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 抽取半空的灵魂

  她思念扶苏,扶月,只是不敢多想那个人,他是东平郡王,她是东平王妃,她一个人知道,并没有写入历史千古留名。还是留下了一些岁月的痕迹细细品味,苏式月饼,起于唐朝,盛于宋朝,留于今朝,全然因为苏月喜食,也全然因为它叫苏月呀!

  皮层酥松色泽美观,中间有一个圆圆的红印,那原来是一个勾,像初三的月亮,后来慢慢演变成了一个圆,那是一颗眉间的红痣,深深点在历史的河流中久久的流淌未曾有一刻磨去。她以为她死了,早就是埋没黄沙的白骨,她以为他活了,他才是一堆她寻不到的白骨和文字。

  那年的除夕特别冷,还是将军的他站在咸阳城头之上,远眺山高水远的金陵城,雨铺天盖地而下,像扯出无数的鞭子戏耍十八般武艺,第一招卧虎藏龙,第二招烟雨蒙蒙,第三招镜花水月,有含雪的风刮过,漆黑的天空再洒脱的掉点冰雹,地上的水花与冰雹激烈的碰撞,一次又一次,李拂拿着那把遮不了风避不了雨的油纸伞一次次跌倒在地面之上,终于,将军不再推她,死死将她抵在城头东北角的栖月楼中,呼而仰天长笑,坚硬无比的贯穿于她,又低低的道,“骚蹄子,骚的不成形了,”他咬住柔软中的樱红死死的拽了几下,新年的钟声便清脆的敲响了。

  将军理好李拂的衣裙单手抱住,转了一个圈,又转了一个圈,轻轻的将李拂放下,雨还在下,将军柔声的道,“拂儿,又是新的一天了。”

  三年后,一切如将军如愿,东平王府的深宅大门富丽堂皇,有一位美貌的女子立在清冷的华月居里,替他守住繁华和尊严,夜里和丫环玩着孩童的游戏,一个个宝石珠子串起来,串成浮萍清丽的珠帘。又过了六七年光景他提着剑冲进来削掉了半截珠帘,珠子滚落了一地,他很想说,“我的惜惜死了,她死了,你给我生,还回来,”

  然后就可以将以往的空白岁月填充一次,来不及,来不及的,所有的珠串断于此刻,所有的残念毁于此景,苏月心底的两点太长太深,深到了心肺,她猛的咳了几声,那血就像刹不住的泉水,他怔在当场如万箭穿心,他揽住她轻如羽毛的身体,“愿得一人心,难道,你真的以为我心中的人不是你吗?”

  扶月道,“就算在你心底又如何,那是一块贞洁牌坊,小姐用性命换一块牌子,王爷怎的不去换?”

  他柔声相慰,“卿卿,再过些日子,恐能转好,莫要多思,我们到时一起去西湖逛逛,哪怕一路抱着背着,我都会带你瞧上一眼人间六月芳菲。”

  扶月冷冷的回,“少说几句假话吧,小姐活着要做一块不动声色的王石供你们翻云覆雨描诗作画,死了还要做一块骨头琵琶供你们弹高山流水恩爱缠绵,王爷留点精力抱别的女子吧!”

  苏月有些迷迷糊糊,躺着已不能多言,亦不能多动,不过是躺在一张床上等死罢了。青丝散落于枕畔珠钗也用不上了,华贵的绫罗绸缎纵使不计其数将来也只能赔葬了,曾经烟脂水粉,曾经情思爱念,要如此的静静放下桂落尘土。

  王爷偎在身侧,手指轻轻的抚触她的青丝,极微弱的声音传来,“扶苏,点一根蜡烛。”

  身边的人顿了一会,“卿卿,是我。”

  久久的没有回应,快七年了,她早已经习惯睡在身边的人是个丫环,她早已经习惯单只红烛的夜晚。

  王爷续道,“卿卿,是我,让我试一试可好,”便极慢极柔的亲吻她,只温存的探进去,她似想推拒手指无力,她似想摇头呼吸微滞,忽的又哇了一口血就吐在王爷的唇角,那一刻,痛无可言,天黑黑的暗暗的,全是续不下去的百首。

  王爷泪极大一颗,滴落,哑了嗓子,“卿卿,为夫定与你永生永世,下一世,我必穷遍黄泉,踏平五川,惜爱于你,你可愿意?此为惜字,非是西院,亦不是威阳城头的栖月楼。

  坐在桌旁守夜的扶苏轻声的道,“早知今日,何生当初?已生当初,何故惜字,纵使王爷穷遍黄泉,踏平五川,小姐亦非小姐,王妃亦非王妃,再也不是相识之人。”

  灵魂抽在半空久久不曾落下。

  安宁想,一切果然如扶苏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