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143 无解就是解
三十二箱日志资料全毁，剩下的八箱也不同程度遭到破坏。不过，这还不是最令人吃惊的。大宅中除去费奇之外的四十八个施法者，有四个居然在不知不觉间被人摸了脖子，死在了吸烟室。他们的尸体被发现时，喉咙中还在向外冒着袅袅青烟，实在是骇人听闻。
“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圣心教枢愤怒了，这简直是在打他们的脸。作为旁观者，费奇也挺同情他们的。没办法不同情啊，原本圣心教枢就有用这些资料当诱饵钓鱼的想法，暗中派出了监视者。后来发生了古斯特家族惨案，分走了他们一部分精力；而女神召唤事件涉及范围那么广，肯定让他们开始力不从心起来。等费奇一回归，众人紧绷的神经放松，视线也被费奇吸引的时候，火就着了。
“不会又和我扯上什么关系吧？”费奇隐隐有了不安的感觉。
幸好这一次有仆人看到了放火者，而且当场证明费奇是追击者和救火者，直接排除嫌疑。不然，费奇真要认为自己受到了某种“引来祸事随后躺枪”的诅咒。“以后每天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对自己施放神恩，也别管有用没用，至少让运气好点。”
贝妮和夏妮姗姗来迟，两个人看起来很紧张。夏妮赶忙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教枢的渡鸦基本都放出去了，只剩下最基本的保留数量了，是留给紧急情况用的。我们花了好长时间才说服了那人派了只渡鸦给我们，所以晚了。”
“这不怪你们。”费奇看着圣心教枢的圣骑士越聚越多，压低声音对夏妮问道：“我让你处理的那个箱子没什么问题吧？”
“那个全是火山灰的箱子吗？我把它和厨房的炉渣混在一起倒进垃圾里了。”
已经变成火山灰了？魔鬼的残骸不能滋养大地，只能变成灰烬，但一般没这么快。费奇在契约魔的记忆中找了找，猜测可能是和教枢城堡的圣洁气氛有关，加快了魔鬼化灰的速度。不过，只要能处理掉就好，尤其是圣骑士们已经开始彻底搜查法师宅院了，魔鬼残骸只会增添麻烦。
“走吧，不管这里能找出什么来，其实都没什么影响。”费奇很容易就能想象到当圣骑士们翻出法师们的烟草之后的表情，说不定还会有其他不堪入目的东西——，天知道，这里的法师早已不能指望了。
沿着山路向下走，路上碰到了圣身的圣骑士长——没想到连教枢的最高层的惊动了。今天早些时候才见过面，此时不打招呼也不好。于是费奇就只好又给他讲了一遍当时的情况，尤其着重描述了那个家伙非人的速度和怪异的面貌。
“他从哪里跳下去的？”
于是，费奇又给他指了指，而圣骑士长也看到山下的尸体和正在旁边检查的审判者。“调驱魔者来。脸上不正常的血丝十有八九与邪恶的魔鬼有关。”圣骑士长立刻做出了判断。
“也可能是恶魔，他脸上的血纹杂乱无章，是混乱的表现。”费奇提了一句。
“嗯，也有这种可能，不过驱魔者能分辨得更详细些。我记得你是怪物猎人对吧？怎么也知道魔鬼和恶魔的区别”
“我有段时间很迷茫，不知道要干什么好，所以读书比较多。哦，来到女神教会后现在已经找到了目标。”
“那就好。你现在要干什么去？”
“今晚法师宅院肯定没法睡了，我去圣言教枢那里对付一宿，善堂不就是他们开的吗？”
“怪不得你连圣徽都收起来了，不会是害怕不让你进吧？麦金托什还没那么小气。”
圣骑士长开了几句圣言教枢的玩笑就让费奇走了，他还有许多焦头烂额的事情要处理。等圣骑士们看不到后，夏妮赶紧将圣徽和鹰头徽章还给费奇。
“我们真的要去善堂吗？那还不如下山找个旅馆呢。”
“不，不去善堂，咱们去圣言教枢。”
上一次费奇来找麦金托什大主教的时候，正好打扰了他的日间祈祷，这一次又是入夜祈祷。“有进步，至少这次没冲门进来，而且我有段时间才能睡，还有些精力。”麦金托什让学徒取些提神的饮料来，“精灵的冥想花茶就很好，我记得柜子里还有一些。”
“大主教，时间宝贵，我就开门见山地说吧。”费奇一晃逗猫棒，房间的门悄无声息的关上，将麦金托什的学徒牧师挡在外面：“神瞰·大预言术整理成型之后，是不是圣言负责将它分散开，然后发布给各个要塞的？”
