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箜篌岛,碧荷宴
徐凉一直认为剽窃是无耻的。
但相比和一群乳臭未干的瓜娃子一起上课,徐凉觉得剽窃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于是乎。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老夫子冷笑凝固在脸上。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老先生震惊地看着徐凉。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老先生久久不语。
徐凉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良久,就好像溺水之人陡然间喘出了一口气一样,老夫子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徐凉,突然拉下脸道:“真是你自己做的?”
徐凉平静地点头。
老夫子神色深沉地在原地踱步,那些瓜娃子还没到能品鉴诗词的年纪,但看到老夫子眉头紧锁的样子,就知道今天是徐凉占了上风。
“你再以这地上衰草作诗一首,老夫就信了。”老夫子站定道。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迎着老夫子震惊的目光,徐凉继续淡淡道。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老夫子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徐凉,说道:“看你今日之诗词底蕴,远在老夫之上,老夫教不了你。”
“先生十年包容,十年教诲,徐凉永不敢忘。”徐凉恭谨道。
“唉,罢了。携老夫印信,去山腰的智信两堂报道吧。能否入堂,还要看两堂教谕。”宋老夫子从腰间解下一枚墨色玉印,交给了徐凉。
“多谢夫子。”徐凉恭谨地接过玉佩,又行了一礼之后,转身离去。
宋老夫子看着徐凉消失的背影,大声道:“拿酒来!”
满堂瓜娃子震惊地看着摇头晃脑的老夫子,刚才徐凉在的时候他还要绷着点,现在却再也不可控制地陷入了徐凉的两首诗词中。
仆人面面相觑,却见老夫子回头朝着满堂的学生说道:“今日尔等自习,温习半月所学,明日考试。”
说完,便背着袖子施施然地走出去了,一路上还吟哦有声。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好诗啊好诗...”
徐凉拿着老夫子的玉印,缓步朝山上走去。
稚子入学,在仁字堂修习,入门启蒙。
遍识文字之后,升入义字堂,开始学习三书二经。
待三书二经读熟之后,升入礼字堂,开始研习诗词歌赋。
等这些都熟练了之后,通过考试,便可升入山腰的智信两堂。
前者深入研究三书二经,教的是家国天下,后者是纵情山水诗词歌赋,教的是书生意气。
徐凉,自然是要选择信字堂的。
凭他肚子里那些存货,在信字堂生存下来不要太简单!
毕竟咱曾经也是个语文老师不是?
就在徐凉缓步朝山上走去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大地微微摇晃,然后就看到一群身穿白色儒衫的书生好似一群发情的公猪一般,从山上涌了下来。
徐凉有些发愣,不过还是站到了边上,给他们让开了道路。
谁想一个白色肉球路过他身边的时候,竟然一把就抓住了徐凉,拽着他就往山下跑,一边跑还一遍含糊不清地嘟囔。
“阿凉你这两天跑到哪里去了,害得我上幽兰阁都没人会账了。”
“快走快走,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日箜篌岛开碧荷宴,你最喜欢的曹初九也在。”
“哎呀呀,我的凉吟...哥来了!!!”
徐凉本想甩开这个并不油腻反而十分干净的白胖子,但看清他的脸后,便果断地跟着他加入了猪哥大军。
对于智信两堂的这帮书生们来说,箜篌岛上的男人们都是他们要打败的敌人,而箜篌岛上的女人,则是他们心中的女神。
“什么你的凉吟,人家的心思可都在北岸的木天涯身上呢。”徐凉笑骂道。
零散的记忆中,有挂这个白胖子的竟然是最多的。
白胖子头也不回地说道:“咱单相思你也管的着?我说她是我的,她就是我的,至少梦里是我的。”
“你在幽兰阁的花费,不会又记在我账上了吧?”徐凉问道。
白胖子抽空回个头,重重地点了一下,正义凛然地道:“好兄弟,讲义气!下次你偷看曹初九洗澡,我还给你背黑锅!”
徐凉一脸黑线。
箜篌岛上人数极少,不足百人,却是雪国的儒道精英。
谁也不知道若干年后,这里会不会出一个大雪国的房玄龄或者李太白。
松江两岸,南岸虽然称不上人山人海,但除了那些瓜娃子之外,南岸三人几乎齐至。
甚至就连一向和南三山箜篌岛泾渭分明的北岸两峰,似乎也隐隐能看见那些隐藏在山顶云中的身影,目光默默地注视着岛上的某道倩影。
松江之上,道道碧荷散发着最后的活力,其上的粉莲更是好似佳人面上的胭脂。
环绕着箜篌岛周围有八卦形木质围廊,里外三层,碧荷粉莲点缀其中。
此时数十名身穿白色儒衫的男女们,彼此游散在这里外三层的长廊之中,或两两对弈,或诗词唱和,又或者频频举杯面色酡红而酒令正酣的,一看就知道是信字堂出来的家伙。
十几道儒衫难掩婀娜的倩影点缀其中,他们或者神色淡淡,活着儒衫难掩娇气,又或者手持竹简口中碎碎有声,又或者干脆独倚栏杆轻自愁。
白胖子刚一到岸边,目光便定格在了那个独倚栏杆轻自愁的身影上。
徐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不禁暗道:“这胖子口味还挺清淡。”
此时虽然离得远些,但凭此时徐凉的肉身,自然看得是一清二楚。
只见那赵凉吟独倚栏杆之上,儒衫飘飘,眉目清秀,更有一股难掩的书卷气。
可此时却偏偏面容愁苦强自隐藏,目光却总是若有若无地落在远处的北岸前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