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颗小树苗
阳光明媚灿烂,树林荒芜杂乱,鸟儿知了放声歌唱,一个小男孩从树后探出脑袋,四处张望。
这棵树很大,主干笔直,分支干生在主枝干很高的地方,就算是壮硕的成年男子都很难爬上去。
树林里植物繁多,密密丛丛。但这棵大树底下却是一片空旷,上边一层厚厚的落叶。
张望结束,小男孩选定一个方向,小巧的身躯灵活又稳当的在这树林之中穿梭。
机灵活泼,小男孩神采奕奕。
“哥,你出来吧,就在那大树后面,我看到你了!”小男孩朝着不远处的另一棵大树大声又得意的说。
“太简单了哥,马上就抓到你了,这次的奖励是什么呀?”小男孩蹦跳着往大树后边跑去。
“耶,我要吃烤知了!”
“嗯?怎么没人啊?”
小男孩疑惑的站起身,他哥哥并没有如他想象的那般藏在这棵大树后边。
把小男孩骗过去的,是一株跟他一样高的小树苗——扎根在这样的地方,也不知道日后的命运将是怎样。
挠着脑袋一路沉思,小男孩回到了一开始趴着报数的大树这里。
“会在这个方向么,我觉得不会的吧。”小男孩看着眼前的方向自言自语。
“但是那里树木最多,还是去找找看吧……”
几分钟之后,小男孩又回来了,眼睛眨啊眨的,还是那副机灵又认真的表情,但有些许失落。
接着他做出几次深呼吸,走向第三、第四、第五……第八个方向。
结果是小男孩一次比一次更深的失落——游戏结束,他输了,方圆五十米,他没能找出他哥哥。
小男孩坐在游戏最开始的这颗大树下,抬手撑着下巴,像往常一样进行思考。
——怎么会不在那棵大树后面呢,一开始明明看到有东西在动的啊。
——果然还是找不出来……
——不过老哥怎么是突然不见的呢?难道不是玩躲猫猫?老哥是不是又回家了啊?
——emmm……不会的!老哥回家了我怎么回去啊?这次来了好远,我不认识路的!
——所以,老哥肯定还在这里,只是暂时找不出来而已!
抿着嘴巴点点头,小男孩坚定了他分析后的想法。
然后他双手围在嘴巴两边,大声呼喊:“哥,我输了,我找不到你,你出来吧!”
“噗、噗、噗……”
“叽叽、叽叽……”
“知了、知了……”
除了被叫声四散惊飞的小鸟们之外,只有鸣叫不歇的知了声。
小男孩嘟着嘴,再一次撑起下巴。
周围的环境慢慢稳静下来,慢慢地形成了一种小男孩说不出的,压抑的氛围。
——老哥会不会真的不在这里?
——那会在哪里?
——老哥刚才只是让我闭上眼睛。
——要是老哥真的不是在跟我玩躲猫猫呢?
——那老哥会不会……
起身拔腿,小男孩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哥!”
“老哥!”
他终于开始着急了……
……
……
一通乱跑过后,小男孩又一次回到了大树这里,脸红气喘。
他迷失了方向,家的方向。
“哥,你在哪……我跑不动了……我找不到你……”
还是没有任何回音的一句叫喊之后,小男孩蹲下他的身子,抱手低头,突然一股莫名的悲伤……
他觉得自己的鼻子有点酸,眼角也有些发热。
他揉着眼睛,用力搓着鼻子。
忽的小男孩抬起脑袋,停止了所有动作。
——不能哭!
——奶奶说遇到困难了就哭是最没有用的,要去想办法。
——可是,有什么办法啊?
“啪!”
“嗯?”小男孩愣了一下。有东西,砸到了他的后肩!
他慢慢地转过身去,“谁!老哥?”
身后空荡荡的,除了满地的落叶,什么也没有。
“那是什么东西砸的?”小男孩疑惑地转过头,抬手一模。
——惹,黏糊糊的!
