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124 大大地坏了
“无烟煤！你回来了，快过来帮忙！”
听到有人给自己起了新外号，费奇立刻停住了脚步，只是远远地冷冷地看着。大宅门口停放着三辆双轮马车，每箱车上都还有三个箱子。十六个圣骑士矗立在马车旁，手持大砍刀，警戒地望着四周。法师们正伴随着哼哧哼哧的粗气声，拿出吃奶的力气从车子上搬运箱子。圣骑士们只是看着，完全没有搭把手的意思。
“别愣着了，快过来帮忙！也不知道瑞兹那个狡猾的家伙跑到什么地方去了，现在就你最年轻有力气。将这些箱子放到战略室去，咱们有活儿干了！”
既然不再用外号，那费奇就点点头上前帮忙。他没有让贝妮和夏妮插手，而是指示她们先去卸妆，然后找仆人们问问是什么情况。这些法师整天云里雾里的，他们说的话不能全部相信，有时候甚至不如用金币换来的消息更真实。
箱子并不像看起来那样沉重，费奇一只手就能提起一个来。从手感判断，里面应该是某种圆筒状的东西，每个箱子里有五六个左右，会随着箱子的移动而左右晃动、滚来滚去。箱子上贴着新鲜的封条，“圣心教枢机密”几个鲜红的大字透露出警告的意味。
“搬进去就算交接完毕，圣骑士们才能离开，封条才能拆。”一个驼背法师气喘吁吁地靠在马车轮子上，深呼吸的时候还能看到隐约的烟气从嘴巴里冒出来。“里面还有四十个箱子，真累死我了。”
“四十个法师，一人一个这样的箱子，怎么累成这样？”费奇实在是忍不住吐槽：“没有一副好的身体，连抽烟都抽不好吧？”
“你说的这话似乎有点道理。”驼背法师用颤抖的手指解开腰间的一个小包，伸食指进去轻轻搅了搅，沾了点深黄褐色的粉末出来。他将这些粉末涂在两侧的牙龈上，然后缓缓吸了一口气。他的口气中带着一点薄荷的味道，但也有某种炼金药物的气味。
“啊~又有精神了。”驼背老头双手抱起一个箱子，迈一步停两秒，缓缓向着大宅走去。费奇除了摇摇头表达无奈之外，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应对这些“法师”。
布瑞特·斯摩克正在大厅中与一个女牧师交谈，准确的说是他“正试图让女牧师理会他”。费奇领教过布瑞特那种滔滔不绝却偏离主题的说话方式，对那个女牧师深表同情。毕竟一边听着聒噪的声音，一边还要核对箱子的编号、最后一边检查封条，并在手中的表格里进行登记，这本来就挺繁琐的。
“啊！费奇！你果然是费奇·冰封吧？”女牧师突然换上了惊喜的表情，一把将布瑞特甩在旁边。“快先放下箱子，你果然很强壮。我今天早上去比武场，远远地看到了你。这么近还是第一次。把那么多人都击败了，你真厉害！”
“啊，谢谢夸奖。很抱歉比武场上没有注意到你，我的精力都放在对手身上了。”
“你太客气了，看不到我才是对的。我在场边的医疗处，只有战败受伤的人才会见到我。你是胜利者，不会被送到我这边来的。”那个女牧师突然说道：“大人，我知道你也是一名牧师，你能为我施展祝福术吗？”
“呃，没问题。”费奇点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厄丝，不是饿死或扼死，我的名字比较奇怪……”
“名字是给别人用的，灵魂才是自己的。”费奇放下箱子，拿起雷霆十字架圣徽。厄丝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并在雷霆十字架圣徽前低下头。
费奇运用神术并祝福道：“厄丝，女神希望众人细致体会人生，祝福人人都能快乐相随。”
“《日常祈祷》，第十一页，第三段。”厄丝立刻就答了出来。
“哇，真厉害。”费奇竖起了大拇指：“我考考你，第八页第七段祈祷词是什么？”
“呃……呃……”厄丝想了想，摇了摇头：“那一页有第七段吗？”
“没有，第八页只有六段祈祷词。你背了很多书吗？”
“并没有很多，只有三百二十二本，都是非常简单的著作，比如祈祷词之类的。我过去不太敢说话，背诵之后我才逐渐明白该怎么交谈，也就能施展医疗神术了。”