“这个说法不准确。”麦金托什回答道：“整个仪式是由圣言来主持，但大预言术并非圣言独立创作的，因此还是由当初那些人将其拆分的。而运送仪式卷轴的工作是圣身做的，圣言没有那么多骑士来完成。”
费奇回忆了一下，当初来冰峰要塞运送大预言术仪式卷轴的都是圣骑士，他们非常小心谨慎，检查了圣徽和施放神术的能力才打开了密封箱——在这一步出问题的可能性比较小。“那么可以肯定是所有四十个神术牧师拆分了大预言术？”
“不，应该只是其中二十五个人完成的，然后由八个人检查核对，最后再封装的。”
多人拆分、多人检查，这样出问题的可能性就很小了。“等等，封装是几个人做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麦金托什皱起了眉头：“怎么，你觉得这里会有问题？”
“我还不是很确定，只是有种直觉……”
“一个受到女神青睐的牧师的直觉？我需要这个就够了。”麦金托什走到办公的桌子前，拿起一个金色的铜铃摇了摇，很快就有两个牧师跑了进来。
“秘密地查一下神瞰·大预言术拆分的过程，具体都是谁，现在都在做什么。将这个放到最优先级，弄明白后迅速回报。”
“不是圣心的？”
“圣心值得信任，但它并非是唯一可以托付信任的。领导一个教枢，总要有能认真完成工作的属下才行。”
费奇点点头。麦金托什大主教能让自己看到这一幕，就已经展现出了他的信任，于是费奇接着说道：“目前为止我只看到了神瞰·大预言术的完成版本，但之后它被拆分的过程却不确定。我只知道需要根据各个要塞牧师的大致方位来对咒语进行简单修改，可这就必须有一份详细的地图进行参考。”
“地图就在我这里，旁边的桌子就是，你掀开幕布。”
整个模范领的沙盘地图出现在费奇面前，山脉、河流、城镇和城堡都标注在上面。“哇哦，这可真厉害，如果用来行兵打仗就太方便了。”
“那一方面我没有想过。这个图主要是为了看看圣言还有哪里没去，是不是要加强教化的效果，然后就是为了大预言术。”麦金托什大主教饶有兴致地看着费奇：“怎么，你还对行兵打仗有了解？”
“幻想过，但没这方面的知识。”费奇看着沙盘地图：“能告诉我都安排了哪些地方参与大预言术仪式吗？”
“当然可以，我这就指给你看。不过你要做什么？难道要重新拆分神瞰·大预言术？”
“我是有这个想法。”
“费奇，因为我很看好你，所以得说你现在有些狂妄了。拆分大预言术的工作由二十五个人忙了三周，你觉得自己能独立完成？而且，你怎么就知道你是对的，别人是错的？”
“正确与否和人数无关，真理雷霆女神不也是唯一吗？”
“这是诡辩。”麦金托什在费奇头顶轻轻扇了一巴掌，然后还是给他在地图上指出那些地点。“神瞰·大预言术需要覆盖整个模范领，所以需要众人合力施展。为了能让地图更精确些，我可没少四处跑。”
“没关系，反正当初拆分也是按照这个图来的对不对？不管它精确与否，我先判断拆分是否正确吧！”
费奇一直拄着法杖，整合了电脑全部功能的逗猫棒同样可以将地图拍摄进去。随着琥珀石上显示出“≡ω≡”的表情，费奇就开始设计算法。
拆分神瞰·大预言术是个繁琐的工作，但它的初衷却很简单。正如麦金托什介绍的那样，就是为了让这个法术“覆盖整个模范领”。要做到这一步，除了处于核心的教枢能提供的足够的法力外，就需要让各个要塞的施法者能够参与进来。说白了，拆分就是根据各个点的相对位置，形成一个互不冲突的神术网络，最终决定大预言术的边界。这涉及到空间符文对法术的再加工——而这刚好是费奇一直以来研究的方向。
“你在用心算吗？”麦金托什大主教有些发愣。拆分神术咒语、对法阵做出变形，这方面的东西他也略懂一些，知道工作量有多么庞大。为了找到能用的答案，二十五个人整整用了一周时间才找到方法，在此基础上才有机会寻找最优方案。由于计算量太大，教枢给神术专家们提供了黑板和粉笔而不是羊皮纸，因此也就没有这段时间的日志保留下来。
作为整个大预言术的组织者，麦金托什不止一次去慰问神术专家们，嘴上说着要为他们提供帮助，但每次都被几十块黑板上复杂的符文劝退。他看过那些人的努力工作，知道他们的虔诚，理解他们的辛苦，因此费奇说符文拆分的过程有问题时，他是不太愿意相信的。
