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136 从婚礼到地狱

“大人，你真的差点忘了这件事吗？”

夏妮的问题让费奇有些不好意思，他只能闭口不言，用倔强的沉默来应对。他哥哥的婚礼将在今天中午举行，但是在太阳爬上窗口照耀在脸上时，他还没有做任何准备。

“抬起手臂来，向两边平举，我需要确定腋下的位置。”

夏妮将一块蓝色的布披在费奇的肩膀上，然后在他身前身后转来转去，用尺子和粉笔在上面做记号。只顾着研究魔法的费奇，完全忘了履行持剑伴郎的职责，他甚至没有一件合适的礼服。好在夏妮说自己精通裁缝手艺，能够在半个小时之内赶制一件衣服，只是需要费奇的详细身体数据。这根救命稻草一定要抓住，所以费奇站在一个小木箱上，任由夏妮摆弄。

“穿着牧师袍子去不行吗？”费奇稍微一歪头，就立刻被夏妮纠正了。夏妮的手凉凉的，但是皮肤非常细腻，在他的脸颊上留下舒适的触觉。

“别动。只剩下标记下摆的位置了。”夏妮一边操纵软尺一边说道：“牧师长袍虽然也是正装，不过安德鲁并非牧师出身，习俗上不能有牧师伴郎。本来带着个人标识的家族全身甲也行，但那身盔甲不是让贝妮改装了吗？去成衣铺子不一定能买到合适的，而且花的时间可能比让我做一件还慢……唯独不好的一点就是：我只能做外套和裤子，来不及做里面的已付了。”

“外面能说过去就行。”费奇分开双腿，软尺如同细长的蟒蛇一样在他的两腿间滑过。不知为什么，他开始有点紧张，而且绝对不是为了马上就要到来的婚礼。婚礼有什么程序，婚礼上会碰到什么人，持剑伴郎是个什么角色，他完全一无所知——但他一点也不紧张。刺客，只有夏妮移动的身影才能影响他的心情。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把门关上，别让任何人进来，我还有工作要做。”夏妮一拽尺子，细长蟒蛇的冰凉身躯又在费奇身上滑过。“快走快走，时间不等人。”

费奇带上门，然后站在门口，如同卫兵一般。他能听到房间里面剪刀飞舞的声音、布料被裁开的声音，当然还有嘶嘶的吐信声。夏妮应该是掀开了帽子和纱巾，正在用她的蛇发做助手，快速缝制衣服。

“如果用全域视野，应该能从钥匙孔看进去，然后就知道夏妮长什么样子了。”费奇眼珠子转了转，脑袋里蹦出来这样一个主意。不过，这只是一个主意，并没有变成现实的行动。不管自己有多么好奇，偷窥这种事还是有点太没品质了。

“不知道夏妮会不会画画，也许可以让她画一幅自画像，这样也能知道……”费奇也发现自己满脑子都是馊主意，于是赶紧拍拍脸颊，让自己清醒一下。

大约四十分钟后，房间门开了。费奇一回头，突然看到数百颗闪闪发光的眼睛。“哎呀！我的错，我忘了……”夏妮在惊呼，费奇只听到这里，然后就失去了知觉。他很想移动眼球，至少要在失去意识之前看看她长什么样子吧？可是美杜莎的能力太强了，这不是想坚持就能坚持住的。

他一瞬间回到了地狱，空旷的红色大厅和孤零零的王座依旧。隔壁屋子的灵魂水晶散发着绚烂美丽的光芒，另一侧空间乱流之中仍旧是万花筒般不断变化的景色。

“计划外的返回。”阎瑞搓了搓手，来到了王座之上。他敲敲位于耳朵两侧的水晶镜面，让霍尔少爷和岔路魔醒过来。

“你还知道回来啊！”岔路魔总是带着各种脾气，这一次是怨气。“上次来什么时候？哦，这个地方连钟表都没有，很抱歉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耶！”

“是为了杀血魔，你的记忆力真差。”阎瑞笑了笑，说道：“我已经将它杀掉了，应该已经弥补灵魂水晶的亏空了吧？”

“是的。不仅弥补了，而且还有富余。”霍尔少爷突然说道。平时和灵魂水晶有关的事情都是岔路魔这个守财奴来说，不知今天为什么被困在这里的人类灵魂学会抢答了。“高级恶魔，比如血魔这样的，为灵魂水晶提供了非常多的能量。而后陆陆续续又有许多零散的灵魂力量过来，前些天又多了一大笔收入。你在人间杀了许多人吗？”

“没有啊！我就杀了血魔，然后干掉一个沙漠群岛来的海盗。”

