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釜底抽薪

佘钰拿起十位妖帅呈上来的玉简，玉简当中当中的信息很是详实。

其中记录的是这十万年来，妖族大军征兵的记录，以及这些军士入军时候的实力，从记载当中得出来的结论，很是喜人，记载当中，每隔万年，应征入伍的妖灵们的修为，比上一个万年，都要高上一个层次，但现在，大军当中，修为最低的军士，也都成就了逍遥，也即是说，想要入军，最低，也得是一个逍遥真仙。

而在佘钰的感知当中，萦绕于这星河之上，拱卫着天宫的浩浩军气，亦是恢弘无比，较之于曾经，有了不知道多少倍的提升。

但偏偏的，在军士的力量提升之后，妖族大军所表现出来的实力，却是在稳步的下降。

佘钰的目光，从眼前的十位妖帅身上移开，然后将整个天宫，以及围绕这天宫呈圆形排开的无数妖灵的部落，尽皆纳入眼眸当中。

很快，佘钰就察觉到了如今妖族当中的异状。

妖灵们的数量，显得太多了。

在轮回开辟之前，妖族当中的修行者，从长生开始，一路往上，数量依次递减，而在现在，虽然同样也是如此，但这比例，却是过于的悬殊了。

在先前的时候，修行者的数量以及层次的对比，在太乙之下，约莫是保持着一万比一的状态，但现在，在佘钰的观察当中，妖族当中长生和逍遥的对比，赫然已经接近了七万比一的模样，而逍遥和不朽的对比，更是打到了十万比一。

这是一个相当悬殊的对比。

佘钰的目光，再落到洪荒大地上，洪荒大地之上，同样也是有不计其数的修行者。

托了那冥府轮回之功，如今天地之间生灵的数量和规模，无论是寻常生灵，还是修行者，都是百倍于十万年之前。

然而佘钰却丝毫无法从这增长了百倍的生灵当中，察觉到这天地的本源有壮大的迹象！

甚至，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原因，佘钰竟是从这烈火烹油花团锦簇一般的修行盛世当中，察觉到了隐隐的衰败之气。

这完全不合常理——衡量一个天地是否兴旺，是处于上升的态势还是处于走向崩灭的态势，便是看天地当中生灵的规模。

若是一个天地当中，生灵无限且又生机勃勃，那这天地，自然是稳步上升，若是一个天地当中的生灵，日益减少，那自然就代表着这天地，正逐步的走向衰亡。

以如今的洪荒天地当中生灵的规模以及修行者的规模而言，如今的洪荒天地，还远远不到走向衰亡的时候，那这衰亡之气，从何而来？

沉吟片刻，佘钰也不理会正等在这勾陈天宫当中的十位妖帅，直接的，就将自己的心神，沉入到了自己衣袖当中的那大帝印中。

佘钰想要察觉这天地之间到底出现了怎样的变化，那通过这勾陈帝印，自然是最好的选择，毕竟，这勾陈帝印，乃是这天地之间权柄的体现，天地当中一切的变幻，无论好帅，都会在这帝印上留下痕迹。

“原来如此！”数个呼吸之后，佘钰才是睁开了双眼。

他已经知晓这天地当中那隐隐的衰败气息的来由了。

这洪荒天地当中的天地元气的浓度，正在下降，这下降的速度，极其的缓慢，除非是有人一直关注着这天地之间元气的整体变化，否则，绝对不会有人能够察觉到这天地之间元气浓度的下降。

对于这修行的时代而言，天地元气的下降，是一个极度不好的信号。

如今天地之间，奇花异草无数，究其原因，正是因为这天地之间有着足够多的天地元气，能够满足天地间无数生灵的修行，在这样的情况下，修行者自然就不会对这些奇花异草等，做出断绝根本的行为来。

