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1章 修行之门

古玄鱼也不管院子里其余人的反应,随手摸出一张蓝色纸符,轻轻一抛,一道光芒闪过,地上很突兀地就出现了一道丈许粗细的蓝色光柱,表面水波流转,很是好看。

张临渊收起酒坛子和油炸小泥鳅,起身笑道:“诸位老友,小罡是我的徒儿,无论如何,做师傅总是要护犊子,所以拜托诸位护法片刻,我现在就要助他强入十方境。”

古玄鱼闻言道:“慎重!”

“无妨。”张临渊道,“懿德兄爱徒心切,赏了小罡一枚【涅盘丹】,我刚刚查探过他气海之内的真元,完全可以承受。”

古玄鱼轻声叹息,道:“小罡,万万莫要辜负你大师傅一番成全之心呐!”

易罡宇完全不知道【涅盘丹】到底有什么功效?就连许可心,也是一脸茫然,若说各门各派的丹药,她的腰带里绝对不少,但【涅盘丹】,却是第一次听说。

他猛地想起被方觉醒打伤并下了【三五咒】的那次,华懿德给他服食的一枚紫色丹药,莫非那就是【涅盘丹】?现在再看古玄鱼的表情,才知道那枚被自己当普通丹药吃掉的【涅盘丹】,对大师傅华懿德来说,肯定是极其重要之物。

一想到这,易罡宇心里满是愧疚,于是快步来到华懿德面前,当头跪下,道:“徒儿无知,大师傅,徒儿......”

“起来。”华懿德和蔼笑道,“你二师傅说得对,这做师傅的,总是喜欢护犊子。再说了,大师傅喜欢地狗镇,每天打开门满眼看到的都是活生生的真实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一点点鸡毛事也可以开心一整天,一点点蒜皮事又可以生气一整天,这才好玩嘛。”

易罡宇缓缓站起,他哪里知道,华懿德为了成全他,已经放弃了位列神班的机会。

千年前,古玄鱼奉天命在曜石大陆上寻找八位九宫守护使,与他一起镇守地狗镇下的九宫降妖大阵内的妖物魔器。今年的七月十五,便是千年大限,一旦安然度过,九人便可功成身退,凭借天界所赐的九枚【涅盘丹】,跳出仙班,强渡九天神雷大劫,突破五行境十重天的禁制,直入四象境神班,永居天界、永生不死。

古玄鱼点了点头,道:“诸位老友,懿德兄和临渊兄已经表明态度,赫连兄既然是小罡的三师傅,想来也是护犊子的主,再加上老夫,已经九占其四,不知道你们五位作何抉择?还望即刻定夺,老夫也好尽快启程。”

一直专注于玩弄黑蚂蚁的顾长空,总算是抬起头来,慵懒道:“本道长连【纵横符】都早早送给那小子了,还用表态么?”

古玄鱼道:“倒是忘记你是第一人了,现在九占其五,继续。”

珠宝铺的老板娘薛霜凝看着易罡宇,轻笑一声,道:“本来老娘心里有两个人选,一个小兔崽子,一个大兔崽子,现在既然大兔崽子跟了狄十一限,我当然只能选择小兔崽子了,好歹这些年也吃了他不少的小黄鱼、小泥鳅,总得回报回报。”

古玄鱼道:“九占其六。”

轮到绸缎铺的掌柜傅真君,他眯了眯眼,直接道:“下一个,本活佛还需要想想。”

宁致远一听就来气,恼道:“假和尚,你还想个屁啊!”

傅真君一瞪眼,道:“关你屁事啊!”

宁致远也瞪眼道:“想打架啊?!”

傅真君道:“怕你啊!”

宁致远厉声道:“别以为你那该死的【金钟罩】刀枪不入,大奶奶照样一针扎到你屁股蛋上,信不啊?!”

傅真君也大声道:“本活佛难道不会一式【大手印】先拍飞你啊?”