“不懂就不要开口，你这个只能看到表面的家伙！”岔路魔哼了一声，抢过话语权，说道：“陆陆续续来的灵魂力量类似某种信仰，估计这个家伙大出风头，比如成了著名游吟诗人，然后让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产生爱慕。”

阎瑞微微张开嘴巴，他已经明白了，肯定是比武大会上打广告产生的效果。

岔路魔接着说道：“沙漠群岛的海盗肯定不值那么多，必须得是个国王或者公爵之类有影响力的家伙才行。刨去圣骑士、牧师之类其他神灵的走狗外，也就是国王和领主相对更加值钱。所以……”

“你说的基本没错，那个被我用灵魂收割匕首捅过的家伙的确是个大领主，手下还有无数奴隶。吸血衍生咒你知道吗？他用这个咒语控制了许多人。我杀了他之后，当即就有人在法术的影响下为他殉死。”

“恶魔的手段——殉命太浪费了，我们魔鬼更喜欢有人能够接替死者继续维持秩序，这样也能减少损失。只有恶魔才喜欢那种大量生命一下子全死光的场面。”岔路魔想了想之后说道：“有件奇怪的事情我得给你说一下。它很重要，你一定得告诉我你做了什么。”

“如果能说，我就说了。”

“最近，也就是在海盗领主、恶魔之后，灵魂水晶有十二笔进账，数量非常小，但却是地狱给的。这非常罕见，只有做了让地狱非常高兴的事情后，地狱才会赐予魔鬼力量。而且这种赏赐一般都是让魔鬼直接进阶，成为更强的种类。但这种又小又频繁的从来没有见过。”

“确定是十二次吗？”费奇想了想就明白了：“我发明了一个咒语，运用地狱的力量来进行治疗，我给它起名叫做地狱治疗。不会治疗法术总是让我很担心，你能明白吗？”

“等等，我有点没搞明白。你用地狱的力量给人治疗，地狱还奖励你？我一定是听错了什么！”岔路魔在水晶镜面中瞪大了眼睛。“给我看看这个法术行不行？”

“在这儿？行啊，你给我找个可以治疗的肉体出来！”

一个烟雾状半实体的灵魂在王座上坐着，两个连烟雾都没有的倒霉灵魂关在水晶镜面里，一只只有虚影的黑猫在房间角落呼呼大睡，没人会受伤，没人能接受治疗。

费奇考虑到这个咒语和地狱有着非常深刻的联系，于是便为他们详细讲述了一番。费奇·霍尔听的目瞪口呆，好半晌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形容这件事；岔路魔则露出了深思的表情，仿佛连对面灵魂的思考能力也用上了。

“你这个咒语相当于在凡间扩大地狱的影响，这就是地狱奖励你的原因。当然，幸亏你是个有领地的魔鬼，能够接受奖励，否则地狱也没这么大方。”岔路魔渐渐理清了头绪：“你做的很好，之前没有魔鬼具备这样的……创造力。好吧，我已经夸奖你了，开心一下吧。然后你尽快将这个法术传播出去，地狱会有更多奖励的！”

“传播出去？你疯了吗？那样我还不如直接告诉真理雷霆教会我是个魔鬼呢！说不定还死得痛快些！”阎瑞摇了摇头：“这个法术我留着自用就好。”

“那真是可惜了。不过……”岔路魔突然笑了起来：“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既然你能将地狱的力量引到凡间去，为什么不将这个通道开的大一些？”

“放魔鬼去凡间？”

“不不，我没有那么蠢，怎么会建议你做那种事情呢？你肯定不会答应的啊！”岔路魔说道：“我是说，你可以尝试在凡间和这个王座大厅建立一个通道。一方面你就不用总是在死了或者失去身体控制的时候才能来。另一方面，你可以从这里将地狱的东西带过去。”

“我本来就能将隔壁房间的东西带过去，而且还是重复地带。”

“那些不是地狱的东西，而是你原本世界的，不一样。”岔路魔笑着摇摇头：“地狱有许多许多好东西，远比任何凡间的造物更好。力大无穷的剑、永生不死的药……魔鬼能实现人们的各种愿望，你以为是靠什么实现的？”

“坑蒙拐骗偷盗抢？”阎瑞嘿嘿笑了起来。

“这不好笑！你会对着天界发出这样的嘲笑吗？你哪来的轻视地狱的信心？”

“好吧，这件事是我不对。”阎瑞摆摆手，抹平笑意，然后正经地说道：“地狱有好东西这我不否认。可是一方面地狱的东西都给我一种危险的感觉，另外还有个特别严重的问题：咱们有钱吗？”

“血魔的收入抹平了亏空后还有富余，海盗领主也不亚于一只高级恶魔。终于……终于我可以说，自从你将我们两个关到镜子里面后，灵魂水晶的存量达到最高水平。”

