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三章 恰如天光破层云
在抛开了源自于太乙道君的恐惧——准确来说，是聂离的心中，那源自于太乙道君的恐惧，被另一种深沉的恐惧所覆盖的时候，聂离的脑海当中，原有的理智，也便是重新的出现！
调兵遣将之间，聂离也终于是展示出了他作为计蒙麾下，四都帅之一所应有的水准！
——稳定军心，排兵布阵，于是这只是区区一亿的大军，在占据了有利的地形之后，竟是将这洞天当中，被那位狞所主导的大军，给牢牢的堵在那空间通道之外！
而那蓬勃的军气，升腾之间，也是缓缓的往着那空间通道当中浸透，将那空间通道当中，这洞天当中所属的大军所留下来的痕迹，一点一点的清除，替代！
而在大军的攻守之间，无穷的天地元气，也便是随着聂离麾下，那一亿大军的吞吐，以这空间通道为核心，缓缓的，往着这洞天的四处散去，给这已经是要彻底死去的洞天，唤回了一丝微微的活力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明明这一处洞天，是被自己的敌人所经营了整整十万年的存在，但在战斗之时，聂离却是觉得，在这一处洞天当中的战斗，却是顺畅无比，从来任何的指令，从来没有不如意之感，便是大军军阵在运转之时的地形地势，也都是恰到好处！
就好似，这一处洞天，都是在应和着自己的攻势一般！
与之相反的，却是狞所率领的大军——在这一场攻防之间，他们种种的筹谋算计，却总是会莫名奇妙的被对面的大军所发现，甚至是袭击军阵的精锐军队，也总是会巧合之极的，被聂离所派出来巡视的队伍，撞一个正着！
若非是有一些筹谋，乃是狞私下里进行，没有叫其余的不朽金仙们，有丝毫察觉的话，狞几乎是要怀疑，自己这一方的不朽金仙当中，有着心向对面的存在！
——事实上，这并非是因为狞这一方的不朽金仙们，心向聂离一方，而是这一座被狞等人，经营了数万年，掠夺了数万年的，垂死的洞天，在发现了这最后的生机之后，所做出来的最后的反应！
诚然，天地也好，洞天也罢，都只是一个没有意识的死物，但天地虽然没有意识，这天地当中，所生存着的无数的生灵们，却都是有着意识的——他们希望活着，希望将自己的血脉，亦或是其他的东西，被传承下去！
这无穷的生灵们，所共有的念头，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便能够将之视为，‘天意’。
若是太乙道君尚在的话，那以太乙道君的伟力，自然是能够轻易地将这所谓的‘天意’给镇压下去，但如今，这洞天当中的太乙道君，已经是生死莫测，在这样的情况下，这‘天意’，在找到了唯一的生机之后，便自然而然的，开始影响这天地之间的生灵——包括那些不朽金仙们！
正是因为如此，在这洞天当中，出现了一条空间裂缝之后，这洞天当中的大军，才是会莫名其妙的，通过这空间裂缝，往外而去——按常理来讲，对着洞天当中，无数勾心斗角的种族们而言，安稳二字，是最为重要的，不要迫不得已之时，他们绝对不会主动求变，因为求变，便会生变，而这‘变’，对于这洞天当中的诸位不朽金仙们而言，却是最难以接受的事。
因为他们，都想要将一切，都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然而，正是这些极力的想要避免生变的不朽金仙们，在那空间通道出现之时，却是做出了主动向外探索的决定！
——若非是源自于这洞天的影响，这些不朽金仙们，又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决定来！
生灵皆贪生，便纵然是这些不朽金仙们，也不例外！