“行了,行了。”古玄鱼挥手道,“你们两个别啊啊啊了,真君兄慢慢想,宁大妹子你先来,都认识了好几百年,一言不合就开吵,如小孩子一般。”

一边围观的许可心捂嘴偷笑,瞥了一眼易罡宇,发现这家伙浑然没事人儿一般,估摸着是在镇上这些年,没少见过傅真君和宁致远吵架。

事实上,还真是这样。因为两人的铺子都在富贵街上,而且差不多是面对面,一个做绸缎生意,一个做裁缝。宁致远时常指责傅真君的绸缎质量不好,裁剪不出飘逸的效果。而傅真君则嫌弃宁致远的裁剪手艺差,徒有其名。所以两人拌嘴吵架,有如家常便饭。

宁致远谁都不服,唯独对古玄鱼敬重有加,也就不再跟傅真君斗嘴斗气,直截了当道:“我没什么好选择的,小罡人不错,就是他了。”

古玄鱼道:“九占其七,十一老友,你呢?”

狄十一限道:“我听你的。”

古玄鱼点了点头,看向傅真君。

傅真君难得的摘下帽子,露出一颗大光头,正中一颗戒疤格外抢眼。

“我只有一个小条件,他能答应,我便同意。”

许可心一听到小条件,就害怕,这傅真君提出的小条件能小吗?

易罡宇更怕,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差一点尿了裤子。许可心的小条件就已经让他头疼欲裂,现在傅真君又来一个小条件,天知道会是什么?

众人都没有说话,静候傅真君说出他的小条件。

傅真君沉默片刻,看向易罡宇,道:“我只需要你一个承诺。”

易罡宇惶惶然,他从不轻易向任何人许下承诺,就是担心自己万一做不到,成为一个言而无信之人。即便是上山前,盲人邻居询问他是否可以帮忙带回来几枚鸟蛋,他也只说尽力而为,绝不会拍着胸脯说没有问题,包在他身上之类的话。

人无信不立,他认定这个理。

因此他心里虽然不敢应承,但还是抬起头来,眼神坦荡地看着傅真君,道:“晚辈不敢轻易承诺。”

傅真君道:“我要你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七月十五之后,如果你还能离开地狗镇,只需带上小女同行即可,到了任何一座天城,你们就可以分道扬镳,这很难吗?”

易罡宇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但随即他就意识到事情绝对没有傅真君所说的这么简单。“如果你还能离开地狗镇”这句话,光是听起来就不对劲。

易罡宇实诚道:“我很为难。”

傅真君道:“你不答应?”

易罡宇深吸一口气,道:“晚辈只能答应全力以赴。”

傅真君忽然就笑了,点头道:“小罡,你如果保证带小女出去,反而太假,就凭你现在这样,拿什么保证?但你答应全力以赴,非常好,冲你这句话,我同意玄鱼兄的选择。不过你最好谨记,你的承诺是全力以赴。”

易罡宇挺胸抬头,道:“全力以赴。”

古玄鱼脸上的表情很是欣慰,眼前的布衣少年,到底没有让他失望,到底经受住了层层考验,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走进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在他的面前,将打开一扇门。

修行之门。

“徒儿,盘膝坐下,抛开杂念,心如止水。”张临渊开心道,“为师现在就助你强入十方境。”

易罡宇连忙盘膝坐下,心里却是波澜起伏。

十八年来,往事一幕幕在脑海里快速掠过,有过被人疼、被人爱,更有过被人骂、被人打......无数次从黑暗中醒来,如同野狗一般独自舔着伤口,间或发出一声声撕心裂肺的低吼,何尝没有想过就此死去?