“我明白了，要么杀女神的圣骑士，要么杀恶魔的手下。很明显后一种更加喜闻乐见，我找机会一定多杀一些。对了，恶魔生物和恶魔后裔应该也是不错的目标。可惜我是个怪物猎人，不是退魔人，专业上还是有点偏差。”

费奇·霍尔听到这段话，立刻来了兴趣：“怪物猎人？你在人间都做了什么？”

“哦，现在你叫做费奇·雪人·冰峰，冰峰要塞的怪物猎人，真理雷霆女神的赎罪告解牧师，闻名圣三城堡的魔法师，比武大会单人和混战双料冠军。”

镜子中的人缓缓低下了头，表情有些消沉。“我的名字从来没有这些，只是塔巫港城的毒贩子、霍尔家的浪荡子、蓬裙下的吟唱者……”

“等等，你最后那个称号是怎么回事？你真的做过……”

“应该吧。很多事情我也记不清楚，但这个称号是有的。”费奇·霍尔突然怒视着岔路魔：“都是这个家伙，都是他让我堕落的！我本来也可以有精彩的人生！”

“不，我只是打开了门，让你看了看里面的风景，走进大门的是你自己。”岔路魔摇摇头，用冰冷的语气说道：“你的身边有皇家骑士，有圣殿骑士更有好多牧师，你的身边有许多凡人意义上的好人，我只是个偶尔露面的小魔鬼。费奇，天堂和地狱一直都在，又不是我出现之后你才知道的。”

“你们两个都别说了，没什么意义。费奇，岔路魔说的没错，你不能无视自己在整件事中的主导原因；岔路魔，费奇也有道理，在你给他打开门看风景之前，地狱对他来说就是不存在的。所以，这个话题就此结束，你们自省就可以了。”阎瑞随后看着岔路魔：“先别说地狱有什么好东西，先给我说说你有没有想到将你们两个放出来的办法？”

“只要有足够多的灵魂，你可以给我造一副契约魔的身体，然后将我放进去。这对我来说太亏了，所以你还应该赔我一份地狱的领地。”

“这是你的目标，那么具体实施的方法呢？”

岔路魔突然龇牙咧嘴大叫起来：“我还在想这个问题，你别催我！”

“不管怎么样，首先灵魂水晶中得有大量存款吧？”费奇想了想，这两个灵魂的问题早晚得解决，事先做些准备总不会错。“岔路魔，有没有办法能让我迅速在人群中分辨出恶魔来？杀恶魔比让圣骑士堕落靠谱多了，而且我会非常乐意地去做这件事情。”

“养一只地狱犬，最好是三头的，你的这个问题就能完美解决。狗鼻子最灵了，尤其是三个一起用的时候。”

“说一点我能用上的。”费奇看了眼仍然在睡觉的午夜，决定将“拉开打架的猫狗”从自己生活的项目中去除掉。

“那……欲魔香水不错。由地狱中的欲魔制造，喷一喷闻一闻，能让使用者更充分的感知周围人的暗藏情绪。无底深渊恶魔的那种混乱感觉是非常独特的，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不过这个香水带来的情绪嗅觉作用距离很近，十米左右的样子，喷一次持续时间也就五六个小时，远不如地狱犬。”

“就这个吧。”费奇在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欣喜或者激动的表情，因为他知道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没有解决。“岔路魔，现在你该告诉我应该怎么得到香水了吧？”

“打通王座对面的墙壁，连通外面的地狱。只需要抓起地狱的泥土，然后你在心里想着灵魂水晶和欲魔香水并向地狱许愿，你就能得到了。”

“我就知道！”费奇看着岔路魔，缓缓摇了摇头：“老老实实告诉我，打通隔开了地狱的墙到底有什么好处和坏处，为什么是现在？”

“作为魔鬼，如果总不参与地狱的事情是会被淘汰的。地狱是个有阶层的存在，哪怕是领主魔鬼，也不可能和人间的国王一样自由自在。不接触地狱的魔鬼，就像是不祈祷的牧师，后果可能会相当严重。至于为什么是现在……”

“你能杀了血魔，那你已经能应对游荡的低阶魔鬼。加上领地连通后，你可以将它隐藏，中阶魔鬼肯定发现不了。至于高阶魔鬼，只要它来到附近，就算不打通外界它也能发现。总之，你可以在凡间做你的牧师、怪物猎人和魔法师，也可以沾花惹草或者浑浑噩噩，这些都没有地狱重要！不发展这里，你迟早会碰上高阶魔鬼，迟早会完蛋。噗！你所有的成就，只会变得如同一个虚无的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