“那真的很厉害，女神也会为你骄傲的。”费奇瞥了眼她手中的单子，然后问道：“我刚刚才回来，还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能告诉我吗？”
“当然，没问题！”厄丝显得很激动：“圣心教枢安排了任务，要求法师们整理神瞰·大预言术的基础资料，对每一步过程是否合理进行判断，看看有没有改进的余地，并且标出每个人在每个法阵部分的贡献，为评选优秀牧师做准备。这些箱子里就是最原始的资料，从最早的咒语到每一步改进的记录。”
“哇哦，这可是个大工程。”费奇嘴角微微翘了起来，他对箱子里资料的兴趣一下子飙到最高。如果放在地球上，箱子里的东西就是源代码，还是带着注释和过往版本的最详尽源代码。通过它，不仅能够窥视最详尽的内核原理，甚至还能够重温设计者的思路。大部分时候，思路比结果更重要。因为结果是对过去问题的解答，思路则是通往未来的钥匙。
“嗯嗯，你们有的忙了。我在圣典厅工作的时候，最怕的就是整理图书了。”厄丝咬着嘴唇，悄悄伸手戳了戳费奇的胳膊，在被他发现时赶紧缩回来，红着脸说道：“啊，你们这么忙，我就不多打扰。箱子核对完我再来找你们签字。”
“稍等一下。”费奇拽住了厄丝长袍的帽子，轻轻松松将她拽了回来：“抱歉，你在圣典厅工作，知不知道有本书叫做《雷霆长诗》的？”
“知道啊，一本拥有很长历史的书，写的是女神降世时候发生在她身边的故事。在圣典厅有收录，一共有七个版本。”
“有没有哪一个版本有第三十七段的？我见过两个版本，都只有三十五段。”
“这我就记得不那么清楚了。你要这本书吗？我可以帮你找找。”
“啊，那太感谢你了。我一直在找这个，如果有就太好了。最近也是太忙，实在没时间去圣典厅，所以只能拜托你了。”
“没问题，正好今晚我还要去圣典厅值班。如果有的话我明早给你送来。你下一场比赛是什么时候？”
“决赛阶段比赛实在三天后，我这里有张票，请你一定要去为我加油。”费奇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座位凭证。“这是我晋级后主办方给我的。我之前不知道会有票，早就提前买了，所以这一张我也用不到。你如果能支持我，我想这张票在你手里便能发挥它最大的价值。”
“谢谢！我一定会去的！旗开得胜！学魔法，冰封要塞找费奇！”厄丝接过票，用力晃晃拳头。箱子的登记表从她胳膊下滑落，她赶紧捡起来，然后红着脸跑开了。
“现在年轻人的审美观点真奇怪。”布瑞特叹了口气，又摸出烟斗来。“你都听到了，圣心教枢的任务，三个月之内完成。不仅要整理大量资料，还要找出倒霉蛋来。唉，教会内部也不太平，不知道这次要牵连多少人。”
费奇沉默不语，布瑞特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是了，这些事情你肯定都懂，毕竟是大贵族家庭出身。只有厄丝那样的小姑娘会相信评选优秀牧师的托词。神瞰·大预言术出了问题之后，圣心肯定要调查清楚并找到责任人的。只是不知道这个倒霉差事为什么要交给咱们来做。我们能干什么？除了整理一下资料之外，难道还真的要去验证主教们的神术符文是不是有问题？且不说根本看不懂，只要开始看，那就是给自己找别扭！”
费奇点点头，叹了口气：“虽然我不喜欢你们整天抽烟无所事事，但这件事你的意见是对的：这就是个自找麻烦的事情。而且相比于你们，我可能会更倒霉，毕竟我是为了解析神谕而被召唤来的，神瞰·大预言术咒语相关的事情我不得不参加。你们可以用各种理由推脱，可是相关任务和报告中若没有我的签名和研究，圣心绝对会给我个渎职。”
布瑞特扬了扬眉毛，嘴里叼着烟斗含混地说道：“这样看来，我们可以将工作全都交给你了？”
“别想！你们什么都不干，难道不怕圣心追究责任吗？而且，我还要参加比武大会，之后还要参加我哥哥的圣殿婚礼，最近根本就没空。”
“你的意思是说，比武大会和婚礼比圣心的任务还重要？”
