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凤歌之殇,青禾之怒

山峰上的动静,已然惊动了整个秘境里的生灵。

天边的群山里,妖兽咆哮,飞禽惊鸣,蛙虫躁动。近处的药田山庄里,药童炼器士皆是一脸愕然地看着,如同面临着末日的山峰。

山脚下,一处清幽别致的院落里,那姚瑶褪去了翠衣,已然另一副别致的打扮。

她上着的碧色草木纹短襦,藏不住起伏的峰峦。下穿的深绿荷叶边长裙,遮不尽那纤挺修长的玉腿。虽有点缀着宫绦的丝绸腰带,也收不完那盈盈一握的纤腰。即是最朴素的织物,也掩盖不了那贵气与恬然。

那最朴实的花鸟纹发箍,虽绾住了大半青丝,却依旧在华珠般的耳垂边留下了蝉鬓。

那乌发虽成云髻,却依然有如瀑青丝顺着顺滑的肩背倾泻而下,无华的青禾样步摇摇曳在顶端,典雅悠然尽显。

此时,姚瑶正一丝不苟地洗濯着一片片或翠如碧玉,或嫩如鹅黄的植叶,其一旁,是升腾着的袅娜烟火和为香气萦绕的杯盘。

这是一处厨厅,所有的食材、炊具与碗碟极尽稀有与奢华。如那百年赤火肉芝、极寒之地的冰凌蛟鲤,元器级火炉、准灵器级炊鼎,宝器级铜簋、灵兽级玉象之牙打磨的玉箸。

“咦?”

此前,有限的能量动荡和呼啸的狂风,无法打断一位对生活细节有着高要求的生灵,姚瑶早知凤歌去了后山,但却没成想某人会闹出如此大的动静。

猖狂的风魔、低沉的龙吟,和惊天撼地的动荡力量打断了她恬然的心境。

透过门窗的风带来的邪气死力,更是激得她连连皱眉。

感悟着空气里逸散的诡异能量,竟然带走了自己精心准备的食材的活力,她心下骇然,再也无法保持从容。

她放下手中于数十个呼吸即被抽去百分之一精气的紫晶兰,顾不得捋顺飞扬的鬓丝,如一阵清风冲出院子。

昂头,瞪眼,举目四看,待看清青禾秘境景象,那润泽的樱唇张的老大,好似能吞下一颗天鹅蛋。

这片天地,情况愈发糟糕,整个是一片末日景象。

诡异的气机已然弥散到至山脚,蔓延到整个药田果园,向更远的山林侵蚀。

整个山峰,顶端已是一片戈壁,山腰原本葱茏的植被也是一片凋敝之象。

再往下,连绵的建筑群里的庭树繁花,也瑟抖着飘落下叶片花瓣。

再向前,果园药田里,青果翠药也因被持续抽去精气,而逐渐显现出寥落的黄、衰败的灰。

药童、火侍乃至炼器师,也从最初的惊讶变得惊恐。

他们发现,这片空间里渐渐有莫名的东西在吞噬自己的精气。生命力被蚕食,生机被丝丝缕缕地剥夺,半刻钟后,如石千锤这般开窍境武者也脸露疲惫,即使是朝气蓬勃的束发之人也露出了丝丝暮色。

境界越低、越是靠近高山,浑身精气流失的速度越快。再这般下去,可不仅是境界跌落那般简单,甚至会有身死道消的危险。

那风魔形成的怪物,已然刺破了苍穹,在十余座高达百丈的龙卷风风柱的掩护下,肆意摧残着破败的山峦,掀起无边的沙暴,搅荡着漫天的能量。

五行环吞食着无边的能量,身躯由健硕到丰满,从纤长到臃肿,持续不断地幻化着,已经失去龙形。

它渐显人面羊身,腋下生眼,人爪而虎齿,大头大嘴,浑然一个怪物形状,莫名地契合贪婪嗜食的饕餮。

这一怪兽凶魔,瞅见了那天穹之上的雷霆,看到了砸向凤歌的青光闪电,它模糊的形貌上似是有一刹那的犹疑,但面对风魔搅动着的汹涌的能量,最终没有回援。

当第一道雷霆击打在凤歌枯寂的躯体上,那没了五行环镇压的颓靡的邪碑还没来得及高兴,径直为顺着宿主经脉流窜的雷霆打得一个趔趄。

原本来说,这邪碑为极邪至阴之物,雷霆是其克星,但这雷霆只是一方秘境威能的显化,毕竟不是法则完整的大世界的天威具现,其不但没被打得浑如夜风里的烛灯,反而似心跳停止而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的病人。

