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 李府之灾
一锭银子沉沉放在了说书先生的面前,说书先生抬起头来,面前站着两个人,一人素服青衣,纱帽上绣着一朵五月的蔷薇,一人就是月白金丝衫子,抖的风华绝世,惊的江山暗淡,他笑了笑随口说道,“此事听起来甚觉悲凉,你以为如何?”
纱帽下,另一人吐气如兰引的众人频频回望,听见他朗声回道:“世间男子之所以清,在于所遇女子不为他所醉也,世间男子之所以浊,且浊到此种地步,在于所遇女人深让其醉乎。以我来看世间男子皆浊之,世间红颜皆清之,清与浊本不可分之,又何需分之!”
两人相视而笑,静思楼远远的抛在身后,各骑一匹神俊的白马,与此同时一弯残月悠悠的升到半空,有一个黑衣男子,久久伫立在裂裂山风之中,似一块天然的巨石,英雄泪,费思量,问镜中花影,为谁红,问水中残月,为谁颜。
“殿下,这里就是李府的百年福泽桥”,中年男子沉声说道,指着断桥下堵住潺潺流水的一块巨石,“此乃铁头双掌横劈而出,”又指着缩地两尺的一个大洞,“此乃铁头脚下双球同踏而入,顾杨的轻功较之有高,但内力远不如他,断不可冒然出击呀!”
赵佑席地而卧,侧卧于流水的巨石之上,他一手托腮,一手理了理衣衫,他轻笑了一声:“四川巡抚吓的连上了好几封奏折,请求朝迁支援剿灭龙门山寨以绝后患。我想过了,宁可此次无功但求无错,拿着自己好不容易存了数年的鸡蛋和这些地方上的硬石头碰掉,岂不太可惜了。至于他们再下山杀人,也是四川巡抚的势力范围,只要不在我的地盘上捣乱,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剿了他于我一点好处也无,反而提前暴露了自己。”
中年男子也笑了,顾杨低语道:“不过出来游山玩水一方,再结交点朋友罢了。”
“知我者,顾杨也。”
树下斑驳的落着一弯残月的影子,李府的黑金楷体门匾挂在风中摇摇欲坠,吉祥如意的门墩已被损坏,歪在林间的泥土里,清高淡泊的门环孤零零的扣在彩绘花草的朱门之上,一下,一下,惊心动魄的一夜似瞬间铺开漫天的血雨,到如今周围的邻居吓的搬走的搬走,远离的远离,投亲的投亲,只有几个出府办事的家仆侥幸逃过一劫,林间不时冒出深深的一声叹息,还有披头散发状似疯颠的一个妇人的嘶鸣声,她的嗓子彻底哑了,反反复复的就一句:“孩儿,我的孩儿呀,娘对不起你们,娘有罪呀!”
就在半个月前,这里还不是荒凉寂静的,白天府里会传来孩童特有的清朗笑声,夜里也会发出小女儿哇哇的哭音,还有夫君温柔相待的声音,他总是愉悦的一笑,像是将前尘往事里的女子已彻底相忘,但是,她仍有些嫉妒,隔了这么久,偶尔他会发呆,梦中也会叫一声楚楚,仅此而已。
她只是嫉妒呀!
就在那个有着淡淡星光温暖如初的的夜里,李府福泽百年的长桥轰然断裂,掀起漫天盖地的粉尘和碎石,李府上下一百多条性命全部尸横遍府,血顺着黑金大门、青石地砖、草木花卉一直漫过门槛,漫进五百米外的断桥流水之中,到底多少血才能漫过门槛,到底多么恨才会死了那么多无辜的性命,有人爬行中惨呼不已,有人一声惊呼瞬间毙命,有人一动不动的直勾勾的瞪大双眼,似乎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她发出一声尖叫:“夫君呀!”
可是,他仇恨的望着她,他们之间的恩爱在这个血淋淋的夜晚,一百多条性命面前不值一提轰然倒塌,铁头一路飞驰,卷起漫天的血意和灰尘,到得今日,他已放她自由,世人却无原无故的毁了她,竟然世人都容不下他们,他也容不下世人的嘴脸,好几年过去,他为了她,想洗净双球上的斑斑血迹,而今,他只想更多点血迹,好送他们一起下地狱。
黑马猛的停了下来,停在温汐楚住过的偏僻农屋外,屋外空荡荡的,地里的野菜因无人打理早成了一把干草,屋内静悄悄的,角落里未曾食完的红薯已发了霉,看到这些红薯,铁头悲从心来,他抓起一个红薯塞进李公子的嘴里,痛苦的说道:“瞧到没有,她没准备死,是你们逼死她的。”
一根根木柴塞进灶底,火生的极慢,连木柴都好像都吸足了世人的唾沫,烟尘滚滚里呛的两个孩童也惶恐不安,李氏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跪在地上求饶,头磕的砰砰做响,“大侠,求求你,杀了我,放了我一双儿女吧!”
铁头森然的裂嘴,“放了,你放过汐楚了吗?”
随即火焰在灶底腾腾燃起,锅里的水渐渐沸腾了起来,铁头心底的泪终究要化成滔滔热水,煮沸对方一双儿女,锅里传来一声尖叫,里面的小人根本无法挣扎,满屋子酸腐的气味,骨肉分离全化成了一堆辩不清形状的怪物放在这对夫妇的眼前,李公子闷哼一声一头栽到地上晕过去了,李氏连声惨叫人疯了大半。
风吹过屋檐,将他的心里的话带给滔滔江水里的她,“这样可好,死去的人是永远不会有唾沫的,活着的人我让他们永远也不敢有唾沫。”
那夜,如此的黑,而且深长,长到所有的人闭上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