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舌战
小操场上余文老师正上课。
“立——定！”余老师喊。
跑步的学生听口令站定。
“向左转！”
全体同学都面向她。
“下面，男生做十五个俯卧撑，女生做十个。开始！”
有的早做完站起，有少数人没做够也站起。
“男女生各拿一个篮球、一个排球、一个足球练习，解散！”
县高中体育器材少，学校又不大重视体育，所以体育课实际上是耍耍课。只有广播操要求比较严格。
队伍马上解散了。操场上一片欢腾。
杜宏和十多个男生围成一个人圈跳足球，不料一个男生不小心把球一下从人头上踢进女生足球圈。正好掉在白雪身边，白雪一见上前捉住来球。几个男生去耍，白雪都没给。杜宏大摇大摆走来。
“你？更不给！”说着，她在地上拍着玩。
“为什么？”
“不为什么！”
“给了我球，我给你一个泡泡糖！”
“讨厌！”
“真讨厌吗？”
白雪脸一红：
“开除了你才好呢！”
“真的？”
“真的就不是假的！”
杜宏学着白雪的样子：
“假的就不是真的！”
白雪看他滑稽样，不由一乐，扔下球跑回女生群中。
杜宏得意地把球扔给男生们：
“看！弟兄们，还数我高明，三言两语就给要回来了！”
“真不要脸！”白雪脸更红了，低声嘟哝。
这时冯小英气势汹汹地走在杜宏面前。
“即使你被开除了，也不该欺负我们女生！”
一看就是白雪的“帮凶”！
“这是什么狗屁逻辑！”
“你现在能在这儿玩也是讨告聂校长的结果！”她在“揭短”。
“谁能再重现杜某人当时哀求的伟大历史性镜头？”周健华也围过来了。
这是个长相愣头愣脑、平时喜穿蓝衣服的外号叫“假小子”的，也就是说是个像男的一样的真女子。
白雪也返回来了：
“哎，我当聂校长，你当某人，咱俩再让人欣赏一下某人的辉煌的历史瞬间！”
周健华双手垂下，低着头站在“聂校长”面前：
“聂校长，我错了！”
“聂校长”板着脸，腰一挺，双手叉腰：
“非开除你不可！学校三令五申强调要遵纪守法，而你偏不听！像个什么学生！”
“呜呜，我以后再不敢了，呜呜。”周健华用袖子去“拭泪”。
众人一下全被逗乐了。
“真像！啊，真像！啊……”冯小英望着杜宏故意高声“赞叹”，一边还拍着手。
“聂校长”表情十分严肃：
“看你认错态度诚恳，哀求的可怜，这次饶你，下不为例！”
“咯……”围过来的十多个女生故意大声哄笑。杜宏尤其反感吴芳那夸张的大笑怪样。
全来了，女生们全来欺负了！
杜宏又是生气又是好笑，恶毒地骂：
“流氓！”
“你是氓流！”女生中又发出又尖又细的一声，好像是冯小英的。
杜宏“四面楚歌”赶快逃走：
“好男不和女斗！”
……
在操场的另一角草地上，王玲玲、秋美淑、夏季三人逗两个小孩，一男孩一女孩，都是四五岁模样。
夏季喊口令：
“好！开始做第一节！一、二、……”
小家伙学做操，动作拙笨而可爱。三个女生欢快地笑。
杜宏和严军走过来了。
杜宏上前一板脸：
“你俩听我口令！”
两小家伙见他样子可怕，对望了一下，立定了。
“好，听我问话！你俩是男的还是女的？”
小男孩说是男的；小女孩说是女的。
“不对，重说！”杜宏装出不高兴的样子，“你俩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孩犹豫了一下说是女的；女孩迟疑了一下说是男的。
众人一下全笑开了。
小家伙见人笑，也跟着傻乎乎地笑，真可爱。
“记住，你长大了做个男子汉大丈夫！”杜宏对男孩说。
男孩望着杜宏，童音十足地问：
“哥哥，你说男的好还是女的好？”
“小弟弟，你是男的，男的比女的好！”
那小女孩走到杜宏面前，撅着小嘴说：
“大哥哥，我也要当男的！”
她一下又把众人逗乐了。夏季笑得泪也出来了。
小家伙被笑得莫名其妙，一会儿怔怔地望望众人，一会儿也跟着傻乎乎地笑。
冯小英和白雪也过来了。
冯小英捉住女孩的两手说：
“记住，杜绢妹，你是女的，长大做女英雄！”
小女孩望着杜宏不作声，杜宏正冲她笑。她犹豫了一下跑到杜宏身边：
“不，我不当女的，我也当男的！”
笑声淹没了那片绿草地……
“哎，你们还不过来练球！”余老师这边喊。
几人忙走过去……
下课了，在回教室的路上，冯小英气愤地说：