但若是天地之间的天地元气，继续下降的话，那这天地之间的天地元气，迟早会不足以满足这无数修行者的修行所需。

这样一来，这天地之间无数的修行者们，必然就会因为修行的资源，去争，去抢，将这天地，闹得一塌糊涂。

同样的，天地之间所生长的那些奇花异草，要么，就因为环境的变化而凋零，要么，就被寻觅资源的修行者断绝根本。

这样一来，天地当中的天地元气，又会继续下降——如此，形成一个恶性的循环，令这一方天地，彻底的沦落成为那传说当中的末法世界，然后，彻底的衰朽，毁灭。

“这不应该啊！”佘钰呢喃者，他的目光当中有惊疑无比的神色。

早在大破灭之后，鸿钧道祖等人，就察觉到了这天地将因为资源的枯竭，逐步走向衰亡，在这样的前提下，才有了几位惊才绝艳的道祖，共同重新推演新的修行体系，推演出如今的天门之法。

在这天门之法的引导下，洪荒天地当中，最为修行最根本的资源，也即是天地元气，自然而然的就会在修行者的吞吐之下，稳步的提升，如此，这修行资源，非但不会枯竭，反而会也来越多，这样一来，自然就免了这天地的衰朽之厄。

但如今，这天地当中的天门法，依旧盛行，天门之外的邪道，亦不存在，然而这天地之间的天地元气，却是就这样缓慢的降低。

这由不得佘钰不紧张。

天庭的存在，在为妖族保全取暖的同时，也同样是为了维系这天地之间的平衡，斡旋造化，调理阴阳，轮转日月，变幻四季。

而一切的根本，就是为了令这天地，逐步的强盛。

而眼下，天地当中的变幻，却代表了天宫的失职，代表着佘钰他们这几位天庭大帝的失职。

佘钰目光再动，他看得分明，在这天地的各处，那些代表着一尊又一尊太乙道君的恢弘天门，依旧在源源不断的从混沌当中抽取混沌之气，化作天地元气。

但这些浩瀚无比的天地元气，在落入到洪荒天地当中的刹那，就已经是消散于无形。

“原来，根子出在这里！”看着这些消散的天地元气的去向，佘钰豁然起身。

他从来没有想到，天地之当中元气浓度的下降，竟会只是单纯的因为这天地之间的修行者，太多太多，以至于这天地自发吞吐以及他们这些太乙道君们转化而来的天地元气，跟不上这无数修行者吞吐之际的消耗，以至于这天地之间的天地元气的浓度，缓缓降低。

“修行者太多么！”佘钰皱起眉头。

因为这冥府轮回的存在，这天地当中修行者的数量，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更多，这也就意味着，这天地的负荷，会越来越重，一直到有一天，这天地当中的天地元气，彻底的被吞吐殆尽，而那个时候，就是末法的到来，妖族的存在，无数种族的传承，亦是由此消亡。

佘钰的眉头，越发的紧蹙。

他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又能如何？

这天地之间修行者的增加，是一个无可违逆的趋势，他不可能，也没有能力来逆转这种趋势。

“不对！”

“或许有办法！”佘钰的目光当中，浮现出一丝冷意。

他想起了大破灭之后，罗睺道祖的灭世之举。

罗睺道祖灭世，除开要彻底堙灭‘人’的痕迹之外，或许也是因为当时天地之间的修行者对天地元气的吞吐过甚，天地不堪重负的原因。

“我见天地，不见众生！”佘钰的脑海当中，不由得又想起了罗睺道祖冷酷决绝的声音。

“莫非，要效法罗睺道祖的灭世之举么！”佘钰心中生出了这样的想法来。

但很快，这想法就被佘钰给彻底的打消——时代不同了。

当时罗睺道祖灭世，除开因为天地元气吞吐过甚以外，还有更重要的消弭‘人’的痕迹的用意，但这个时代，佘钰已经找不到如罗睺道祖一般灭世的理由，而且，这天地当中，丝毫不逊色与佘钰的修行者，不在少数，他们也不可能任由佘钰效法罗睺道祖的灭世之举，毕竟，他们当中，没有谁是如同罗睺道祖一般，孑然一身，无牵无挂——纵然高绝如鸿钧道祖，在最后的关头，不也会为自己的弟子打算么！

“不不不，灭世之举，治标不治本。”

“有这轮回存在，灭世之后的局势，依旧会演变至如此。”

