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 既生喻何生亮

　　千里之外，主帅帐内凄凉，对面坐着沉默不语的蒙将军。

　　没有点灯，就着一点寂廖高远的星光，征西主帅范哲亲手写上一封军报，将责任尽量揽入自己怀中，因为潘业死了，死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军报上是这样写的：“征西瓦桥沟之战，所经之处，黄沙遍红，斩落尸首无数。副将潘业夜涉南易水，试图解瓦桥沟之围，遭到西辽军正面截击，西辽军率精骑数万对峙，因支援迟缓，潘业一部难敌，孤军奋战两天两夜，最后身负重伤自刎于瓦桥沟。”

　　我方伤亡数据：五千人命丧塞外。

　　敌方伤亡数据：死八百人，伤五百人。

　　虽然已经尽力挽回，将责任减到最低，然而，输就是输了，死并不是消亡，五千人死在胜利的一场战役中，和死在一场输掉的战役中，背后的家庭所承受的完全不同，朝廷的补偿金、子女的代遇等等一系列都有所差别，尤其是潘业家属所背负的责难，范哲深叹一口气，对老将李显吩咐道，“不知潘业的夫人可有身孕，若有了，千万寻个妥当的人帮着说和说和，万不能伤及腹中胎儿，否则，也是老夫的一大罪过呀！”

　　李显回道：“定会安排妥当的，您放心吧！”

　　罪过，怎么不是一种罪过呢，早在几年前范哲已瞧出了蒙将军的军事天赋，然而奈不过自己的偏爱之心，也奈不过刚强好胜的潘业，曾经，想凯旋而归，曾经，想金殿封赏，曾经，想他扬名于天下成为自己的接班人并肩而立，最后全成了梦幻泡影，消失在瓦桥沟的失败中，泡影破灭的背后，是主帅范哲沧桑浑浊的泪水，不辨轮廓的流下来，流进两鬓斑白的颊边，

　　“他总想和你比，既生喻何生亮呀？所以急功近利，兵败自刎！”

　　“你明天，就到这边来吧！”

　　有风掀起大帐的一角，“好”，将军沉声回答，廖廖一字。

　　从此，世上没有业将军，只有蒙将军。

　　哪管黄尘滚滚，沙砾满面，哪管暴雨黄昏，大雪满弓，直到你我再也不能相见。

　　“有什么可比的，多少家庭从此支离破碎呀！”

　　更远处几声极悠远的唉息。

　　瓦桥沟之战只是一个陷井，西辽军采取的一个攻心战术而已，不救，被困军队只死五百人，救，死五千人，所以主帅范哲选择不救，而副将潘业要继续立威于军中，率一部五千精兵一意孤行致全军覆没，据称他死前曾仰天长笑：“天要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