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莫名
我做着同一个梦。
我被冰冷的海水淹没，痛苦的束缚，我不想挣扎。
我从不知道梦原来可以这么真实，冰凉和死亡的渐进，再往前一步便能触碰到的深渊。
我不停敲打着自己的头，直到最后一点力气都没有。
我渐渐的沉入梦中，从此我便再也分不清虚幻和现实。
那个声音一直在问我：你是否曾向往过死亡？
落叶匆匆飘落，转瞬间却被焚烧殆尽。
灰烬被风轻轻的卷起，在这烟消弥漫的噩梦之地无止尽的游走，最终散落不知踪影。
漫天大火如魔鬼般席卷整个森林，而这比魔鬼更甚的，却是大火中唯一站立着如王者般俯视众生的少年。
他的眼里仿佛只有杀戮，再也容不下其它。
“活着呢。”
懒散的嗓音在寂静的只剩烟硝的森林中响起，少年伸了下懒腰，看着如战争席卷后硝烟弥漫的场景，一抹笑容自脸上绽放。
黑色的破损风衣和黑发融为一体，在轻轻刮起的微风中飘扬，微微泛出荧光的墨红色瞳孔不屑的看着那簇静静的在右手心燃烧的火苗，轻轻的吹了一口气，火焰熄灭，只留下经历无数刀枪战火的那只手。
“鸣弋。”左耳的耳机中传来一丝冰冷的呼唤，“请报告任务情况。”
“啊…”完美嗓音脱口而出，扫视了一翻眼前的场景，笑了两声，说道：“当然死绝了啊～不过差不多还要半天才能收拾完残局。”
“很好！我们这就派转机……”
“不用了。”鸣弋打断对面的话，伸了个懒腰继续说道：“忘记说了，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合作。”
对面沉默了一阵，像在思索着什么，许久，又听鸣弋说道：
“看来并没有想象中的废话连篇。”
摘下左耳的耳机随手将其扔在地上，半高跟的鞋子重重的踩上去，眨眼睛耳机便成了一堆碎片。
那双红白色的异色瞳中布满了冷漠。
面前被烧焦的森林前，客机的碎片和众多不知生死的人们中，一个十一二的小孩用恐惧的眼神盯着他，脸上滚滚的泪珠流淌着，他的周围还有几个“尸体”艰难的动了动。
“居然会有活下来的～”鸣弋舔了舔手指，嘴角裂开一抹灿烂的笑，“不过真的挺遗憾。”
鸣弋并不感到奇怪，在飞机坠毁成碎片的情况下，并非其它家族培养不出愿意以命换命的异能者。
听到他的话，地面上几个活着的人身体明显的抖了下。
“我…我是Y国的岚伊伯爵！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一个年老的人爬了起来跪在他面前，用那几乎是哀求的语气恳求到：“求求你让我的孙儿活下去！”
鸣弋“啧”了一声，似乎对他开的条件不感兴趣，“你现在还剩下多少？”
即使她这样说，老人却并没有放弃，想要再挣扎着什么，伸出双臂抱着小少年，瞳孔里还充满了求生的欲望。
鸣弋歪了歪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原来人间的冷暖还没有让你堕落？”
老人的手一顿，眼里对生命的渴求刹那间被恐惧挤满。
“我啊～”鸣弋淡然自若的露出八齿微笑，“有一个好朋友，他叫做穆岚棋哦～”
“穆岚棋”三个字，即使是年幼懵懂的小孩子，也突然间布满恐惧，老人的双手垂在地上，绝望又后悔的喃喃自语：“不该啊…都是，我造的孽……”
不再看老人，抬脚直走进森林里，鸣弋抬头看着充满烟尘的天空，随后闭上眼睛。
那天的夜晚，天空零零星星的闪烁着几乎看不到的星光。
宛如虚无缥缈的希望，慢慢的被黑夜侵蚀。
他的世界里，只剩黑暗，也只有黑暗。
顾七瑾告诉他：组织想杀你。
她的面目充斥着不安，她接着说：所以下次的任务…
鸣弋记得，那天自己是这样回答她的：放心放心～我绝对会帮国家清理掉鸣弋这个祸害的～
他笑了下。
微微清风吹起他的长发，使一切变得朦胧起来，他像极了天使，在地狱中得到解脱的堕天使。
轰——！
手中聚起的巨大火球猛的砸向大地！
那天晚上，暗夜说：怎么会呢？你的能力只要能为组织所用。
他问：那么一旦妄想退出或者反叛呢？
暗夜“呵呵”的笑了两声，回答道：便只有被抹杀的下场！
那张带着笑的脸，仿佛是世界上最纯洁无瑕的东西，最后，仍消失在火焰和烟尘之中。
