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疯子和傻子
两个人的神情完全变了。
周围的景象也彻底变幻成另外一种模样。
大树依然，却早已残缺破败，几十人合抱的大树被天火烈焰燃烧，只剩一截烧成炭的木桩，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石像依旧，却是倒坐着背对众生。
丹炉上遍是裂痕，没有了往日神光溢彩。
仿佛早已过去一万年。
“问菩萨为何倒坐，叹众生不肯回头啊。”
“我欲行遍四方求证佛法。”
“我从这塘中来，以后就叫唐生吧。”小家伙看了看手里石化的丹丸，他轻叹一声。
唐生似乎变了一个人，没有了呆傻，像是一个得道高人，眉心赤色印记神芒绚烂夺目，脑后佛光大盛。
然后他看向林风：“学了我的九死禅，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师父了。”
“你的？”林风疑惑，虽然忘了过去，但思考能力还在。“九死禅？”
“对啊，就是九死禅。”唐生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林风看。“九死而坐忘参禅，有今生没来世。”
“今生都没能过好，你要来世又有何用？如果真的有轮回，下辈子的你能比现在好吗？”
“而我就不一样，生生世世太长，我只争朝夕。”
“所以，跟我一起去远方吧，去寻找那个或许本就不存在的答案。”
“所谓九死禅，就是用九世之命换此生辉煌，理论上是可以有九次重来的机会的，除非你没有来生。”
“原则上是有轮回的，但谁也不知道你投成什么怪胎，变成什么模样，所以嘛，这辈子就好好活着吧。”
然后他瞟了一眼林风的胸口，看向那回印，叹道：“四次了啊，真差劲。”
然后他拽起衣领看看自己胸口，顿时沉默了。
“奇怪，我怎么知道那么多。”唐生又看了看自己，眼神里尽是疑惑。
“悟空，我们走吧。”唐生端着金饭碗看向林风，露出一个灿若桃花的笑。
“我不叫悟空，我叫林风。”林风纠正道，虽是一脸疑惑，但他还是站起身来，又突然感觉到身上凉飕飕的。
“悟空，你露馅了！”唐生指着林风的下半身，怪叫道。
“阿弥陀佛个无量天尊，非礼勿视。”然后用手捂着两只大眼睛。
“我x!”林风面红耳赤，连忙转过身去，想找件衣服来穿，但四周都是黄沙和灰烬再无其他。
他的目光随即落在那尊石像上。
然后，就可以看到石像上的衣物消失了，再后来就套在林风的身上。
当他再回来时，他的神情却已变了：“石像后有一个人。”
“是个美丽的菩萨。”
唐生却道：“是因为美丽还是因为菩萨？”
“人生寂寞如雪，总要有个伴。”
“神的不贪，他们为何要将万众生灵的命运牢牢抓在掌心？神不恶，为何容不得一丝对其不敬？神说他们爱世人，所以才给你苦难。”
“至于为什么，答案要你自己去寻找。”
“只是，有的人不希望我们看到那个结局。”唐生看了一眼昏暗的天空，仿佛在无穷远的黑暗尽头，有人正站在苍穹之巅，俯视着一切。
“不，我不一样。”林风心中突然一阵触动，他转过身，看了一眼胸口，心底传来阵阵刺痛，他好像忘记很多。“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的眼，要这地再埋不了我的心，要那诸佛都烟消云散！”
“一念生，万般苦难消。一念灭，沧海桑田绝，一切皆需。”唐生很端庄的做了个佛揖，依旧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阿弥陀佛。”
“你信佛？”林风问道。
“不信。”唐生晃了晃手里的金饭碗。“但这是个金饭碗，丢了多可惜。”
“参禅问道，求佛化缘，用别人的物质丰富自己的生活，这不是很好吗？”唐生仿佛变了一个人，他不再迷惘呆傻，像个智者，但又有些不同，看破也说破。“我就想知道，别人参禅念佛是为求得庇佑，那如来念佛又所指为何？”
“我还有很多东西没想明白，也还没有很多事情还没看透，所以我不想停留。”
“既然灵山也是天下，去去又何妨？”
唐生收起笑脸，严肃道：“我们所正在经历的，他们也正站在绝高处如苍龙俯视大地。”
“但谁是苍龙，谁是蝼蚁还不一定。”
唐生忽然笑道：“我们去西游吧，去破了这天！”
林风心底一阵咯噔，仿佛这句话他曾在哪里说过，又想不起来了，他冷笑道：“凭你一人也妄想诛天，是不是傻？”
唐生也不怒：“就你一个也妄想改命，是不是疯？”
“哈哈哈！”
“哈哈哈！”
两人对视一笑。
一个疯子和一傻子的对话，换做别人也许并不在意，但谁能知道谁疯谁傻？
所谓疯子也许仅仅是多了一根筋，所谓傻子也许也仅仅是少了一根筋。
生命的奥妙，谁能预料？
……
这里是一如既往地平静，少了很多人很多东西，也多了许多黄沙多了许多白骨。
唐生将紫金钵盂倾覆，倒出来的却是滚滚黄沙，没有那些所谓的黄沙埋骨。
但此时此刻，他内心却不再平静，我从哪里来将往哪里去，唐生心里十分清楚，他忘记了很多事也想起了很多人，他们身影早已凝固在传说之中。
唐生怅然道：“悟空啊。”
他的身影显得无比落寞：“濛鸿初辟原无性，打破顽冥须悟空，从今天起，你就叫悟空吧。”
林风又是一阵触动，他强忍着怒火道：“我有名字，我叫林风！”
“好的，悟空。”唐生道。
“我叫林风！”
“我知道，悟空。”
“别再叫我悟空了，我不是那孙猴子，你也不是那唐僧！”
“好的，悟空。”
“信不信我打死你！”林风突然冲到唐生的身前，一把揪着他的衣领，恶狠狠道。“再叫我就翻脸了！”
“好的，悟空。”唐生还是一脸笑意，笑得林风心底发寒，笑得他浑身不自在。
“你是不是想打架？”林风简直要疯了。
不，他已经疯了！
“是的，悟空。”
唐生的这句话彻底将此地引爆。
两人揪在一起，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