而且，他也不相信费奇能独立用心算出一个结果来。
费奇当然心算不出来，真正进行计算的是逗猫棒——不过该怎么计算却是费奇提供的。“神瞰·大预言术”的核心部分已经完成，拆分的过程形同二次包装，这本质上是个空间几何寻求最优覆盖解的问题，不会难过图像渲染技术中的问题。
“将要塞的各个点与圣三城堡相连，连线不能重合，间隔点尽可能少，越是周围“空旷”的位置越要直连教枢，这样才能保证覆盖范围……”费奇拄着法杖，自言自语地说道。
“咦，你说的这些都对，和当初神术牧师们的想法是一样的。”麦金托什眼睛一亮，初次觉得费奇在法术方面果然是有天赋的，英雄所见略同嘛！“要不要我给你找一块黑板来？”
费奇摇摇头。他的算法基于前世的知识，最好不要展示给这个世界的人看，否则会引发各种疑问。再说，任何黑板也不可能比逗猫棒更好用。
这个世界的人想要找最优方案靠的是经验，而费奇靠的是算法。算法最初也是从经验来的，经过总结、提炼和不断验证后，就是为了在应对更多类似的情况时能节省时间，同时直指问题的核心。
“o-原来这叫做填色问题吗？”
“别纠结名字，检查一遍输入，然后开始运算吧！”
“╥﹏╥...名字的问题明明很重要。”
重复的计算以及穷举是电脑最强的功能，如果加上一点“直觉”，那就会量变产生质变。
“o☆”
这么快？费奇有些吃惊，但是检查了一下结果后却不得不承认逗猫棒是正确的。“别着急庆贺，那些人或许没这么聪明。你还要继续计算，找到次优解。”
“-好吧，我加班吧。”
费奇静静站着等待结果出来，顺便将整个模范领的地形图看了个够。如果这是个争霸游戏的话，处于最西北角的冰峰要塞和米纳斯伊希尔无疑选了个最高难度。可耕种土地少，每年春季的山水汇聚泛滥，导致适宜居住的区域也很少。再加上对外沟通总需要穿越其他领地，因此商品价格也会变高——没一个是好消息。
“大主教，我有点不明白，沙盘上这些个小坑是什么东西？”
“哪些？哦，这个本来不该给你看的。神瞰·大预言术在没出问题之前运行了一段时间，就是各个领主候选人自我介绍、争取选票的那段时间。这些全都是资源点，埋藏在地下的宝贝，铁、铜、金银之类的。原本应该是各个领地表现优异的时候，将这个情报作为奖励发下去的。你看过就当没看过好了。”
“好吧，我努力当做自己没看过。但是这些都是出问题之前搜集的信息？”
“不，也不都是。有一些是女神接过大预言术之后再找到的。”
“那么哪些是哪些？我记得是你主持仪式的吧？”
麦金托什挠了挠眉头，突然拍了下手。“对了，一开始那些是我用圆形细棍扎出来的。仪式出问题后，我在惊慌中折断了细棍，所以后来扎的位置点形状应该不一样，比如带了点毛刺儿。”
“这根有毛刺儿的棍子恐怕帮了大忙。”费奇先停下了逗猫棒的计算过程，开始修改算法。这些标记出来的资源点除了可以开矿之外还有另一个用途：它们是大预言术运行时得到的结果，那么可以用来确定牧师们到底用了哪种算法。女神修正了大预言术，那么后来的点肯定就是拆分法对应的算法，而修正之前的点，或许能看出错误来。
不过，若是这两种覆盖方式对应一个结果，那么就证明费奇关于“拆分过程有问题”的整个猜测都是错的。
“<>-已经完成了，一种是无解，伟大女神的覆盖点对应一种解法——虽然不是最优解，但也在前三之内。我这就给主人列出来。”
无解！这验证了费奇的想法！“是负责封装的人，”费奇说道：“他在最后用有问题的卷轴替换了正确的。这个人一定对整个大预言术非常了解，说不定全程参与，而且还是所有人当中法术造诣最深的。”
“你能确定吗？这种指控非常危险。而且你怎么知道你是对的？你完成拆分了吗？”
“还没有完成所有的拆分，但已经做到可以得出结论的这一步了。”
“完成它。”麦金托什大主教坚定地说道：“我必须看到证据，必须有证据才行。”
对于正确的那个解法，既然已经知道是怎么进行区域划分的了，那么剩下的就是进行符文变换，这完全就是重复计算。费奇能从女神神国里返回凡间，他的许多算法得到了验证，现在就是出结果的时间。
“给我羊皮纸，我来写，如果可能的话你去核对。”
麦金托什大主教拿来了羊皮纸，贝妮扶住纸，夏妮帮助费奇书写文字的部分。费奇边写边说：“仪式能开始，说明教枢这一节点的拆分咒语没有问题。我事先没看过，但是我知道你看过。如果我能写对，说明我的确进行了拆分。”