它感知到了外界的混乱,也是感知到头顶有更多的雷霆在酝酿,此时,正是浑水摸鱼的好时机。

它蹦出寄宿的绛宫,幻化成一张巨嘴,张口就吞噬起晦暗的天色里的能量,亦不停地过滤着那飞沙走石里,孱弱却数量庞大的飞鸟走兽之魂灵。

渐渐的,邪碑干枯破败的形体变得饱胀,痴肥的形体几经变换,犹如无目而四爪之巨犬,似有腹、四翼而无五脏的混沌。

它乘着狂风,奔袭向山脚,随着自身的强大,由被动吞食无主的魂魄,变成主动攫取树木鸟兽的精气和魂能。

它桀桀怪笑着,好似誓要屠光这片天地的生机。

姚瑶也感觉到了力量的流逝,再也无法保持淡然。她银牙碎咬,于狂风中盘坐,试着沟通秘境的意志,却是久久无果。

“这到底招揽了个什么怪物!”

看那峰顶的雷暴,感悟其内莫测的威压,瞅着那不断劈下的雷电,她一脸悚然,秀眉深皱,捋了捋狂乱的乌发,最终却是奔向山顶。

高山之上,荆棘密林消失不见,看似光秃秃的斜坡却更难攀登。

这里到处是落石,满是沙石、残叶与朽枝的空气里,潜藏的诡异气息不断蚕食着她的元力精气,纵然其贴身的宝衣不断祛除着怪力的影响,但她自觉力量依旧在逸散。

且越往上,流失的速度越是恐怖。

风暴更加凶猛,狂风带动的劲气,和滚木巨石,使她前进愈发困难。

到了半山腰,这里的灵气元力浓郁到液态,这是五行环、邪碑霸烈吸噬的结果。

这座山大半已然光秃,残破的景象正向远处蔓延,无数宝药灵草化成了飞灰,成片的异木灵树成了朽枝烂木。

连绵的建筑里,普通的药童已经昏迷在地,练气、通脉武者还在苦苦支撑,寻不到姚瑶的伐髓乃至开窍境炼器师一脸焦急,感受着这片天地的剧变与自身境界的动荡,他们焦躁欲狂。

更远处,河流草原里的生灵也如临末日,跳跃躁动着,却无法摆脱无情的剥夺。

成片的草木枯萎,水域里的游鱼沉到了河底,成群的妖兽委顿在地,逃向远方的飞禽成片摔落下去。

延绵的古林凋落的树叶在狂风里起舞,奏响了一曲葬歌。

若再这样下去,这片天地的生灵恐怕会相继凋落,残破的大地再也难以孕育生机,最终只能变成一片荒漠,整个秘境也会成为废墟。

姚瑶顾不得跑丢了的鞋子,管不了在狂乱的头发,一掌拍碎飞来的巨石,抬头远眺不远处的雷海,隐约看清了雷电汪洋下的人形物体,一时呆然无语。

她原本想让罪魁祸首停下,但看眼下的情景,对方极有可能被活劈。

“哎!”

本以为找到了一个能为其所用的伐髓王侯,却不想对方走火入魔,惊动秘境意志,要被活生生灭杀。

她也无法,心疼秘境至咬牙切齿状之余,也是无可奈何。

雷电持续地劈下,若干尸的凤歌浑身黢黑,衣物早已化成了灰烬,皮开肉绽间已然升腾起阵阵肉香。

“咔嚓~”

九霄之上,一道更为粗大的雷电轰击而下,直接击在凤歌残枯的背上。雷电化作无数条光蛇,在他经脉里蹿行,恐怖的温度径直引燃了他的皮肉。

幽蓝的炎焰升腾,在姚瑶叹息声中,凤歌为大火吞噬,自内而外地被点燃。

他如一截被引燃的焦木,似干枯的雷击木,一旦燃烧,无法停止。

然而,和黢黑干枯的外表不同,凤歌的内里依旧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雷霆的确有灭绝之威,有绝杀之意,但一座秘境的意志,相比外界大世界的威能的确相形见绌。

他也不是没被雷电劈过,其体内到现在都蕴含了丝丝雷霆之力。这凶猛的雷霆即使不断地轰击着他,看似将其劈砸成了焦炭,但进入其体内的雷电,对其肌体的破坏一时也无法将其彻底灭杀,反而一定程度上锤炼着其躯体,熬炼着其灵神。