“真想不到你还是满脑子封建思想！”
“本来你们就不如男的呗！你不想想封建时代为什么男尊女卑？如果女的比男的强也可以成为男卑女尊嘛！我认为最终原因还是你们女人自身不足！”
小英等人一下找不到充分理由驳斥，但深信女的并不比男的差，就像知道电是存在的，但又拿不出一个“电”来似的。
“反正女的不比男的差！”小英坚决坚持。
“就是！”白雪也表示不服气。
杜宏轻蔑地笑了一下，不料这一下更激怒了小英，她脸也红了：
“女的就比男的强！看看历史上有多少女中豪杰！代父从军的花木兰，巾帼英雄秋瑾，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
白雪也举出好多“女英雄”。
严军不冷不热地说：
“你们越举例，越证明你们是弱者。”
“就是！”杜宏马上应道，“历史上男英雄还能数得清？古今中外，女皇有几个？女哲学家有几人？军事家有几个女的？获诺贝尔奖的有几个是女的？”
“谬论！那是以前，代表不了以后。”
“真反动！”
……
女生们早愤愤然，一阵“机关枪”，“连珠炮”打断杜宏的言论。
王玲玲一直沉默着，这时也发了一言：
“你们男的快别称雄了，没女的也有不了你们！”
众女生一下高兴地欢呼，王玲玲这句确实够解气的！
刚才还长篇大论的杜宏一下噎住了：他用吃惊的目光看着同桌；他蓦然悟得平时不太让人注意的人有时却须注意！
这次“舌战”众人都以为女生胜利无疑，不料性格很稳重的曹秀忽然也冒出了一句：
“没有男的也有不了女的！”
众人一怔，片刻都反应过来。男生高兴自不必说；女生们这次无语。
……
一群女生在楼前的树下嘁喳着。
“……影响了学习不说，今儿得罪了这个，明天又惹恼了那个，烦死了！”这是吴大班长“叫苦”。
“当干部能培养才能。”夏季插话说。
“当然不能否认这一点。但培养才能的机会有的是。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我是一辈子也不想干了。其实啊，谁当班长谁倒霉，我真想当个‘平民百姓’——一身轻！”
“太自私了！”杜宏拿着一杯开水从茶炉房出来，扔下这么一句继续往前走。
“咿，这可是个大公无私的君子呢！哼，只会说时髦话的伪君子！”
杜宏回过头说了一句又往前走：
“人全像你，世上连一个班长也没了！”
有人笑了。吴芳气得脸也涨红了，追上一步唾了一口：
“说话不腰疼，你当上！”
杜宏头也不回，话说得却更亮了：
“女的就是当不好班长！”
“快别自视清高了，没女的也有不了你这个东西！”嗓言又尖又高，又是冯小英！真是“冤家”路窄！
杜宏也火了：
“女的没一个好东西！”
“你妈可不是女的！”白雪也寸步不让。
“……”杜宏一下语塞，怀里的水晃出流在手上，他疼得叫了一声，忙用另一只手拿住。
对杜宏来说，白雪这句还真够“毒”的！
他妈妈总是把最好吃的留给他；千辛万苦攒下的钱几乎全被他花了；她精明能干，家里家外一不挡手……
他十分敬爱妈妈，而说“女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时竟忘了妈妈也是个女人！这不是对妈妈亵渎吗？那时他也忘了他十分尊敬的谢老师是女的；白雪、吴芳等女生比自己哪点差了？
他回到座位了仍在久久发呆——
自己的思想确实够偏激的！如果以后不改自己不是犯了一个大大的错误？！他的思想几乎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从此，他要以另一种眼光看待女人……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弱点，关键在于是否发现和克服；
人，不怕有缺点；就怕无克服缺点的决心。
“杜宏，出来一下！”文科补习班的女班长杨平在教室门口喊他，打断了他的车思绪。
----杜宏忙走出教室。
“快去领电影票，就剩你们班的没领了，每次都是你们班领得最迟。”
“又包电影了？”杜宏惊喜异常。
“这个完全不必怀疑！”杨平幽默地说。
“什么电影？”
“《世上只有妈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