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青豆
空旷的荒野上没有一株植物,到处都是皲裂的土地、干涸的河道以及流淌的炽热岩浆,有毒的烟雾四处弥漫,将这座世界涂抹的愈发荒凉。
荒野中央,站着一个体型庞大的怪物。
它身高数十米,浑身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触角,仿佛古树垂落的枝叶,只不过那些枝叶都是活的,正在四下里胡乱拍打着,不时卷起荒野里的岩石与土块,将它们绞的粉碎。
除了一根位于眼眶下侧的触角。
那根触角顶端卷着一柄虚幻的淡绿色小刀,正耐心的剜着怪物额头中央一块色彩斑斓的痕迹,几十个漆黑的眼珠与几十张大小不同的嘴巴,簇拥在这根触角周围,声音杂乱的议论着。
“就是这种感觉……能够破坏一切的规则!”
“即便源自星空深处的污染也无法抵抗!”
“呜……实在是太舒服了。”
“如果这把刀子再大一点就更美妙了。”
“再大一点的话,你这根小爪子还能把它抓住吗?”
斑斓的色彩被那柄绿色小刀一点点削掉,如彩色的飞雪,落至半空便化作飞灰,烟消云散。
忽然间,荒野中嘈杂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漆黑的眼珠与那些长满利齿的嘴齐刷刷转向某个方向。旷野里那些正漫天挥舞的触角也仿佛中了定身术一般,跟着停了下来。
许久,其中一张嘴巴才深深叹了一口气。
“真是可惜,”它胡乱嚼着不知从哪里拽出的一根骨头,嘴角淌下漆黑的涎水:“太可惜了……我的蘑菇汤,真的好喝极了……竟然被狗喝了。”
“怎么会被一条狗子喝掉呢?”另一张嘴满口问号,牙齿都在这种困惑下变得弯曲。
“那不是狗,”第三张嘴撇了撇:“……或许姆希斯哈会喜欢这个礼物的。”
“关我们屁事!”其他嘴乱七八糟嚷嚷起来:“快点干活,不要停!把那些被星空玷污的脏东西从我们身上剜干净!一片也不许留下!”
荒原上空,那些粗大的触角重新挥舞起来,仿佛一团狂暴的火焰,正在黑暗中燃烧。
……
……
“毛豆这是被污染了吗?”辛胖子脸色淡蓝,语气严肃。
“不,只是血脉纯化,”萧笑盯着坩埚旁那团瘦削而又狰狞的怪物,轻声回答道:“它现在更像一头真正的廷达罗斯猎犬了。”
蒋玉担忧的看着它,发间的猫耳不安的抖了抖,小声问道:“……那它还是毛豆吗?”
“不知道。”郑清扶了扶腰间的尾巴,摇摇头。他与毛豆之间并无深刻的契约关系,所以很难感触到狗子现在的具体状况。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抓紧手中的符枪,做好万全的准备。
“呜……喵呜……呜呜。”
稀薄的雾气从坩埚与地面的夹角处涌出,缓缓累积,淹没了毛豆的爪子、小腿、尾巴,然后是它的身子,直至最后,整条狗都被雾气所笼罩,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坩埚里的蘑菇汤渐渐见底。
雾气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狗子的呜咽声逐渐小去,就在郑清按捺不住,想要上前查看一二时,遥远的地方似乎传来几声熟悉的猫叫。
他豁然回首,虚空之中,一群毛豆正由虚化实,狂飙而至,它们身后,缀着一群笼罩在烟雾中的模糊生物,身躯细长,爪牙尖利,隐约可以看到有触角在烟雾中舞动。
“喵喵喵!”
那群‘毛豆’从虚空中蹿出后,径直扑到已经异化的‘同位体’身上,撕扯着它身上冒出来的触角与眼珠,几乎是眨眼间,坩埚旁的毛豆身上就清爽了许多,而从虚空蹿出的‘毛豆们’身上则或多或少长出一点肉芽。
而且那些肉芽也随着越来越多‘毛豆’的出现,变得越来越稀少,直至淹没在狗子灰扑扑的皮毛下。
这是把瞬间受到的异化能量在时空维度上重新分配了?郑清心底浮现一丝恍然,看着逐渐恢复正常的狗子,心情振奋起来。
“毛豆!干的漂亮!”年轻巫师不吝夸奖的词语。
然后数百只狗子齐刷刷转头,看向男巫,整齐划一的摇起了尾巴。一眼望去,仿佛春天荒原中被风吹过的野草,莫名带给人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
郑清很想与同伴们分享自己的这份心情,却忽然感到衣袖被人扯了扯。
“那些东西是什么?”蒋玉附在他耳边,声音显得有些不安。
男巫回过头,这才注意到那群缀着毛豆从虚空而来的模糊生物,并未消失,而是徘徊在小院之外,狂躁的挠着脚下的草坪,刨出一个又一个丑陋的土坑。
它们瘦削的头颅从雾气里探出,锋利的犬齿上挂着一道道充满腐蚀气息的涎水,猩红的目光死死盯着小院里的年轻巫师们,眼神中充满了饥渴。
“廷达罗斯猎犬。”萧笑替郑清回答了女巫的疑问,停了停,宥罪的占卜师又强调道:“真正的廷达罗斯猎犬……我觉得它们还没有冲进来把我们撕碎的唯一原因,大概是因为这间屋子的主人不欢迎姆希斯哈的仆从。”
姆希斯哈号称‘廷达罗斯霸主’,是一位能够与优格·索托斯在时空领域争斗的传说级存在,因为毛豆的缘故,郑清不止一次听过这位外神的名号。
“那我们该怎么办?”男巫紧了紧符枪的扳机,再一次感觉手里的符枪有点不太够用。
萧笑扶了扶眼镜,扫了一眼院子外那些饥渴的怪物,声音显得异常平静:“按照原先的计划,拿起那粒豆子,然后上山,找到路,回家……只有学校可以阻止那些疯狗。”
郑清下意识看了一眼那口坩埚。
橘红色的火焰已经熄灭,锅里的蘑菇汤也已经被毛豆喝光——就连挂在锅壁上的汤汁也被新赶来的狗子们舔的干干净净——坩埚表面仿佛变成了一面镜子,光滑可鉴。
锅底,安静的躺着一粒青色的豆子。
郑清仔细打量着那粒青豆子。
半晌,他低头,看向蹲坐锅边一脸乖巧的狗子:“毛豆呀,我掉到锅里的是一粒金豆子,不是一粒青豆子……我的金豆子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