雷电,至刚至阳,含灭绝之威,却又蕴含生生不息之意。它们侵入凤歌的体内,在经脉髓液乃至脏器腹腔里肆虐,却反而帮他拓宽了经脉,淬炼了杂质,锻铸了骨骼,锻炼了脏腑。

他那彩色的五脏最大程度地吞食着雷霆,五颗硕大无朋的星辰初显天地衍化之功,吞纳的雷电化为磅礴的能量,浇灌着自身、反哺着六条脏经的同时,亦滋润着大肠经等腑经、灌溉着奇经、喂养着无数窍穴。

一道道恐怖的雷电持续地击打下来,部分为凤歌吸收,部分消散在空中,部分为大地吞噬。

雷电化成的力量磅礴无比,但对于五脏自演天地的急需滔天力量的凤歌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加之数量庞大的经络和数以百计的窍穴,无能量爆体之危,剩余的能量也只是恰恰能维持六腑之经的锤炼,和其上的窍穴的缓慢开辟罢了。

火借风势,幽蓝之火灼然,凤歌整个人为幻动跳耀的,高达数丈的滔天大火吞没。

那火,但最终却没能侵入内里,只能将流出的脂油和淬炼出的杂质燃烧。

龟裂的黝黑躯体看似恐怖无比,实则没能伤及肺腑和精髓,在凤凰血髓的庇佑下,恐怖的热量最终被化为无形。

山下,数量增至数十的龙卷风,与遮天蔽日的风魔桀桀怪笑着摧毁了无数房屋,将成片的草木连根拔起,又如一头头吸水的妖龙,卷干了成片的池塘。

它们助纣为虐,将无数生灵卷入高空又狠狠地摔下,好似在帮助邪碑化成的混沌吸噬生灵之魂灵。

它们为虎作伥,搅荡其无边风云,席卷的能量几乎尽入五行环化作的饕餮之口。

高空中,无数生灵濒临着死亡,或惊恐地吼叫着,或无力地哀鸣着,或无奈地挣扎着。

地上,死绝的鸟兽与游鳞走甲再次被卷起,汇入漫天的飞沙,追逐着枯叶和朽木,共同谱写了一曲亡魂曲。

铸炉,这最坚固的建筑,此时也如暴风雨里的孤舟。此时,成百近千人挤在狭窄的空间,抵抗着莫名的噬魂之力,一脸惊恐,如临末日。

终于,青禾秘境恐怖而庞大的意志,以实质性的精神力量降临,化作一株跳动的青禾状火焰,围绕着如焦炭般的凤歌旋转着,却再也感觉不到灭绝之祸的始作俑者有丝毫生气。

它只有尺长,不过筷粗,但却是照亮了整片晦暗的天地,只是微微摇晃着形体,整个形体似乎都在颤抖。

它如一个火焰之精,又似是木之灵,跳耀闪动,欲要进入凤歌的体内,但降临到他头顶之时,却又停了下来。

也许,是其它几个帮凶还在肆虐,可能,是冥冥中怪异的感觉让它止步,或许,是不相信这古怪但实际却孱弱无比的生灵,能在如此恐怖的汪洋力量下存活。

最终,它也只是晃动着形体,荡漾出一丝力量,侵入对方的体内,本体则是腾入雷暴之眼。

接着,雷暴之眼动了,数个闪灭,几个破空腾跃,径直出现在风魔的头顶。

咔嚓~

毁天灭地的雷电降下,数百丈长、数百米粗的惩罚力量幻化成一只拳头,轰击在遮天蔽日的风魔体上。

“呜呜~”

狂风本无灵,但却莫名地感到了恐惧。

面对一方天地的意志,它外强中干,似咆哮,像求饶,但最终还是被一拳打穿了形体,整个躯体出现了一个百丈大的窟窿。

远处,躲避在石凹里的姚瑶晶莹如玉的锁骨一阵儿耸动,艰难地吞咽了数口唾液,却是难以理解,这风怪怎么会露出人性化的一面。

也难怪,在五行环与邪碑的双重作用下,又有面临了生死抉择的凤歌那恐怖而狂乱的精神力,狂风或多或少具有了一丝生灵的意识。

天地之间,雷暴之眼无情的攻击再次降临。它将力量和意志幻形成百丈巨掌,径直将那风魔拍成了飞灰。

“吱~”

风怪被灭,烈火里,凤歌身体微不可察地震动着,魂海中成片的海水被蒸发。

同时,邪碑一个哆嗦,庞大的躯体急剧变幻,十余个呼吸后变得不足百丈,且发疯似地冲向巨峰。

而那五行环是真有种,见风怪被灭,邪碑之混沌逃跑,它却是冲着雷暴之眼舔了舔巨大的舌头后,继续吞噬着空间里的能量。

轰隆~

雷电持续地降下,将那些龙卷风一座接着一座给击溃。

“咄~”