“对，圣三城堡的仪式是我主持的，我还能记得卷轴的内容。”麦金托什大主教点了点头：“外围要塞的改变也会影响教枢这一点最终仪式咒文的内容，如果你能写对……”
“看看，是不是这个？”
大主教没想过居然能有这么快！他赶忙拿起羊皮纸查看，上面的墨水还没有干，形成一道道泪痕般的污线。“是……的确是这个，没错！你是怎么做到的？等等，稍等一下。”
他放下羊皮纸，深吸一口气，然后举起圣徽。片刻后，神术的光芒笼罩了他，如同呼吸般在他身上闪亮三次、黯淡三次。随后，他再看向羊皮纸，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费奇问道，“刚才那是什么神术？”
“一个可以解除思维影响，并且能够看破幻术的神术。我得确定我所看到的是真实的，而不是我脑中的臆想。”
“羊皮纸上的咒语是我推算出来的，不是我从你大脑中窃取的。”
“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所以我必须用神术加以验证。”麦金托什大主教看着费奇，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如果有个人对你说，他能在一个小时内完成二十五个神术牧师数周的工作，你会怎么办？”
“问问他叫什么名字，如果是费奇，那就相信他。”
“啊？啊？哈哈哈！真狂妄！但也太真实了……如果我不是有四分之一的精灵血统，那我一定将你从米纳斯伊希尔调过来，到教枢担当神术牧师，说不定是神术主教！”
“你这句承诺的前提就导致它不可能实现。”费奇坐了下来，夏妮立刻将水囊递过去。
“是我的错，精灵茶其实是不要打扰的意思，结果这么半天连水都忘了给。”
“没事儿，刚才就是给我我也没空喝。”费奇喝了好几大口水，然后拽过羊皮纸，抓起鹅毛笔在上面书写。不出十分钟，连续完成两张。
“这是？”
“冰峰要塞的卷轴。一张是应该发给我们的，另一张是实际发给我们。我研究了很多遍，现在还能记住里面的内容。”费奇对比着两张，陷入了沉思之中。
修改了法阵的人，到底把法阵修改成什么样子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用原始的神瞰·大预言术咒语和要塞点分布，是不可能达到最初的资源覆盖点效果来，这也是逗猫棒推导出“无解”的原因。也就是说，必然还有费奇不知道的某个点参与到神瞰·大预言术之中，而且还避开了其他要塞点的注意。
要想在神瞰·大预言术中横插一脚却不被人发现，这可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在法术方面所要进行的准备工作相当复杂。费奇将自己代入对方当时的处境，先不考虑他的动机，只是要达到这些资源点区域的覆盖，需要做什么呢？
顺着这条思路，一边看着地形沙盘，他一边在纸上写下所需要准备的东西。大型法阵，足够的施法材料，精通神术的施法者，以及至少一个既能插入大预言术仪式中，又不会对仪式造成太大干扰的点。关键还是在于避开注意。
避开注意？记得毁灭与重生教派袭击冰峰要塞，在超度法阵中做手脚，不就用了隐藏自身的一些技术，会不会和这个有关？费奇看向冰峰要塞，它是整个模范领最西北角的城堡，或者换句话说“控制法术覆盖范围的关键城堡”，如果要动手脚，那么冰峰要塞是非常好的选择。不管它会不会产生领主候选人，它都必须参加神瞰·大预言术仪式。
“等等……大主教，模范领范围内有几个要塞具备神术防御法阵，但是没有参加大预言术仪式的？”
“是有这么两个。那里的牧师被调到教枢来，加强这里的神术力量，所以有法阵基础，但最后没有参加。”
“是谁决定调人过来的？”
“是我。不过这个提议是琦塔娜牧师提议的，她参与了拆分。”
“琦塔娜？她正是大预言术的创作者之一。”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然后是轻轻敲门的声音。麦金托什大主教的学徒牧师回来汇报调查的情况。
“琦塔娜高阶牧师最后对卷轴进行检查和封装，然后就交给圣身的骑士们了。”