嗷。”还是妞妞最好了。冰球流着哈喇着,一脸的感激。

蹲在地板上的猼訑,个头仍然是一行最高的存在。

它左瞅瞅,右看看,见那老牙稀疏的老太,竟然直接将彩雉连肉带骨给囫囵吃下,还别有深意地瞟了自己一眼,也是赶紧低下头,抱着整个簋干吃着干饭。

第二道菜很快就上来,但松露肚子鸡除了汤水,干货大半进了老太的口,小半进了妞妞的胃,冰球沾了新朋友的光,也是吃了小半个猪肚,而凤歌让你和猼訑只是干掉了两簋饭。

“别浪费了这汤,精华全在里面。”老太剔着牙,将新上来的菱根银骨龙鱼酿径直提到面前,指了指那一炊鼎的汤。

“咳咳,”凤歌瞅着脸不红气不喘心不跳的老太和妞妞,一脸得郁闷和好奇,“好家伙,这价值两乌币的食物,不说其元力和药性,就算是分量也该饱了两个壮汉的肚子了吧。看着老老的意思,和着近百道菜不是给我们仨点的?”

“不应该啊,她们还能吃?”

他一脸的纳闷,反复感悟着妞妞和老太的气机,发现她们真的只是普通人。本还怕其被撑坏,可瞅那样子,感觉还才开始。

猼訑左右瞄了眼,发现无人喝汤,也不客气,直接提着炊鼎,好似喝白水一样,将整鼎的汤给干了。

“晕,就不能留点么!”回过神的凤歌,瞅着见底的鼎,看着碗里的干饭,瞪了猼訑一眼。但后者却是眨着怪异大眼,一脸的无辜。

接下来,凤歌右手撑着脸,左手敲着桌子,也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他已经准备好了,也明确了自己的位置,就准备其他人吃饱喝足,自己吃点残羹冷炙,准备付钱。

猼訑也明确了自己的定位,只要老太一个眼神,它就直接将只剩下残羹汁水的炊具抱到跟前,再倒入米饭,哼哧哼哧地连汁带饭,解决个干净。

冰球是幸运的,有妞妞这疼兽的存在,总能分到美味,也是吃了个肚胀腰圆。

小不点妞妞也实在让围观的各类生灵惊奇,小小的个头,却有强悍而巨大的胃。

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爬的、跑的、蠕动的,只要是端上来的,由姥姥分给她的,都是来之不拒,统统吞食进五脏庙。

而姥姥的做法,也是让包括猼訑在内的生灵很是汗颜。只要菜品一上桌,她总是第一时间将盛具拉到自己面前,二话不说,干错果断地将鲜嫩部位分给妞妞,自己也是如饕餮一样,不断将食物塞进嘴里。

看她一脸皱纹,孱弱的身体,那看似摇摇欲坠的老牙,你不会相信,其是能吃鱼不吐刺,吃烤妖羊不吐骨头的大胃王。

百年茯苓王蛇羹,清蒸毛象拔,炝炒紫莼,爆炒血狼心,碳烤犴鼻和八宝妖熊掌......

一份接着一份,不单主料是大补之物,就连配菜调料也是宝药。份份不落空,皆是练气境武者也不敢多食的食物。

渐渐的,凤歌这一桌直接被围得水泄不通,食肆大门也被堵死,食客路人都或好奇,或惊愕地看着老老和妞妞这一怪异组合。

“咦,这妇人不是青石巷的那个老乞婆么?”

“对哟,那小女孩,就是一直在附近几条街捡吃的的小乞女嘛。”

“她们怎么大摇大摆地跑这儿来用食了?”

“没看见有其他人请客么。”

“就这野人?”

“嘘,他是伐髓境武者。”

“这花费怎么也得好几百乌币,伐髓境武者恐怕也不一定负担得起吧。”

“那怪兽应该不简单,恐怕是高阶魂兽。”有通脉境中期武者看着猼訑,却是看不清对方的境界。

“你说那小个头?恐怕只是小女孩的宠物吧。”有人看那满脸汁水米粒的冰球,甚是好笑。

“店家都不怕,你担心个甚?俺倒是好奇,这老、小乞只是普通人,吃了这么多宝药,竟然没事儿!”

“世界之大,奇人异士如满天繁星,有什么奇怪的。”

“嘿,她们能是什么异人,也就是饿死鬼投胎罢了。”

围观的食客,如看百年不见的稀罕物一样,对凤歌一行指指点点。

老太泰倒是沉得住气,大有泰山崩绝而吾不侧目的心态,而妞妞也是只管吃喝,偶尔看了眼围着的生灵,反而觉得他们一脸怪异的表情甚是好笑。

冰球只顾着狼吞虎咽,也懒得搭理一旁的看客。倒是猼訑不时瞥一眼围观的生灵,尽力隐藏着自己的气息。

没办法,猼訑这野外妖兽,突然来到人族的地盘,还是没有完全适应,更是因身体流淌的血脉的原因,不想被有心之人惦记。

“还真是绝了。”凤歌也没搭理旁边的看客,瞅着将近百份食物消灭了个干净的老太等人,自觉不佩服都不行。

水土都不服,就服老太和妞妞。

等老太和妞妞打着饱嗝,抹干净嘴巴,掌柜带着跑堂也是适时出现。

细算之下,这次下馆子的花费可让凤歌同学惊了个呆,总共居然消费了一千多乌币!

“我勒个去。”

之前还想着,能轻松养活忽然冒出来的姥姥和小妹子的凤歌,心脏紧缩着,掏出从向行武那里得来的元石付了账。

他瞅着挺着肚子的猼訑和冰球,看着被舔得干干净净的盛具,一脸的无奈。

“走吧,去百炼阁。”凤歌起身。

然而,就在这时,门口一阵喧嚷,如铜墙铁壁的人墙被撕开了一条口子。

门口的看客如鸦雀般四散而去,店里的食客也是慌张地回到桌子上,正襟危坐。

刚收了十颗元石的掌柜,一脸的笑意也是凝滞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