“也即是说，轮回的存在，才是一切的根源。”衣袖当中，佘钰的紧握住那勾陈帝印，五指是不是的在那帝印上敲过。

至于佘钰下方的十位妖帅，看着佘钰身上不是变幻的气机，还有佘钰脸上阴晴不定的脸色，心中也是有着隐隐的忐忑，作为执掌大军的十大妖帅，大军的权柄，尽皆操持于他们之手，无论有什么样的理由，妖族的大军实力跌落，他们都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你们且先去吧。”

“此间缘由，我已尽知，却是怪不得你们。”目光落回到面前的十位妖帅身上，对于他们心中的忐忑，佘钰自然是一览无余。

“敢问陛下，到底是什么原因？”

“作为大军统帅，到现在我等都不知晓大军实力跌落的原因，我等，实在是不甘心。”英招出声。“还请陛下明细因果，我等也好着手解决此事。”

“你们只看到了入伍军卒修为的提升，但你们却没有注意到，十万年来，这些士卒的心气，已经大不如前。”

“如今乃修行盛世。”

“他们的修为，稳步提升。”

“巫族魔族，同样不曾落后。”

“但在修为提升的同时，他们的心中，却没有了曾经的决绝锐气。”

“夫战，勇气也。”

“没有了那决绝锐气，大军的实力跌落，也不奇怪。”看着英招脸上的不解，佘钰也是给他们解释道。

“心气？”英招等人呢喃道，他们的脑海当中，也不由得浮现出了妖族最早的大军，和现在的大军的区别。

同样的军伍士卒，但百战之后留下来的士卒，和新招入军中的士卒，战斗力却有着天地之分，原先的时候，英招等人乃以为这是因为战斗经验的原因，但现在，他们才是恍然大悟，除开经验之外，心气的原因，同样也在其中。

这些新招入大军当中的士卒们，他们的意志决断，还有心头的果然，完全无法先前的士卒所媲美。

“看来，大军当中，要裁撤不少人了！”几个呼吸之后，英招就已经出声，有了决断。

在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还不曾主意，但如今佘钰将这问题点了出来，他这位妖帅，才察觉到了如今妖族大军当中的严峻情况。

那些新入伍的士卒，绝大多数，都是来自于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以后的真仙，这些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生死轮回的妖灵，又怎么可能指望他们有着那决绝无比，鱼死网破的锐气？

是的，他们已经经历了很多死亡，但也正是如此，生死，在他们的眼中，已经不在那么的重要，死亡来临之际，他们也不会想着竭尽全力的拼出一条生路，相反，在这个时候，他们只会想尽办法保留自己的力量，令自己在踏入轮回之际，状态尽可能的好，以此令自己下一世的修行，更加的顺利。

而随着大军当中，这样的人越来越多，自然而然的，就拉着大军整体的素质，一步步的下滑！

“看来以后大军入伍的门槛，要加上一条，轮回归来者不取了！”英招想着，虽然轮回归来当中的修行者之间，也有英姿勃发，决绝果敢，真真切切的死战而死，随后通过轮回归来的存在，但这样的存在，毕竟只是凤毛麟角。

“冥府轮回！”英招沉下心来。

“这就是你们十二祖巫开辟冥府轮回的原因么！”英招再度察觉到了自己和这些雄绝天地的至强者们之间的差距，不仅仅是实力上的差距，同时也是眼光之长远，谋算之深沉的差距。

“真是釜底抽薪！”

这些年来，在大军一次又一次的胜利之下，妖族当中，十二祖巫只是无脑莽夫的说法，已经是甚嚣尘上，便是连英招也不免为之所影响，但现在，无疑是将英招从那虚妄的状态当中给打了出来。

作为这天地当中的至强者之一，十二祖巫，怎么可能会是无脑莽夫——即便是莽，也只是因为他们懒得思考而已。

为什么会懒得思考无非就是因为他们的对手太弱，他们完全不需要什么谋算，只需要是展现自己的力量，就足以将对手的种种谋算，给彻底的碾碎，故而，才会懒得思考。

但在面对同级别的存在的时候，十二祖巫，自然不可能会如同面对其他人一般，只是依赖自身的力量横推过去。

他们也会谋算，也会使用谋略，就如此时一般，“狠，毒，不落柯巢，毫无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