抬起头,小男孩看到头顶上是一只在枝头上跳来跳去的小鸟儿,叫声尖锐,看起来非常的急躁不安。
“啊!你这个可恶的死鸟,我要,我要去掏了你的臭鸟窝!”捡起树叶把手上肩上的脏东西抹掉,小男孩恶狠狠地盯着那只小鸟,然后他捡起地上的小石块站起身就要往上扔。
但不知为何,看着枝头上孤零零的小鸟,小男孩内心突然涌出难以名状的哀伤,石块从手心里滑了出去,红润的脸颊慢慢地失去血色。
“可怜的鸟儿,你,是不是也找不到家人了?我们,是一样的啊。”说着,小男孩再一次蹲下,抱手,低头。
终于,小男孩感受到了紧张和恐惧,他的心理急躁慌乱,他开始胡思乱想。
——这里到底是哪里啊?我该怎么办啊……
——老哥你在哪,我找不到你,我想回家,我不要在这里玩了。
——是这棵大树么?哥哥就是在这里不见的。
——这棵树,它是不是会……会吃人的?
“哥,你在哪?我好害怕啊!”小男孩大力地呼喊着,用他小小的胸膛,喊出了有生以来最用力的声音。
“啊!”
树林里找不到哥哥,也没有人路过,就连那只可怜的鸟儿都离开了,只剩下知了和小男孩在大力的叫喊,声音传得老远,老远……
“哥!”
“哥……”声音顿时弱了下来,小男孩脸色没来由的一白,他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
——奶奶说过的,不能在树林里大叫,会叫来大老虎的,还有大山猪,大狗熊……
恐惧缓慢却又不可阻挡地侵蚀着小男孩的身体,他觉得周围每一棵树后面都躲着一个可怕的怪物。
他警惕地看向四周,越看越害怕,越害怕想的越多。
——四周的小坡后边会不会突然跑上来什么东西?还有灌木那边,黑漆漆的好像还有东西在动!
——树叶下面会不会也藏有东西?还有树上的知了,它们好吵啊!
——知了长得好恐怖啊,它们会变大么?
——叫了那么久,它们一定饿了吧。
——它们,会吃人么?
——它们,会吸我的,血么……
……
……
在一个陌生的树林里,四周都是路,四周也都没有路。
一个不到四岁的孩子,孤身一人蹲坐在地上,埋着头怀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像只落了单又受了伤的小兽一般,惊慌、疲惫、虚弱……
他一动也不敢动,身体却在不自觉的发抖。
他胡言乱语,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仿佛,被世界抛弃了……
“砰!”
身后传来一道声响,听着像是一只野兽从树上跳下发出的声音。
这突然的响声把小男孩吓得一颤,双手死死地搂着膝盖。接着他整个人不停的哆嗦,像筛糠一样。
“吱滋吱吱……”
踩树叶的声音越来越大,它靠近了,它越来越近了……
彷佛感受到了它粗重的呼吸声、它的磨牙声、它口水掉在地上的声音……还有它的大嘴里传出来的血腥味。
小男孩全身上下不自觉的发抖发凉,像是不属于自己了一样。
他有求生欲望。
哥哥说过遇到未知不要鲁莽他一直记在心上。
所以他没有懵头乱闯。
安全第一他也牢记不忘。
他只是没了力量,拿不起地上的木棒。
无法反抗……
——我,真的,要,死了吗?
——好,怕……好,舍不得……
——哥哥,奶奶,爷爷,妈妈,爸爸……请,恕孩儿,不孝……
——孩儿,走了之后,一定会,保佑,你们的……
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从小男孩的心底滋生开来。
那是一种从失去了方向的心慌害怕,然后是找不到家人的迷惘无助,到最后成为了不知道下一秒是手臂先没有还是头先没有的悲痛绝望。
就像只刚学会走路却在北归途中落单的小羚羊——拖后腿的弱者失去了伙伴。
也失去了活下去的资格。
“不怕,我来了。”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一股死里逃生的兴奋涌上心头,小男孩哇的一声,扑向来人怀中。
……
……
步伐沉稳而坚定,男孩背着小男孩朝着家的方向逆向夕阳。
余晖穿过层层枝叶地上斑光闪闪,树林又回到最开始律动祥和的模样。
多了的变化是那小树苗被人移动到了中央。
飞速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