——这一点，或许是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但毫无疑问的，促使着他们往外探索的，又无数生灵的潜意识所形成的‘天意’当中，那‘无数生灵’，也同样是包含了这些不朽金仙们！
——吞灵法，这种竭泽而渔式的修行，会带来什么样的恶果，这些不朽金仙们，又怎么可能不清楚！
——先是这洞天当中的天地元气，逐渐的稀薄，而后，便是这洞天当中的修行者们，修行越来越难，越来越苦，而想要修行的条件，也是越来越严苛！
于是，修行者的数量，便是会越来越少——这意味着，传承的断代！
当这洞天当中的天地元气，稀薄到了一个极限的时候，便是意味着，这洞天当中，修行者的时代，就此结束！
先是弱小的修行者陨亡，接下来，便是强一些的，最后，便是轮到他们这些所谓的不朽金仙——或者得证了不朽的他们，能够避免死亡的命运，但若是这天地之间，除开他们这些不朽金仙们之外，只余下无数毫无灵智的的死物，那他们便纵然是活了下来，又与死亡，有什么区别？
——这是，纵然是明悟了这种恶果，这洞天当中的不朽金仙们，也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未来，滑向这最令人绝望的方向！
——求变，便是意味着要付出，要牺牲，然而这洞天当中，被那太乙道君所刻意引导出来的环境，又怎么可能容得下付出与牺牲的存在？
没有人愿意，用自己，甚至是自己整个种族的代价，去换取他人的涅槃重生——尤其是在这之后，自己这一族，还有可能会成为他们闲暇之时的闲余笑柄！
是以，纵然是明知未来，注定是一片深渊，这洞天当中的不朽金仙们，也只能是相互牵制着，一起滑向那莫测的深渊！
谁都不能逃脱！
没有人愿意牺牲自己，成全他人！
更没有人愿意看到，自己这一行人当中，有人可以摆脱这注定的宿命！
——这，便是这洞天当中的，最为深沉的悲哀，自掌控这洞天的那太乙道君，选择了吞灵法之后，变注定会沦亡的悲哀！
正是因为这注定的沦亡，在发现了有可能存在的生机之后，这洞天当中掌权的不朽金仙们，才是做出了往外探索的绝顶——这对于他们而言，对于洞天而言，对于这洞天当中，无数的生灵们而言，已然是最后的生机！
……
鏖战，持续了一年！
一年之后，疲惫不堪的洞天大军，也终于是在狞的率领之下，极不甘心的缓缓后撤，隔着万里之遥，与聂离麾下的大军，遥遥相对！
——无休无止的大战，虽然只持续了一年，但这一年之间，以这空间通道为核心的，纵横数万里战场，几乎是被血肉覆盖了一层又一层！
在这血肉之间，这洞天当中，原本只能用荒芜来形容的天地元气，也是缓缓的变得浓厚起来——这其中，除了是因为聂离一干大军的吞吐之外，也因为这战场当，无数的修行者战死之后，体内的法力，重新划归为天地元气之故！
“呼……”看着狞带领了大军，缓缓的后撤，确认了其已经是彻底放弃了这一处空间通道之后，聂离以及其麾下的统帅们，也是忍不住的长舒了一口气！
只是一年的战斗，聂离麾下，原本是足足一万的大军，在现在，已经是只剩下了七千万不到！
这一场战争的残酷，可想而知！
“好在，这一场战争，总算是结束了！”
“待计帅率领大军降临于此，定然是能以犁庭扫穴之势，将这洞天当中的敌人，给清理干净！”聂离想着。
在聂离的思绪之间，其麾下大军的头顶，那侵染了无数的同袍血肉与意志的军气，在没了压制之后，也便是彻底的，勃发而起，以难以想象的决然之态，灌注到了那空间通道当中！
于是那空间通道当中，属于这洞天一方的，原本便已经是岌岌可危的军气，在这一冲之下，也便是轰然而散！
……
“唉！”远远地看着那一处空间通道，被彻底占领的狞，也是怅然若失的，叹了口气！
“拦不住了！”
“该怎么办！”狞的营帐当中，来自于其余各族的不朽金仙们，也是难掩此时的慌乱！
