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巧遇女主任

  中午,杜宏回家吃完饭,骑车向学校驶来。

  路上行人不太多。快到学校时,看见前面有个人背着、提着几个箱箱包包往前走。

  杜宏赶上她,瞟了一眼,好像挺眼熟,于是下来车和她并排走。他这才看清她前后各背一个大包,手里还提着两个小箱。

  她二十岁出头的样子。梳着齐耳短发。一双聪慧清澈的眼睛,看人的时候,好像能直击内心深处;白色连衣裙。身材匀称而尽显丰满,随着走路动作,裙子摆动,圆臀扭动,双峰微颤。浑身充满青春活力,风采飞扬,魅力四射。

  她见杜宏看她,拭去额上的汗珠,冲他微微笑了一下,杜宏愈觉得眼熟。

  “哎,去哪呀?”杜宏问。

  “和你一样。”她笑说。

  杜宏一下产生了很大的兴趣:她知道我去哪儿?虽然前面是十一中学校,但走在这里,也未必只能去学校的呵。

  “咿,你知道我去哪儿?”

  “十一中。”她毫不思索,脱口而出。洁白齐整的牙齿微露,又笑了。她的生机、活力,令人想起刚跳出云海的朝阳。

  “你怎么知道?”

  “你的书包告诉我的。”

  哦,自己怎么忽略了这点呢!看来她还是一个心细、聪明绝顶的人哩。但因此而判断自己就是个学生,似乎也有点武断。他能找出足够的理由来证明自己“不是”个学生。比如这是替别人拿书包,比如……

  她好象看出杜宏的心思,又说:

  “还有,一看你人,就知道你是一个学生。”

  杜宏觉得好奇怪:自己是学生是真,但这又有何标志?奇怪!她莫非是个“巨眼英雄”?

  “哈哈,我身上没带学生证。是不是有股学生味?”

  “也许。”她欢快地笑了,又拭了一下汗。天并十分炎热,分明是那四个包子使她太吃力了。

  “看样子,你好像搬家似的,拿了这么多东西。我给你带上两个大包吧。”。

  “唔,这才是个好学生呢。其实就是搬家,还有锅碗瓢盆等好多东西没拿呢。”俨然老师口气。

  杜宏把自己的书包挂在车把上,把那两个大包带在车后座上。她只背着两个小包,小包从外面看齐齐整整的,里面好象装着书。

  “哎呦,这下可轻松多了。还真感谢你啊。”

  “谢什么,我又不费多大力。”两人一并向前走。

  他平时喜欢搞个恶作剧什么的;但见别人遇到困难时,也会毫不犹豫地帮助。

  能为别人做些什么,也是人生之快事;

  人的本性也许都是善的——向善也许才是人真正的本质。

  “你在几班?上午去看新班花名了吧”她问。

  “xx班。”

  “哦”她沉吟了一下,眼中一闪亮,显得又意外,又兴奋。

  杜宏也开始琢磨她了,可能是高三的或补习班的学生。

  “你在几班?”

  她先是一愣怔,马上笑了,反问:

  “你怎么知道我是学生?”

  “你学生味十足啊。”

  她笑了:

  “我也是xx班的……”

  “哦,太巧了。咱俩在一个班呢。”杜宏激动异常,夺口而出。

  杜宏又兴奋,又意外。他想她一定是个退班生。笨脑筋,表面看上去聪明,而实质上是大笨蛋的,大有人在。

  他真想问她的名字,但又觉得有点冒失,犹豫了一下,终于未问。

  “咱班的班主任叫什么名字?你认识吗?”

  “叫谢芸亭,非常熟悉。”

  她平静地回答,微笑着;他这么多问题,也还真够“学生”的。

  “年龄多大了?我怎么就没注意到这个老师?”

  “和我同岁。”

  “哦”杜宏沉吟了一下。心思,看人家和你同岁,你是人家的学生,人家是你的老师!真是“岂有此理”。

  “学识到底怎样?”

  “老师们说还可以吧。所以,今年让教高中语文。市十一高中,语文老师太缺乏了。”

  “治学生还挺有几下子?”

  “嗯,也许吧,还能让学生心服!不过也不是什么所谓的‘治’”。

  杜宏不由调皮的笑了一下:

  “依你看,她如果只是个花架子老师,能让学生们心服口服吗?”

  她平静地望了他一眼,反问:

  “你是啥意思啊?”

  “她如果也像杨林老师那样的话,我可能就和她教、学不愉快。”

  谢笑了,笑得很轻松。

  “杨老师还教过我呢。”谢芸亭望了他一眼。

  “还教过你?”他觉得和她有了某种亲切感,“你是个思想保守的老师。”

  “嗯,我也觉得。但他对教学工作十分严谨认真,对学生要求很严格。”

  “穿衣十分认真,从不让一个纽扣散开;上课前总要把帽子拉正;讲课时从不发笑,古板得完全是个私塾老师。”

  她又不由地笑了。她更加觉得这个“学生”有点意思。

  “他那个人太注重形式了。比如你的一举一动都按他的‘旨意’去做,即使你每次考试都是倒数第一名,他也认为你是个好学生;假如你不听他的话,哪怕你考了全国第一名,他也不会表扬。”