“哼，咱们这样打哑谜一样说下去没有任何意义。”费奇板起脸来：“你们久居圣三城堡，认识不少人，但我也不差。互相推诿斗起来谁也不可能舒服。咱们分配一下任务：整理资料的活儿给你们，倒霉的活儿给我。你们几天才能整理好资料的顺序？我正好趁这个时候准备比武大会的事情。”
“这么多东西，怎么也需要三个星期吧。”布瑞特拿下烟斗，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说道：“如果一切顺利，三个星期之后，这麻烦事就是你的了。”
“三个星期之后，你不会什么都没干，只是将麻烦甩给我吧？”
“你要是不相信，反正这些资料就堆在战略室，我们也在这里工作，你随时过来看就是了——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布瑞特摇了摇头：“说句推心置腹的话，你就不该参加解析神谕的事情。那是牧师的工作，和法师有什么关系？”
费奇抬了抬手，雷霆十字架圣徽摇摇晃晃。“行，你命中注定该干这活儿。”布瑞特开始往烟斗里填充烟叶，另一只手已经拿出了打火石，看来又要吞云吐雾去了。
费奇做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看着屋子里堆满的大箱，实际上心里乐开了花。对别人来说刁难的工作，在他这本叫做“重操旧业”。这些箱子中存放的都是开发日志，是无价之宝，但是那些法师们却只认为是麻烦。
某种程度上说是麻烦也没错，但绝对不是来自于箱子里的东西，而是外面的人。从阴谋论角度出发，假设有人在神瞰·大预言术中出错了，或者原本心里就有鬼，那他有可能会来大宅找麻烦，阻止试图发现实情的人。这些箱子交给圣骑士亲自押运，很有可能圣心教枢已经有所察觉，然后将神秘之雾的大宅当做陷阱，等着“某人”上钩。若不是这样，为何不像平时那样下个通知，然后让瑞兹前去领取资料呢？
若是这种情况为真，费奇当然要非常小心才行。他谁也不能相信，尤其是教枢的人和这些法师。因此，他才让法师们先整理材料，并做了那个三星期的约定。如果有人实施破坏，在听到三个星期的消息后，考虑一下大宅可能是诱饵的风险，或许会小心谨慎推迟行动时间。
费奇根本就不准备等三个星期，他今天晚上开始就要研究这些资料。让法师们吞云吐雾去吧，他已经能给笔记本充电，便已经有了整理资料、还原事情原貌的能力。当然，他现在还是要唉声叹气、面带愁容，表现出疲惫而无助的样子走向图书室。
他们三个人住在图书室，用睡袋在木板地面上休息。夏妮正忙着给贝妮卸妆，两个人选了一个能避开别人视线的角落。于是费奇就能自己静静地坐一会儿。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会以阴谋论的方法来思考问题呢？费奇向自己问出了这个问题。他发现，似乎是从魔鬼进入灵魂开始的。它的影响一直都在，潜移默化地发生着。他能在瞬间就完成思考，从人性恶的角度来发现问题，然后做出计划。他以前只有在面对电脑程序的时候拥有这种敏锐的直觉和思维能力，现在这样的能力扩展了。
是好是坏？还是好的和坏的在同时发生？费奇越是思考，就越觉得自己永远无法想清楚这个问题。要不然问问神？他看了看手腕上的雷霆十字架银质圣徽，盯了好久，还是摇了摇头。这是人的问题，应该由人自己解决。神灵有自己的问题，说不定女神也会遇到想不明白的事情，或者碰到解决不了的麻烦——还是别去叨扰她了。
正在这时，贝妮和夏妮回来了，她们穿着宽松舒适的衣服，美好的身躯若隐若现。这虽然不能解决问题，但至少能解决问题引起的烦恼。费奇毫不掩饰地欣赏了一会儿，然后洗洗脸，重新恢复了精神焕发而集中的状态。
“想办法从战略室将箱子里的东西拿过来，别让人看到。我今晚就要开始整理大预言术咒语。”
“明白，我和夏妮会将箱子里的东西偷过来的。”
“魔法师要看书，这种事情能叫偷吗？再说，看完了还要还回去，因此只能叫做借。”费奇最后一丝廉耻让他补充道：“顶多算是偷偷摸摸的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