但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屋顶上的窟窿照在他的脸上,那种暖洋洋的感觉,总会让她想起养母那双尽是裂纹的粗糙大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柔声的跟他说活着比什么都强。

在还没有认识万重山之前,有一次他被几个富家公子实在揍得太惨,跌跌撞撞勉强走出地狗镇,最后的两里地硬是爬着回到了家,趴在门前的小池塘边,失声痛哭。

养母吴桂芝听到哭声一路小跑出来,看到他一头一脸的血,连忙又跑回屋里拿来木盆和棉布,蘸水轻轻为他擦拭血迹。

“娘,孩儿真想死了就好。”易罡宇哽咽道。

吴桂芝坐在他的身边,一张皱纹密布的老脸上,有着农家人与生俱来的隐忍和坚韧。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扶着易罡宇坐起来,指着小池塘边的一株梅花树。

这株梅花树高不过六七尺,每到寒冬,便会怒放一树的红色梅花,除了好看和扑鼻的香气,并无任何特殊之处。

易罡宇不明所以,眼神茫然,吴桂芝手指下移,指向梅花树的根部。他细看过去,这才惊讶的发现,这株不起眼的梅花树赫然是裂石而出。

吴桂芝把易罡宇的头轻轻抱在怀里,悠悠道:“罡儿,娘亲在这里住了差不多快五十年,这块大石头就一直在池塘边。最开始的时候,上面只有一道手指宽的缝,周边爬满了青苔。应该是在二十年前的样子,有一天娘亲在池塘边洗菜,无意中看到石头缝里长出了一株小树苗,娘亲走近仔细看了看,你猜娘亲看到什么?”

易罡宇摇了摇头。

吴桂芝柔声道:“娘亲看到了几条牙签棍儿大小的黄黑色根须,死死地抓住石头缝的两边,一阵风吹过,小树苗摇晃的很厉害,但就是不倒下去。当时娘亲觉着这株小树苗蛮厉害的,就很想看看这到底是什么树?于是捧了一些泥土撒在石头缝里,不知不觉几年过去了,小树苗一直疯长,直到把这块大石头完全裂开,长成了现在这样子。”

打那之后,易罡宇的心里就长了一株裂石而出的梅花树。

一想到那株梅花树,他的内心,迅速宁静下来,如止水,无波无澜。

张临渊屏息凝神,右手掌心闪烁着一团白色的耀眼光芒,彷如一手握住了太阳。华懿德和赫连真吾齐齐上前几步,分站易罡宇两侧。

许可心不敢上前细看,便轻手轻脚地凑到宁致远身边,压低声音问道:“师傅,既然能强入十方境,那九宫境、八卦境是不是也可以?”

宁致远笑道:“徒儿,你要试试捷径不?”

许可心吐了吐舌头,道:“徒儿不敢痴心妄想。”

宁致远道:“徒儿,要是可以的话,师傅肯定帮你强入七星境。修行路漫漫,修行者更是多如繁星,而最终能证道成正果的寥寥无几。就像师傅,修行上千年,也不过是五行境十重天到头,始终只是地上一个小小的仙人罢了。”

许可心惊骇道:“师傅,那您岂不是随时都有可能面临渡劫么?”

“早得很。”宁致远道,“就算师傅能够引动天雷渡劫,也不敢贸然行事。九天神雷可不是好玩的,万一失败,轻则修为大损,重则魂飞魄散。师傅才一千多岁,还年轻的紧,可不想早早的去了。”

许可心不禁失笑,道:“师傅,徒儿才十六岁呢,要是能有您这修为,那就还得再活一千多年呀!这么久,肯定是能走遍曜石大陆上每一个角落,吃遍曜石大陆上每一样东西,想想就兴奋......可惜我肯定活不了那么久的,哎......”

宁致远道:“你是许破军的独生女儿,再加上你那个太祖父,一定会不惜代价的至少助你踏入六合境,有了长生之体,不老容颜,再慢慢想法子破境,迟早总能跟师傅差不多。”

许可心长长一声叹息,张临渊轻轻一掌拍下,印在易罡宇头顶百会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