  “一个好学生当然不能仅以成绩为标准。”

  杜宏不顾她的话,又说:

  “他老是说我对他不礼貌。有一回班会上点名批评我,说我桀骜不驯,像刚从山野里捉回来的野羊;见了老师们连个打招呼也不打,像不认识似的。他还说我,碰见了人,连最起码的问候‘吃了饭没有’也不问。有一天早上,我去教室路上,正巧迎面碰上了他,我于是很有‘礼貌’地问‘杨老师吃了没有’。他先是高兴地笑了,像一下教会我‘礼貌’;但不到半秒钟,脸上的笑容凝滞了,表情十分古怪——嘿嘿,你猜这是为什么?——他刚从厕所出来。”

  她听罢,发出了一阵欢快的笑声,泪也笑出来了。

  他也笑了——笑得好得意。

  “你这个人真是太刁钻了。”

  “本来他说的话就不对嘛,什么都不能死一套。”

  离学校近了,三三两两骑车的人从身边走过,一会儿进了校门。

  “你心目中的好老师是什么样啊?”

  他非常坦率地说:

  “他(她)在学生面前不要老是摆出个老师大架子;不仅传授文化知识,还要和学生沟通心灵,能说心里话。”

  “哦……”

  她心中盘算,现在的学生心态如此,老师们果真能理解吗?

  “你说那个新女班主任会这样做吗?”

  她忽被这样一问,一下竟不知如何回答。沉吟了一下说;

  “事实是最好的回答。”

  这是搪塞呢,还是含蓄呢?不太清楚。但她觉得回答得还比较巧妙。

  “假如她不是你心目中的好老师呢?”

  “刚才,我已说过,很可能合作不愉快。”

  她望了一下认真回答的杜宏,她似乎已隐隐地感到从他体内发出的冷冷的情绪了。她把两个小包换在另一个肩上。如果真的作对起来,一定有或多或少的麻烦,但一定要征服他。

  征服人的方法有多种:有使用权术的;有使用计谋的;也有使用武力的……但唯有用智慧,才更能使人心服口服。

  自古以来智慧的力量是无穷的。

  “依我看,你定会被她征服。”她平静地说。

  他望了她一眼,心思,假如她是自己的班主任,“治”得自己可能会很狼狈。

  她望着沉思的杜宏,微笑了一下:

  “你说呢?”

  “唔,事实是最好的说明。”

  ……

  下午正式上课。师生间将第一次会面。

  上课铃响了。杜宏上午跑累了,一觉醒来,宿舍已空无一人。一看表,上了课已十分钟了。

  “不去上课了。”他想。

  但躺下再怎么也睡不着了。宿舍里静的似乎有些可怕。

  “不行,第一节课一定要上。”

  杜宏奔出宿舍,冲上三楼来到xx班教室门外。教室里听见班主任正点名呢。哦,声音很象上午遇见的那个女子的。但好像又不像。

  女主任到底是何许人?

  他不由心跳起来。鼓足勇气朗声喊:

  “报告。”

  女主任停止点名:

  “请进来。”

  门吱的一声慢慢被推开了,杜宏、班主任的目光一下交汇、对接------讲台上那女班主任就是相跟着来学校的那个女子。

  他又是好奇又是轻松;但一看她严肃的表情,心里咯噔凉了一下。

  此时的她和上午的她完全判若两人。

  那站姿、那目光、那表情俨然就是老师!威严、冷静,还有其他没法形容的表情。

  静默。

  女主任盯着他。教室里的一双双眼齐刷刷地盯着他。

  静默!

  他第一次赶到目光的沉重了。

  而就在这一刻一刻的静默中,他已深深地感到女主任的威严和力量了。

  杜宏强作镇静,含笑望望女主任,又瞟了一眼教室那一张张陌生的脸。

  “杜宏。”

  女主任平静地发言了,这使他既有一种轻松,又有一种担心。

  “第一节课,你就迟到了,你知道自己错了吗?”

  “知道。”杜宏大大咧咧地回答,好象一点儿也不在乎。

  “念你是初犯,今天罚你静站五分钟。”

  初犯就罚站五分钟。“治”得还轻吗?也许!

  杜宏心里有些不服气,歪歪地站着,头也撇在一边。

  杜宏隐隐听到有人悄悄嘻嘻地笑。

  “站立。”

  女主任话语格外坚强有力,脸上冷无表情;教室一下又静的可怕,甚至连一根头发竖起来的声音也能听见。但正是因为这样,杜宏已深深地感到一种强大的压力。

  他不由站立了身子。

  第一节课就让女主任“治”得这么惨。在这五十多双眼睛中自己是何等样人。看来女主任比杨林更歹毒,她和自己将有一场不可避免的冲突。

  谢芸亭坐在教桌后的椅子上,看花名表,又开始点名了。

  杜宏又渐渐站歪了,不是因为累,是为了表示“抗议”。

  而谢老师好象毫不理睬他了——

  “好吧,咱们继续点名……”

  杜宏扫视了一下在坐的学生,他发觉此时此刻,学生都在专心于新老师班主任,没人在注意自己。

  他顿时感到自己刚才那“抗议”,是多么地无力、扫兴。

  而惟有谢老师的点名声,显得十分清越响亮——

  “白雪?”

  “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