他至今为止一直把自己的一切都下意识的封存。
姓名…性别…年龄……
一周后。
据华语日报报道，那位六十多个国家共同通缉的传说级人物——鸣弋，于一周前堕落于非洲的某一森林里。
而他死亡的地方硝烟弥漫，战争般的场景引起了各国的注意，直至最后，那趟通往非洲的客机，竟无一人生还！
……
“姐！姐！！”黑暗中，带有浓浓的绝望色彩的哭声透过耳膜，传入大脑。
弋莫感觉好像有一双手一直在摇晃着她。
脑子昏昏沉沉的，艰难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布满泪水的熟悉的脸。
“你…”干燥的嘴唇勉强吐出声音，却让弋莫一愣。
这声音，好像连变声期都没经历过。
“呜——”小少年的脸从担忧变成了哭泣，“我以为你也要死了！你不要扔下我！”
“阿逍？”弋莫小心翼翼的带有试探性的问道。
脸和声音，确实很像弋逍没错。
但是在她的印象中，她的弟弟弋逍，早在她18岁的时候遭遇枪袭离世。
愣了两秒，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弋莫右手伸向左眼部位。
“不要！”弋逍猛的抬头抓住那只手，定格在半空，充满焦急与悲伤的眼中，眼泪大颗大颗的从眼眶中挤出来，哭着摇着头拼命的抓着她的手。
“不要……别……”
弋莫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她无比清晰的感觉到，左眼被一层厚厚的绷带包裹着。
弋莫把手放下，看着弋逍哭泣的脸，揉了揉他的脑袋，平静的说到：“有什么好哭的？我又没死。”
“可…可是我以为……”泪水再度涌下，正想再说什么，结果身体一倾，他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
弋莫拍了拍弋逍的后背，“哭吧，哭完了，以后就不许再哭了。”
弋逍肩膀轻颤。
弋莫抬头，看着面前孤儿院宿舍的布景，眼里闪过一丝不知名的光，“你要记住，谁都会离开你，但是我，绝对不会。”
闭上眼睛，顾七瑾的话又回响起来：所以呢？你的意思是要自杀对吧？想要你的命的人那么多…结果这种死法，还真是憋屈……
他回答：确实有点。
他说：可是，你不是有重生的能力吗？
片刻，弋逍渐渐停止哭泣，安静的趴在弋莫的怀里。
“饿了吗？”弋莫问道。
弋逍咬紧下唇，撇过脸，不语。
弋莫又拍了拍弋逍的后背，然后不着痕迹的将弋逍推开，徒步走向孤儿院的另一个房间，“你待在原地不要动。”
“哒哒哒”的脚步声，弋莫静静的听着，也静静的整理着记忆。
你和一桦一起，一个重生一个时光倒流，如果成功了，我就尝试改变一下。
顾七瑾的神情仍是无奈，她说：你的胆子还真是前无古人…但如果不成功呢？
鸣弋只是笑了下，那便灰飞烟灭。
一个端着大箩筐的女人经过，弋莫连忙跑上前去，死死的抓住女人的衣袖。
女人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老…老师……能给我一些吃的吗？”弋莫小心翼翼的问道，“我…我弟弟已经好多天没吃东西了……”
“你…哦，你是昨天院长在外面带进来的吧？”女人诧异的表情一闪而过，有些为难的看着弋莫，“待会儿就开饭了，你这样的话院里的其他孩子也都嚷着要吃东西了。”
闻言，弋莫眼眶里竟隐隐溢出些许泪珠，“可…可是我弟弟…我弟弟都要饿死了…唔……”
爱哭的小朋友在孤儿院可不受待见。
只是哭这个方法，在一定的时机却能适当的激起某些人的善意。
见面前比她矮了两三个头的小孩子哭的更凶了，女人心到不过也就八九岁，这么小就没爹没娘，顿时一股怜悯从心底里生出来，连忙说:“今天早上还剩几个馒头，你跟我来拿吧。”
“嗯！谢谢老师……”弋莫急忙擦了擦眼泪，快步跟着女人来到厨房，后者则递给了她两个硬馒头。
“硬了些，你和你弟弟先垫垫肚子。”
弋莫感激的接过。
“你身为哥哥，以后也要好好照顾弟弟。”女人慈爱的揉了揉弋莫的脑袋，说出来的话却让弋莫愣了两秒。
待女人走了之后，原本不过十岁稚嫩的表情突然变得冷酷。
“到底怎样你才能听话？让你在原地待着。”