冥冥里,雷暴之眼中,降下了恐怖的威压。

那威压幻变成了恐怖的呵叱,在这片天地里,也许只有惊了个呆,而梗着修长脖子的姚瑶听见且放在了心上。

五行环化成的饕餮,也感觉到了青禾之灵的愤怒,但它却是不管不顾,继续追逐着能量,誓要吞食个够本。

喀嚓~

青禾之灵怒了,没有人敢在它的地盘挑衅其威严,也没有谁能毁坏它的领地后还能安然离去。

雷暴之眼动了,一瞬而已,径直降临在饕餮的头顶,径直降下一道千丈雷霆。

巨大的雷霆划过天空,照亮了整个秘境,天地失音,整个世界都是紫白的世界。那雷霆带着无可匹敌的威势,蕴藏了无穷的能量,寄托了秘境内无数生灵的希望,终于击在了五行环上。

五行环直接被击得一个趔趄,翻滚了百十个跟头才稳住身形。它的形体一阵儿明灭不定,这一击,竟差点将其击溃。

“吼!”

它第一次发声,却不是惧怕,竟是挑衅。

“呃~”

站在一片残破山川里的姚瑶,揪了揪若玉珠的耳垂,满额黑线,对这嚣张的怪物很是无语。

直到现在,她都不理解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器之灵?寄宿的邪灵?孕育的妖灵?

雷霆之眼怒了,这该死的混蛋,卑微的爬虫,竟然还敢挑衅?它蠕动着,喷吐着更恐怖的能量,甚至动用了高天之上那光团的力量,蕴藉良久,再次降下暴怒之威。

这次,降下的雷霆不再是单一的闪电,而是幻化为斩龙戟、剔骨刀、囚魂锁,变成一队队金甲神灵、一头头暴龙妖鳄、一只只冥凤魔禽。

在那一瞬间,整片天地都沸腾了,直接将五行环给淹没了。

千刀万剐,凌迟之刑,无外如是。

亡命狂奔的邪碑傻了眼,夹着尾巴是一脸的狼狈,哪里还有丝毫猖狂样。

瞅着被暴打的的五行环,看那能量化的饕餮不断剥落下片片鳞皮,瞥见那不可一世的家伙支离破碎的躯体,它打了个寒颤,钻入凤歌的体内,收敛了全部气息,悬停在伪绛宫里,是一动也不敢动。

五行环化成的饕餮被撕扯成碎片,雷暴轰鸣,闪电闪耀,青禾之灵很满意这效果。

然而,还不待其消失,苍穹之上异变陡生。

那无数幻化的生灵,本质上依旧是能量,它们撕碎了饕餮,原本就要尘归尘,土归土,消散于天地间,反哺这干枯的大地。

然而,就在此时,那貌似被轰成劫灰的家伙,竟然再现天地,化成了一团遮天蔽日的雾霭,吞噬了整个战场的一切力量。

“轰!”

高天之上,青禾之灵被气了个半死,明明被抹杀了的家伙竟然来了个金蝉脱壳,还反咬了一口,吞食了无穷的能量。

要知道,这些力量来得可不容易,是青禾意志透支大地之力,抽去了无数生灵的精气,加上高天之上的原石而汇积而来。

原石,那是一方天地成型之初能量的结晶,它本身蕴含了磅礴的能量,又能吸收山川生灵之精气,进而缓慢释放能量,反哺大地生灵。

若要说价值,那真是亿万极品灵石,也换不得其一点石屑。

之前,它是动用了大量的原石之力,使得高空中的数团光晕暗淡无比。五行环这一口可真是要了青禾秘境的老命,心疼得它一阵儿意识模糊,气得它那意志一阵儿扭曲。

这一次,前所未有的愤怒,龟裂的山川、破碎的大地,乃至凋敝的河流,已然不能去抽取能量,它直接动用了原石,直接轰向饕餮。

无法,它已然发现,这怪物就如牛皮糖,寻常力量不但难以将其诛杀,反而为其送菜、送芝麻。就刚那么一会儿,看似其形体支离破碎,但吞噬了雷霆化形的力量后,身躯却愈发凝实。

“啊!”

山巅之上,瞅着数颗大若华盖的光团破开了苍穹,径直袭向那怪物,姚瑶一脸惊慌。

她是知道,那彩色光团即是原石,是这方天地的本源。

竟然让青禾之灵动用绝杀手段,那天空的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