——不朽金仙，那又如何？
持续一年的战争，已经是证明了，在这一场战争当中，便纵然是不朽金仙，也一样会受伤，也一样会死亡——只是区区一年，双方所战死的不朽金仙的数量，便已经是接近百人之数！
而这百人之间，绝大多数的，都是源自于这洞天当中的，修行吞灵法的不朽金仙！
……
“慌什么！”营帐当中，狞看着自己面前这些慌乱的不朽金仙们，也是喝了一声，让这些不朽金仙们，勉强冷静了下来！
“一处空间通道罢了，让给他们，又有何妨？”
“事实上，若非是这些人，存了亡我之心的话，本座甚至是想要亲自邀请他们，长居于这天地之内！”狞出声道。
“这一方天地，一年之前是如何模样，而此时又是如何模样，你们难道还不清楚？”狞的声音之间，这些不朽金仙们，也是恍然回神，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才是察觉到，这一年之间，这天地当中流动的天地元气，已经是数倍于之前！
而这原因，除开是因为自己这一方战死的大军之外，也因为是对面敌人的吞吐所致！
“他们的吞吐，于我等的修行环境而言，大有裨益！”
“既然如此，那一处洞天，让给他们栖身又有何妨？”狞出声道，“无非便是一些荒芜之地罢了，与各位而言，可有什么损失？”
“怕就怕，这人贪心不足，看不起我等给他让出来的这一方地域啊！”
“他方才的动作，可不像是满足的模样！”营帐当中，另一位不朽金仙，也是适时出声。
“区区不到一亿人，他难道还敢往外扩张？”狞冷笑着，“若他真的敢将大军散开，那本座，还真的是求之不得！”
“也是！”其余的不朽金仙们，此时也都是点了点头，一副大为振奋的模样！
“不过还有一点，却是不得不防！”
“此时空间通道已然被占去，若是彼方有大军来援，我等又当如何应对？”再一位不朽金仙，又是出声。
而这话一落，洞天当中，其余的不朽金仙们，也是都是沉默了下来！
他们却是不由得，又想起了一年之前，发生在空间通道之外的，那一场摧枯拉朽的战争——那一场战争当中，他们的人数，明明是更多的！
“来了又能如何？”
“虽然族祖不在，但不要忘了，族祖却并非是没有给我等留下手段来！”
“彼方援军，若是能安安稳稳的，留在我等给他划出来的地域当中，吞吐元气，也便是罢了！”
“若是对天地，起了觊觎之心，本座边叫他们知晓，何为太乙道君的雷霆之怒！”狞说道，而在其面前，一个隐隐约约的球体，也是缓缓的显示出轮廓来，带着无与伦比的伟力，叫这营帐当中的不朽金仙们，都有一种要跪拜下来，顶礼膜拜的冲动！
……
空间通道当中，一片一片的光华闪过，无数的人影，便是从那空间通道，踏了出来，而后保持着阵型，缓缓的往外推进！
沉默之间，庞大无比的压力，也便是从这空间通道的所在，往整个洞天，弥散而去！
一起弥散开来的，还有这无穷的大军所吞吐之时，引起来的庞大无比的，天地元气的潮汐！
“不过，聂离，此战本帅记你首功！”
“传令！”
“大军扎营之后！”涌动的元气潮汐之间，计蒙的声音，便是响起，丝毫不加掩饰的，在这洞天当中飘散了起来！
“收集诸位同袍的尸骸遗物，定不叫英灵，徘徊他乡！”
而在计蒙的军令之后，那原本默然的大军，也便是在顷刻之间，由极静，化为极动，如潮水一般，往外铺散而去！
在计蒙大军的对面，狞看着这一幕，也都是默不作声，没有人看到，在他被甲胄所覆盖的面孔之上，已然是一片铁青！
谁能想到，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攻心之计，在这一场大败之后，所造成的影响，几乎是不亚于一场诛心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