身后弋逍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姐姐明明从来都不会哭…”
“这不是你跟出来的理由。”弋莫将其中一个硬馒头递给他，“有时候，过于强迫自己反而会引起别人的厌恶。”
弋莫严肃的小脸和红肿的眼睛形成了不协调的对比，明明看起来有点可笑，但弋逍却怎么都笑不出来，拿着馒头愣在原地。
“可是……”
“别跟我说‘可是’这个词。”弋莫歪了歪头，看到弋逍红肿的眼眶，又无奈的叹了口气，“好了走吧。”
“开什么玩笑！”弋逍突然怒吼，“姐姐，姐姐才不会去求助于别人！姐姐才不会哭！”
弋莫愣了下，抬起脚走在弋逍前面，两三步把他甩开。
那天顾七瑾说了同样的话：灰飞烟灭？开什么玩笑！
那天鸣弋做出了回答：毕竟是有成功的概率的。
顾七瑾也同阿逍一样的语气对他说：3％！如果成功过的话，这个组织早就要把所有拥有重生和时间逆流的能力者抹杀殆尽！
鸣弋却依旧很平静：但死了总比比活着强。
你不可理喻！
鸣弋至今不明白，那个时候顾七瑾的眼里，那些隐隐要溢出的生理盐水，究竟是为什么？
他回答：反正早晚都要死，只有傻瓜才要自主将痛苦的生命延续下去。
不可理喻吗？或许有吧。
不知何时，被绷带包裹着的左眼微微泛疼。
弋莫皱了皱眉，不给予理会。
弋逍默默的跟在弋莫后面，眼神空洞无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久，他又说道：“可我们都还是孩子…”
“那么等你不是孩子的时候，你可能就真的一无所有了。”弋莫懒散的伸了个懒腰，话里话外似在劝说弋逍，但又何尝不是在提醒自己前世做过的蠢事？
弋逍不知道弋莫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变得这么冷漠，小心翼翼的跟着她走到四个人挤在一起的宿舍，坐在有些破旧却很结实的双层床上，默默啃着馒头。
“今天几号？”弋莫无厘头的突然问起了日期。
“十二…”弋逍弱弱应道。
似乎并没有听他的回答，将仅仅啃了两口的硬馒头扔在垃圾桶里，打开寝室的门，转头对弋逍说：“你在宿舍外面等着我。”
门轻轻关闭。
弋逍低着头，眼里不知何时早已盛满了因委屈和痛苦而生的泪水。
……
“易老师易老师～”一群小孩欢快的围在一个成年女性的周围，每个脸上都带着如阳光般灿烂的笑。
被称作“易老师”的女人面目和蔼的蹲下身子，笑着从包里拿出一颗糖，在小孩子面前晃了晃，“想吃吗？”
面前的小孩子吞了吞口水，“想…”
易老师笑了两声，把糖递给他，然后又陆续给周围的其他孩子分了些糖后才起身离去。
“易老师想领养一个怎样的孩子？”孤儿院院长笑着的问道。
易老师讪讪的笑了笑，“每个孩子都这么可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院长思索了一会儿，说道：“要不把易老师想要领养一个孩子的事情告诉他们…”
“不行。”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院长却丝毫不生气，仍旧面带微笑的看着身旁的人，“收养一个孩子之后我就不会再来这里了，我可不想让其他孩子知道了伤心。”
院长忙附和道：“是啊，毕竟孩子们都那么喜欢易老师。”
“哪有你说的…”话还没说完，易老师就哽住了。
她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蹲在墙角不知所措的弋逍！
“那个孩子…”易老师的声音微微颤抖。
“他是昨天在外面捡回来的。”院长解释道。
“就是他了！”易老师拍了下手，脸上难以掩饰的兴奋。
院长不知她选择的标准，却还是说道：“这样啊，决定了的话我这就给你们去办手续，不过易老师还是先和那孩子接触一下比较好，那孩子好像很怕生人。”
易老师点了点头，眼里那抹难以抑制的愉悦再也不加以隐藏，紧张的理了理头发又整理了下衣服，悄悄的走向弋逍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